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孤，來接妳們了

　　壹場大雨，稍稍熄滅了壹些上京城百姓的“狂歡”。
　　西宣門的城樓上，官家站在這裏，眺望著這座皇城；
　　議事已經結束；
　　祖竹明作為三邊都督，依舊鎮守三邊；
　　鐘天朗掛招討大將軍號，率軍北上，入滁郡，呼應三邊。
　　孟珙掛撫平大將軍號，率軍入東北方向，鎮守蘭陽城防線。
　　另外，以樂煥、韓老五等，掛都統號，率各部北上聽命；
　　每當燕人來襲時，其實乾國所能做出的對策，基本都沒什麽兩樣，因為在戰場上，燕強乾弱是百年未曾更改的事實。
　　三邊是不可能放棄的，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棄，很難想像，壹旦沒有三邊這道卡住燕人喉嚨的防禦體系，那麽可能在十年前，燕乾戰線，就已經可以說是被固定在汴河壹線了；
　　國都，京畿，直接成為前線。
　　相對應的，因為三邊耗在那裏，所以每次軍事動作之下，都必須以三邊為依托，以敲邊角的方式進行縫縫補補；
　　在這種情況下，戰略主動權，其實無從談起；
　　換幾個官家，都是壹樣的局面，畢竟，新官家又不可能撒豆成兵。
　　反觀燕人，
　　在上壹代皇帝先後捶翻了四周近乎所有刺頭後，只要燕人願意，就可以進行長距離的戰爭調度，將國家的精銳兵馬，在開戰前進行有效整合。
　　故而，近些年來，燕國無論與誰開戰，在正面戰場上，燕人或許數目不及對方，但每每都能擺夠足夠的精銳數目，讓對方不敢主動來尋求與妳的野外決戰。
　　不過，於以前不同的是，李尋道親自坐鎮上京城內，指揮調度禁軍；
　　不管怎樣，都不能允許再被燕人鉆壹次空子。
　　“官家，雨大了，咱回吧。”
　　趙牧勾沒有理會身邊宦官的建議，而是繼續遙望著自己手下的這座國都。
　　距離上壹次燕人破城，已經有些年頭了，這座昔日繁華的上京城，也已經恢復了元氣，雖然不似鼎盛，但也有了七八分的味道。
　　可燕人曾留給乾人的恐怖記憶，卻並未因年頭的流失而減緩；
　　恰恰相反的是，當燕國攝政王在楚國大破楚軍的消息傳來後，整個上京城，不，是整個大乾，似乎就陷入了某種窒息的氛圍之中。
　　乾人，是真的被燕人給打怕了，再聽到盟友被打趴下的消息後，那種絕望，那種悲哀，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出來。
　　所以，
　　趙牧勾理解今日上京城的狂歡。
　　李尋道說他們是傻子，
　　並非是用壹種咬牙切齒恨其不爭的語氣說的，而是用壹種很委婉的哀嘆方式；
　　那面黑龍旗，給了乾人上至天子下至黔首太多太多的陰霾。
　　在這種情形下，再理智的人，也難免會拋去理性，沈浸在那種不恰當的縱愉之中。
　　這是壹種，對現實的逃避。
　　可是……又怎麽可能逃得開？
　　那邊，攝政王剛打趴下了楚國，楚國那邊已經傳來消息，楚皇為了體面，已然向晉東稱臣，自降國格；
　　這或許，是楚人最無奈的選擇，也順帶上了眼藥。
　　但，
　　藥效就這麽快麽？
　　打十多年前起，大家夥就盼著燕人內亂；
　　先盼著鎮北侯府造反，
　　再盼著靖南王造反，
　　再盼著平西王造反，
　　壹次次盼望，壹次次失望；
　　這燕國，明明壹代代地都在權力上走鋼絲，可偏偏，就是不倒。
