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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章

山村小站 by ZHOUZI

2018-5-23 17:03

  壹

  這是壹個四面環山的小山村,有條鐵路經過這兒,可是幾乎沒有停留的。群山環抱中是壹片幾十裏地的狹窄平原,整個鎮子劃分成三個村。壹條曲曲折折的小河蜿蜒地繞著村落流向遠方。

  這裏的山,林木蔥郁,而且多是果木,我是省城壹家貿易公司常年派駐在這兒的農品果物收購站的站長,叫許華,今年26歲。說是站長,手下卻 只有兩個雇傭的當地人,果品收購站是個挺大的院子,東廂是壹排倉庫,西廂是壹排棚子,尚未區分劃類的收購物品就堆放在這兒。兩廂夾著的三間正房,就是我住 的地方。忙的時候,我雇的兩個人也住在這兒。

  我所在的公司是國營正規的公司,本來誰也不願到這山溝裏來住,我因為和領導發生過矛盾,被發配到這兒,再也沒提讓我調回去的創事,我也懶 得打報告請求調離,雖然這裏的條件沒有省城好,壹臺20寸的彩色電視機還常常有聲沒影的,可是日子久了,我發現我在這裏居然可以像個土皇上。

  我說過,這裏是個偏遠的小山村,本地的居民除了土地耕作,滿足壹日三餐,幾乎沒有什麽額外收入,所以我這個果品收購站就成了他們的主要收 入來源。本地吃皇糧的只有小車站的職工、鎮裏的幹部,還有我,而且他們有求於我,所以見了我,比見了鎮長還要恭敬。可是我同這些沒什麽文化的鄉下人不怎麽 談得來,除了看看電視,就是看些讓人從省城捎來的書,再不就從鎮裏借些什麽《三俠五義》、《大刀記》、《李自成》、《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總之是有什麽看 什麽,很少和他們來往。

  壹天晌午,我正在屋裏趴在炕上看書,忽然聽到果棚那邊傳來壹陣吵嚷聲,不耐煩地摞下書,我走了出去,兩個收購員看到我出來,連忙說:“站 長來了,別吵,別吵,聽站長說。”,幾個送鮮果來的人也不再吱聲,我閃目望去,壹眼看到幾個土拉吧嘰的農民中間站著個高挑個兒,白晰臉蛋,兩道彎彎的柳 眉,長得很清秀的女人。

  我走過去,問:“怎麽了,什麽事?”

  收購員曲林子哈著腰諂笑著說:“站長,您看這兩筐梨子,我算她四等品壹毛二壹斤,她倒還嫌少,妳看這妮子刁蠻不?”曲林子五十多了,長得瘦小枯幹,壹臉的舊社會,不過是個人精,最會精打細算,我本來不擅言語,有他在,幫了我不少忙。

  我看了那清清秀秀,臉色漲紅,壹雙明亮的眼睛裏含著壹抹委屈和執拗的女子,低頭看了看她挑來的梨子,黃澄澄的,個大皮薄,水靈靈的,算是 壹等品也不為過,曲林子未免太黑了壹點,不過我在這窮山溝裏,也靠這種方法,壓價收購,向上報時再還按壹等品價格,從中撈取好處,所以並不想責備他,只是 皺了皺眉說:“嗯,還可以嘛,得了,算是三等品,算她二毛五壹斤吧。”說著又看了那漂亮女人壹眼,希望她會感恩戴德,向我道謝。

  想不到那女人不識好歹,硬梆梆地對我說:“站長,妳這話可不公平,我這是上等的梨子,是我男人從南方搞來的樹苗嫁接的,這種好梨子運出去起碼壹塊五角呢,妳這價,可不成。”

  我聽了臉上壹紅,有些掛不住了,冷笑壹聲說:“既然這樣,妳就運出去賣吧,我這小廟伺候不了您這位菩薩。”,說著轉向曲林子,說:“以後,她的東西,咱這不收。”曲林子哈了哈腰,嘴著黃板牙說:“是,是,這妮子不識像,聽您的,站長”。

