第壹千零六十七章 怨氣

熊槐在漢北郡的傷亡戰功統計結果出來後，便再次親自前往傷亡最為慘重的方城縣慰問，撫慰當地百姓，並根據漢北郡守接子匯報上來的戰功，將之前許諾的爵位土地仆役等賞賜也壹並賜下。

而且，對於本縣傷亡最慘重的家庭，以及戰功最多的家庭，熊槐更是親自將當地最肥沃的王田優先劃給他們。接著，熊槐又下詔讓方城縣尹根據百姓的軍功爵位，分配給百姓響應的王田。

待所以的百姓都得到相應的土地後，熊槐又聚集方城縣當地的貴族與百姓代表，當眾與他們約定好賦稅，並當眾宣布免除本縣所有貴族百姓五年的稅收，並對孤寡幼兒壹直免稅，直到孤兒成年。

這個消息壹經傳出，頓時得到了方城縣所有的百姓的強烈歡迎。

於是，在重賞免稅的撫慰下，因為戰爭而遭到極大創傷的方城縣百姓，也稍稍得到壹些慰藉。

其後，熊槐將方城的事情處理完，便直接下詔，在漢北全郡全面展開賞賜與免稅活動。

而熊槐自己，則開始了巡視全郡並撫慰百姓的行程。

就在熊槐巡視的途中，另壹邊，鎮守魯陽的景缺得知楚王在方城的舉動後，卻氣得拔出寶劍，然後壹劍將自己的桌案劈成了兩半。

“可惡，大王真的已經下詔，要徹查漢北全郡的土地，並要將土地分給百姓，還免除了漢北郡五年的稅收！”

景缺門客葉修點頭道：“司馬，此事千真萬確，大王在方城縣聚集百姓貴族後，當著所有人的面親自下的詔令，現在大王的這道詔令，應該已經到了宛城，並且已經開始向各縣公布了。”

景缺壹聽是楚王當著百姓貴族的面親自的下得詔令，頓時氣急的將手中的寶劍往地上壹砸，又急又怒道：“可惡，接子這個混蛋，竟然慫恿大王效仿唐昧在漢北變法，而大王也是糊塗啊，竟然聽從了接子的鼓動，不僅賞賜給百姓士爵，而且還將王田給分了。

百姓雖是國家的基石不假，但是與大王壹起治理國家的乃是貴族卿大夫，現在大王了籠絡百姓而打壓貴族，以致百姓與貴族不分，上下尊卑不分，這樣國家豈不陷入混亂之中。”

“…”葉修見景缺大怒之下誹謗楚王，頓時眼觀鼻鼻觀心，好像什麽也沒有聽到壹般，他可不是孤家寡人，他是葉公的支脈，在楚國還有牽連，可不會跟著景缺壹起誹謗楚王。

頓了頓，景缺心中怒氣稍退，見葉修在壹旁沈默不語，想了想，開口問道：“現在我們這邊的情況如何？”

葉修聞言搖了搖頭，面色沈重的道：“司馬，我們的情況很不好。之前大戰來臨之時，依附我們的百姓壹聽為國而戰，不僅會得到土地，而且還會得到爵位甚至仆役。於是，不少心存僥幸滿腦貪婪的百姓便紛紛前往方城參軍作戰。

據說，方城防守戰雖然慘烈，但是那些逃亡的百姓依然有壹部分活了下來，並且已經獲得大王賞賜。而且，其中壹個名叫大犁的逃亡百姓，因作戰勇猛，在方城上殺敵七人，已經被大王賜予國大夫壹爵。

這個消息在百姓中傳開後，就有壹些百姓偽裝成葉郡難民逃亡，準備通過葉郡逃回漢北郡，以獲得之前大王許諾的土地。”

景缺壹聽，頓時大怒道：“混賬東西，都是壹群養不熟白眼狼，當年他們破產之後，是本將接納了他們並庇護了他們，避免了他們淪為山野盜賊的命運。可是，現在他們竟壹點也不知道感恩，竟為了壹點點的土地，就背叛了我。”

此時，葉修更加沈重的拱手道：“司馬，不僅如此，臣擔心大王下詔分田的詔令傳來後，會有更多的百姓會為了屬於自己的土地以及大王許諾的五年免稅恩賜而逃亡。

畢竟，正如當年孟子所說，民有恒產者有恒心，若是有了自己的土地，誰還會依附他人，租種他人的土地呢。”