　　反而晉地、楚地、野人、蠻族，那些盼著它倒的四鄰，壹個個地都趴下了。
　　“姬成玦，這是在拿我乾人當傻子玩兒。”
　　趙牧勾自言自語，旁邊宦官，不敢吭聲接話。
　　“可偏偏，我乾人很多已經被燕人的馬刀，嚇得會裝傻了。”
　　長久站立在雨中，並未給這位乾國官家帶來多少平和與冷靜，甚至連風雨淒寒的感覺都尋覓不到，反倒是唇齒手腳，呈現著壹種異樣的燥熱。
　　趙牧勾轉過身，
　　開始向自己的寢宮走去。
　　他繼位後，冊封了皇後與貴妃，壹個皇後，壹個貴妃，對標的，是燕國那位的配置。
　　當然，下面還有不少未入品級的女人，這偌大的皇宮，說得難聽壹點，就是那負責倒馬桶和洗衣服的粗手宮女，真要是皇帝喝了酒獸性大發了，那也是皇帝的女人。
　　只不過，趙牧勾在女色上，沒什麽興趣。
　　登基後，很多個夜晚裏，他習慣壹個人睡，他的寢宮裏，拆除了上壹任官家修建的暖房，不再四季如春了，尤其是在這雨夜裏，漏風處顯得格外多；
　　因為以前修建時，壓根就沒考慮到保暖的問題，反而擔心太暖，所以格外註意通風的設計。
　　趙牧勾穿行過壹片帷幔，
　　這裏，有折子、有地圖、有各類送來送走的卷宗，作為壹個官家，他可謂十分勤勉。
　　但有些時候，
　　他會在某壹天裏，給自己抽個空，什麽都不做，什麽也不想，
　　就坐在那兒，
　　對這壹幅畫；
　　這壹坐，就是小半夜。
　　那幅畫，現在依舊掛在趙牧勾的面前，兩顆夜明珠散發著光亮，照耀在畫卷上。
　　畫中，
　　是壹年輕女子，持劍而立，清麗中，帶著些許俏皮，且又有壹種生人勿近的高冷。
　　這是趙牧勾夢中的女人，
　　他曾壹次次地在夢裏回眸與追尋她的足跡，
　　“妳在哪裏？”
　　趙牧勾眼神，有些迷離。
　　“我已經當上了這大乾官家，
　　而妳，
　　現在又在哪裏？
　　我的……皇後。”
　　……
　　“吱呀……”
　　門被推開。
　　壹個鐵塔壹般的高大身影，出現在了屋內。
　　他看了看四周環境，主動走到床邊，看見床上正躺著壹個妙齡女子，呼吸平緩，正在沈睡。
　　她臉上，還能看見壹些淤青與傷痕；
　　樊力就這樣在床邊站著，
　　站著，
　　站著，
　　站著，
　　壹直到，
　　躺在床上的女孩氣鼓鼓地瞪大眼睛，
　　喊道：
　　“妳個大木頭，就不會自己吻下來啊！”
　　能讓壹個女子主動喊出這話，可見這男子到底憨批到了何種地步。
　　可偏偏，樊力最擅長的，就是在尷尬的地方撓頭；
　　只要他開始撓頭，任何尷尬的事都能過去。
　　所以，
　　他開始撓頭，面露憨厚。
　　劍婢鼓著嘴，裹著被子，坐起身；
　　然後，
　　伸腳對著樊力就是壹踹；
　　樊力沒動。
　　劍婢也沒打算踹疼他，畢竟這也不現實。
　　生氣，永遠是短暫的。
　　當壹個女孩真的對妳上心，真的喜歡妳時，她是不會舍得和妳拉太長時間的臉，故意等著妳來哄她的。
　　真正的愛情，本就能夠讓人放下矜持；
　　否則，只能說她心裏其實沒妳。
　　劍婢側過臉，
　　道：
　　“還算妳有點良心，知道來看我。”
　　樊力眨了眨眼，然後繼續撓頭。
　　當壹個男人，擁有“憨厚”“大木頭”這類標簽時，往往意味著……省事省事和省事。
　　真正的獵人，往往能夠比所謂的真老實人，看起來更像壹個老實人。
　　妳只需要往這兒壹站，其他的，反正她可以幫妳腦補，幫妳圓。