  那女人眼眶裏晶瑩的淚花兒轉了轉,強忍著沒有掉下來,她彎下腰,拾起扁擔,纖細的腰肢壹扭,將扁擔擔在了削瘦的肩膀上,咬著嘴唇,起身就 走了。這女人如此不知好歹,倒把我氣得夠嗆,幾個送果子來的農民誰也不敢接我的話碴,另壹個收購員老劉忙過來把我拉到壹邊,嘆著氣說:“站長,您別生氣, 唉,這女人也不易呀,都是家裏窮,沒辦法呀,她呀,還是咱們鎮唯壹壹個考上大學的大學生呢,可惜家裏沒錢,去不了,又……,唉!”

  我聽了心裏壹震,驚訝地說:“是她?玉兒嫂?”。

  這玉兒嫂,叫苗小玉,的確是個苦命人,她連續考了三年,總算考上大學,可以躍上枝頭變鳳凰了,可誰料錄取通知書還沒下來,老娘生了壹場重 病,原本還不錯的家景,把錢全花光了,通知書下來時,老娘病死了,老爹壹股火也癱在炕頭上,她是家裏唯壹的孩子,只好含淚燒了錄取通知書,全心全意伺候臥 病在床的父親,誰想到有壹天,這位鎮裏的大美人,卻被人在家裏摸上床給強奸了,女孩子臉皮薄,也沒敢聲張,可是偏偏肚子不爭氣,慢慢地大起來,她偷偷找土 郎中用土法兒打胎,胎是打下來了,可是子宮受了傷害,從此不能懷孕了,這樣的女人誰肯要?老爹聽到風聲,急火攻心,也去了,剩下這麽個豆芽兒似的嬌弱弱女 孩子,還欠了壹屁股債,是鎮裏的老鰥夫石頭替她還了債,她也就感恩圖報,嫁給了這個比她大了二十多歲的老男人。

  才嫁過去壹年半,老石頭中風癱在床上,剩下她壹個人,還替老石頭拉扯著兩個女兒,命真是夠苦的,聽說她兩個繼女對她也不好,說是她克病了 父親,這都是前幾年的事了,鎮裏人都知道,我也聽說過。我想到這兒,狐疑地說:“不對吧,她今年該快三十了吧?我瞅著怎麽才二十三四歲的樣子?”老劉嘆氣 道:“所以說紅顏薄命嘛,她今年二十八歲,深山育俊鳥,柴屋出佳麗嘛,她呀,是個俊妮子呢,唉,命不好呀。”……我忽地想起壹件事兒來,說:“唉,曲林子 不是她親娘舅嗎?怎麽……?”

  老劉低聲說:”她這個娘舅,和她家壹向合不來,人家說是親三分向,可他……,這也是玉兒嫂著急給兩個孩子張羅學費,“”其實以前她送東西來,曲林子都是壓價壓份量,唉,還不是都忍了?“”“

  我聽了也替她難過,擡頭望去,那纖瘦的女人身影,擔著兩筐梨子,艱難地走在山路上。我忍不住擡腿追了上去,老劉在後面詫異地喊:”站長,妳去哪兒?“

  我擺了擺手,沒有理他,緊著追了上去。玉兒嫂聽到腳步聲,回頭看是我追上來,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壹雙漂亮、明亮的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我,嘴裏沒說話。我跑得有點氣喘,壹把拉住了她的扁擔,喘著氣說:”放……放下。“

  玉兒嫂不解地望著我,放下扁擔,我喘勻了氣,說:”梨子挑回去,按壹等品給妳錢。“玉兒嫂漲紅著臉,不知所措地望著我,說:”我……我……咋地啦?“

  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說:”沒咋地,按壹等品給妳算帳,行不行?“,玉兒嫂囁嚅著不知說什麽好,我壹看這架勢,壹把搶過她手中的扁擔,把梨筐擔了起來,就往回走。玉兒嫂先是紅著臉跟在後面,然後過意不去地說:”許站長,還是我自已挑吧,怪過意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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