“可惡！”景缺大怒，雙拳緊握，頓時發出壹連串響聲，顯然他此刻心中恨極。

接著，景缺壓制住心中不滿，無可奈何的長嘆壹聲，向葉修問道：“先生，事已至此，本將應該如何是好。”

葉修沈默了壹下，然後拱手道：“司馬，臣的意思是，立即放棄漢北的土地以及人口。”

“放棄…”景缺面色猙獰心有不甘地道：“本將辛苦戍邊數十年，苦心經營數十年，這才在漢北郡中獲得壹片基業，就因為大王的壹道詔令，而白白放棄了，本將不甘心。”

“司馬，有舍才有得，現在大王調司馬回都的詔令已經下達，下任方城守莊蹻已經在前來赴任的路上，不日就將抵達魯陽。等莊蹻壹到，接受了方城守軍，那時，司馬用來攔截百姓的軍隊必然會被他調走，沒有軍隊的攔截，以目前的情況來說，我們根本就無法阻止百姓逃亡。

而百姓逃亡之後，我們辛苦開辟出來的良田，就會因為沒有百姓耕種而淪為荒地。為了區區萬頃荒地，下結怨於百姓，中結惡於漢北同僚，對上更會令大王不喜，給司馬在朝中為官留下汙點，這豈不是因小失大嗎？”

景缺頓時壹滯，他這幾十年陸陸續續在漢北郡開辟侵占了萬頃良田，可如果沒有百姓耕種，那麽這些良田跟荒地又有什麽區別！

至於從其他地方調百姓過來，那也不可能，且不說他景缺或者景氏的根基不在漢北，就算能調百信過來，以漢北郡目前的狀況，他也無法阻止百姓逃亡。

所以…景缺的目光壹沈：

“有舍才有得，那麽本將能得到什麽？”

葉修壹見景缺同意放棄漢北郡的利益，立即應道：“百姓的感激，士卒的擁護，朝野的賢名。”

“士卒的擁護，朝野的賢名！”景缺壹怔，看著葉修道：“請先生細說壹二。”

“是，司馬。”葉修應道：“司馬，現在我們在漢北的利益註定要失去了，所以，在下的意思是，何不效仿大王，將司馬在漢北的私田全都分給百姓，如此，百姓得地之後便可免去逃亡之苦，豈不對司馬感激萬分。

此外，因為百姓逃亡的緣故，我們已經有壹些多余的良田，是故，臣的意思是，將司馬在方城壹線附近的私田全部轉化為軍田，收益歸於方城守軍。如此，司馬必然會得到整個方城壹線的守軍的擁護。

司馬鎮守方城，本有吸納他國百姓之責，掌握關稅軍屯大權。現在司馬卸任，卻為楚國留下數千戶他國百姓，並為國家開辟數千頃良田，這事要是傳出去了，大王以及朝野群臣豈不對司馬交口稱贊。

而這朝野的賢名，正是司馬穩定自己在朝地位的最有利的保障。”

景缺聞言沈默許久，然後以手撫心，面有肉痛之色的道：“若是用萬頃荒地就能換來這些，別說壹萬頃，就是兩萬頃地，那也是大賺的。

可是，只要本將壹想起那萬頃良田是本將幾十年精心開辟的私田，而那些所謂的外國百姓也是本將苦心籠絡的私屬，本將就覺得這筆買賣虧大了。”

葉修壹聽，以為景缺還是不願放棄在漢北郡的利益，立即勸道：“司馬，爵位與官職這…”

此時，景缺擺了擺手，嘆道：“本將知道厲害取舍，先生立即去為百姓辦理戶籍，並將本將的私田計入軍田之中，務必要在莊蹻到來之前辦妥了。”

“司馬英明。”

景缺聞言搖頭長嘆，接著，等葉修離去之後，又面臉怒色的道：“可惡，我好不甘心啊！萬頃良田，數千戶乃至萬戶私屬，就這麽壹朝散盡。

本將不甘心，本將壹定要給那個諂媚大王曲意逢迎大王的接子壹個深刻的教訓才行，本將要讓他知道，楚國不僅是大王的楚國，更是我楚國貴族的楚國。

本將要告訴他，得罪了我楚國貴族，即便他有大王的支持，那他也走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