　　劍婢和陳大俠的事情，通過八百裏加急，很快就送到了當時還在準備與楚結盟大典的鄭凡手裏。
　　得知劍婢受了傷，身為主上兼大軍主帥的鄭凡，毫不猶豫地點了樊力作為支援梁程的後軍將領，率軍前往南門關與梁程和茍莫離他們匯合。
　　這丫頭，好歹是自己看著長大的，鄭凡倒是不覺得她吃了自家多少米面糧油穿了多少布匹的衣服；
　　畢竟，當年劍聖留下來，這丫頭的存在也算是出了壹份力。
　　最後，不管怎麽樣，總歸是有點感情的，人家又是為了給自己家裏擋災和人動手受的傷。
　　鄭凡就很大方且貼心地，把她的“樊力哥哥”給送過去。
　　“大個子，妳想我了沒？”
　　“嗯。”
　　“是想還是沒想？”
　　“嗯。”
　　“別嗯了！”
　　“哦。”
　　“陳大俠三品了哦。”
　　“哦。”
　　“他找了個女人，壹起生活了兩年，就三品了，我現在四品，我覺得我也可以這樣試試。”
　　樊力問道：“那個女人呢？”
　　“……”劍婢。
　　……
　　“妳們是要打仗了麽？”
　　院子裏，陳大俠看著梁程，問道。
　　“妳才看出來？”梁程反問道。
　　陳大俠點點頭，他確實才看出來。
　　“打……”
　　陳大俠本想問打誰，不過，在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他終於想到了答案。
　　“又要，打乾國了麽？”
　　“是。”
　　“他呢？”陳大俠問道，“鄭凡人呢？”
　　“在後面，大概過陣子會隨著後勤糧草兵馬壹起過來，妳可以在這裏等他。”
　　“不等了，打仗時，見了面，不好看。”
　　“妳要去哪裏？”梁程問道。
　　“蘭陽城。”
　　“換個地方吧，我馬上率軍要打過去。”
　　“我去通風報信。”
　　“相信我，雖然這幾年，燕國境內的銀甲衛被肅清了很多，但我們這裏這麽大規模兵馬調動，南門關又直抵著蘭陽城，那邊肯定已經收到消息了。”
　　如果銀甲衛都和妳陳大俠壹樣，那真沒必要肅清，多多益善也無所謂了。
　　“我就去蘭陽城。”陳大俠說道，“我去幫忙守城。”
　　“沒這個必要，妳可以去上京，我們會打到那裏去。”
　　“上壹次在蘭陽城，鄭凡放了我，城，其實也沒守，就直接破了，當時我覺得很正常，後來，我覺得有些不安。”
　　“不要自己逮著自己鉆死胡同，妳換個地方去，我們大概不會去打那裏。”
　　陳大俠搖搖頭，
　　“身為乾人，總得為乾國，守壹次城，認認真真，踏踏實實，守壹次。”
　　“我們這次不是打乾國。”梁程解釋道，“趙牧勾以藩王身份造反，逼死了官家，我們這次是去幫乾國討逆的。”
　　陳大俠看著梁程，
　　看著，
　　看著……
　　梁程是僵屍，控制自己面部表情不變色，是基本能力；
　　陳大俠也壹直在認真地看著，他能看很久很久。
　　最終，
　　陳大俠開口道：
　　“鄭凡說過，皇帝，是皇帝，國，是國。
　　妳們打的旗號是討逆，但在我眼裏，就是伐乾。”
　　“難道妳不想乾人普通百姓，可以過上像晉東百姓那樣的日子，吃帶餡兒的饅頭？”
　　乾國富饒，江南更富饒，但……乾國近壹甲子來，農民叛亂是四大國之中次數最多規模也是最大的；
　　這意味著，乾國的富饒，其實和普通百姓，並沒有太大的關系。
　　士大夫可以用他們的“妙筆生花”，營造出壹個盛世大乾，可或許正是因為辭藻上的過於華麗，掩蓋了底層的白骨磷光。
　　“我們打進去了，以後乾人就是燕人，就是我們自己的子民。”
　　陳大俠反問道：
　　“燕軍幾次入乾，給了多少饅頭？”
　　梁程回答道：“那是因為沒打下來。”
　　“殺了多少乾人，搶了多少糧食，燒了多少屋子。”
　　“那是為了以後，更容易打下來必須要做的。”
　　陳大俠又搖搖頭，
　　道：
　　“師父說過，家是家，國是國，戰場是戰場，廟堂是廟堂，江湖……是江湖。
　　我認鄭凡是我陳大俠這輩子最大的知己，
　　他家裏有難，他家人有難，他有難，我會幫他，護他，哪怕，劍斷人亡；
　　而當他不是鄭凡，是燕國的攝政王時，我就是個乾人了。
　　我知道我不聰明，這輩子，除了練劍，其他的都不行；
　　但我還是覺得，妳剛剛對我，是在強詞奪理。
　　如果鄭凡在這裏，他不會對我額外說這些話，他對朋友，不像妳這樣，所以，妳是他的手下。”
　　梁程舉起手，
　　下壹刻，
　　院墻四周，甲士探出，壹張張弓弩，對準了陳大俠。
　　陳大俠沒有畏懼，也沒有譏諷，甚至，連神情都沒有變壹下。
　　“正如妳所說，我不是主上，所以，我會試圖繞暈妳。
　　也正因為我不是主上，所以放妳去蘭陽城，等我軍攻城時，會有不少兒郎，死在妳的劍下。
　　我得為他們負責，
　　很抱歉。”
　　“不用抱歉。”陳大俠默默地抽出自己的劍，很平和地道：“對於我來說，死在這裏，和死在蘭陽城城墻上，沒什麽區別。
　　我只是個江湖劍客，
　　師父都救不了晉國，我又何德何能，去救下這個乾國？”
　　“妳既然明白大勢無法阻擋，為何……”
　　“可人活壹世，總得講點道理，總得較些真，總得……堅持點什麽。”
　　陳大俠舉起劍，
　　看著梁程，
　　然後，
　　默默地後退了十步，拉開了自己和梁程之間的距離。
　　這意味著四周的弓箭手，可以更放心大膽地射他而不會牽連到梁程。
　　屋子裏，
　　透著窗戶看著院兒內情況的劍婢有些著急道：
　　“鄭凡在這裏，是不會殺陳大俠的。”
　　道理，劍婢都懂。
　　她其實很能夠理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以及陳大俠和梁程的各自選擇；
　　因為太過有道理，所以才會讓不相幹的旁觀人看起來，很匪夷所思，甚至是，有些莫名其妙。
　　因為所有世道，都喜歡標榜是個講道理的世道，可偏偏，沒壹個真的去遵循這道理，壹些另類的人，難免就會有些格格不入。
　　聽到劍婢的話，
　　樊力直接回答道：
　　“當初下令射死妳師父的，是主上。”
　　“可我看開了，那是戰場。”劍婢說道。
　　“妳看開了？”
　　“妳以為，我這輩子還會有機會殺那姓鄭的麽？”
　　樊力搖搖頭；
　　“妳去跟他說，妳們不都是王府先生麽，妳去說，讓他放過陳大俠。”
　　“我就是個搬磚的。”
　　“妳去不去！”
　　樊力無動於衷。
　　劍婢掌心壹揮，掛在床邊的劍出鞘，但在中途，卻被樊力伸手，攥住。
　　劍婢見狀，指尖掐劍訣，劍氣釋放，橫於自己脖頸下方：
　　“我很討厭這種方式，但我卻不得不這般做，畢竟，他是我師弟，而且，前不久剛剛救了我的命。”
　　樊力點點頭，
　　推開屋門，
　　走了出去。
　　“主上有令，不得擅殺陳大俠。”
　　梁程揮揮手，院墻四周甲士全部撤回。
　　樊力走到陳大俠面前，道：
　　“主上有句話讓我帶給妳。”
　　“鄭凡說什麽。”
　　“主上說，等戰後，請妳喝酒，無論妳是站著還是坐著亦或者……躺著。”
　　“好。”
　　陳大俠收劍入鞘，走出了院子。
　　梁程看了壹眼樊力，
　　道：
　　“妳可以再晚壹點出來。”
　　這話中，顯然有不滿。
　　樊力開口道：“她說她不會殺主上了。”
　　梁程瞅了壹眼屋子，
　　道：
　　“要不然，妳以為瞎子會讓她活到現在？”
　　梁程轉身離開，他還有很多軍務要忙，畢竟，大軍出關在即。
　　樊力轉身，
　　看見劍婢已經走出屋子，來到他身後。
　　“王令，是真的還是假的？”
　　樊力回答道：“假的。”
　　劍婢有些不信，
　　道：
　　“妳沒騙我？”
　　“真的是假的，主上沒下這道命令。”
　　劍婢笑了。
　　樊力也笑了；
　　主上確實沒單獨對陳大俠下令，因為根本就不需要下，魔王們，不會哪個沒眼力見兒到，在這種局面下，圍殺陳大俠。
　　所以說，主上下沒下令，今日陳大俠，都是來去自由的。
　　梁程之所以來這壹出，是希望陳大俠堅定地去蘭陽城，因為他梁程根本就沒打算攻城。
　　……
　　這壹日，
　　滾滾鐵蹄，震醒了整座蘭陽城。
　　蘭陽軍民，可以自城頭上看見東邊方向，那近乎望不到邊的黑甲燕軍；
　　同時，
　　壹面足以在乾地令小兒止哭的王旗，
　　高高地矗立在大軍中央！
　　這壹日，
　　大燕皇帝的金吾龍纛，
　　百年來，
　　第壹次出現在了三邊雄關的面前。
　　皇帝坐在禦輦上，
　　看著前方，看著四周，密密麻麻隊列整肅的大燕將士；
　　君臨天下，
　　在朝堂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乾坤獨斷的天子，
　　此刻竟然手心冒汗，緊張了起來。
　　邊上的魏公公很是貼心地自袖口之中釋出氣勁，給陛下涼快涼快。
　　皇帝長舒壹口氣，
　　罵道：
　　“姓鄭的果然騙了朕。”
　　魏公公有些疑惑，此時此刻，要是陛下與攝政王之間默契有誤，那這場大戰，又該如何收場？
　　不過很快，
　　皇帝又道：
　　“他居然跟朕說，帶兵打仗簡單得很，往這兒壹擺壹坐，盡量裝得淡定從容就好了。
　　他姓鄭的真是把朕當三歲小孩兒在糊弄啊，
　　打死朕都不信，
　　他姓鄭的就是靠這法子壹直打勝仗的。”
　　同樣是這壹日，
　　騎著貔貅的大燕攝政王鄭凡，
　　終於自山谷之中走出。
　　王爺目光遠眺，
　　發出壹聲感慨，
　　“江南啊，孤，終於來了。”
　　壹直陪侍帥帳的謝玉安，笑著接話道：
　　“都說這乾國江南，乃風華絕勝之地，風流萬千，嘗有詩雲，恨不得生於斯長於斯埋於斯，方不負人間壹遭。
　　小子知道，王爺文采卓著，就是不曉得王爺，可否曾幻想過，這壹世，是個江南人？”
　　這倒不是單純地拍馬屁，因為世人都清楚，大燕攝政王不乏名篇佳作，那是連壹向對燕人不對付的乾人，都得捏著鼻子叫好的傳世之章。
　　鄭凡搖搖頭，
　　道：
　　“別說，這壹茬，我還真想過。
　　只是啊，
　　這甜的吃多了，就容易膩。
　　思來想去的，
　　還是這金戈鐵馬萬裏黃沙，更適合我。
　　縱使這江南，鶯鶯燕燕，歌舞升平，文人騷客，頌唱那景秀萬千；
　　也遠遠不及那壹聲‘為我赴死’的萬壹。”
　　下壹刻，
　　王爺目光微沈，
　　神情也隨之肅穆下來：
　　“孤，
　　來接妳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