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九章神劍山莊的藏劍居四個人
　　壹
　　四個人。
　　四個身穿灰色長袍的人，這四個人不知道原先是藏在哪裏，壹下子就突然冒了出來，而且很快的掠到白天羽面前。
　　他們的神情冷漠，年紀都在四十左右，每個人手中執著劍，他們的臉色平板，不帶壹絲表情，灰色而沈滯的眼睛看著白天羽。
　　白天羽沒有動，他看看這四個人，再看向謝小玉，但謝小玉僅笑笑：“白大哥，我說這四個人我不認識，妳相不相信？”
　　“妳是說他們不是神劍山莊的人？”
　　“這個我倒不敢說，因為我來神劍山莊才壹年多而已。”
　　“壹年多雖不算長，可是連妳自己家裏的人都不認識，似乎不太可能吧？”白天羽冷冷的說。
　　“別的地方的人我自然都認識，而且還是我來了之後雇請來的。”
　　謝小玉看看那四個人：“但是這所院子裏的人，我卻壹個都不認識，我沒進去過，他們也從不出來。”
　　“從不出來，他們又如何生活呢？”
　　“我不知道。”謝小玉搖搖頭：“我也不管家，是謝亭生在管。”
　　謝亭生就是謝掌櫃，大家都稱他為謝掌櫃或謝先生，久而久之的就忘了他的本名。
　　謝小玉是山莊的主人，自然不必也叫他謝先生，但也是現在才直呼他的名字。
　　“謝亭生也不知道我們。”四人其中壹個中年人忽然開口：“我們是他的叔叔經管神劍山莊時進入山莊的，已經有三十年了，十年前謝總管去世，才由他的侄兒來接任。
　　”那麽四位是神劍山莊中最老的人了？“謝小玉笑了笑。
　　”我們不屬於神劍山莊。“中年人的聲音也跟他的臉壹樣平板：”我們只屬於藏劍居。“
　　”藏劍居？“謝小玉微楞：”藏劍居在哪裏？“
　　”就是這裏面。“中年人指著小院子裏。
　　”原來這裏叫藏劍居，我真是慚愧，居然會不知道，虧我還是山莊的女主人。“謝小玉說。
　　”聽主人說起過，但是卻與藏劍居無關。“中年人說：
　　”這兒不屬於神劍山莊，而是主人私居的地方？“
　　”妳們的主人是我的父親。“
　　”我們不問主人在藏劍居外的關系。“
　　中年人說：”藏劍居只有壹個主人，再無任何牽連。“
　　”那麽四位如何稱呼？“
　　謝小玉笑著問。
　　”藏劍居中，只有主人與劍奴，用不著姓名。“
　　中年人說。
　　”只是為了稱呼區別，人以幹支為冠稱。“
　　中年人說：”我叫甲子，以此類推為乙醜、丙寅、丁卯“
　　”照這樣推算起來，這藏劍居中豈非有六十名劍奴了？謝小玉說。
　　“藏劍居與世隔絕，不通往來，無可奉告。”
　　甲子說。“我要找謝曉峰。”
　　白天羽忽然開口：“他在不在？”
　　“藏劍居中，沒有這個人。”
　　甲子說。
　　“那麽我就找藏劍居的主人。”
　　“如果主人要見妳，自會在外面相見。”
　　甲子冷然的說：“否則妳找來也沒有用，藏劍居中絕不容外人進去。”
　　“主人在不在？”
　　白天羽問。
　　“無可奉告。”
　　甲子說：“相信妳們早已知道了，這院墻外兩丈之內都是禁地，今天念妳們是初次犯禁，我們才加以警告，下次就格殺勿論了，妳們快走吧。”
　　“我是來找謝曉峰決鬥的。”
　　白天羽沈下聲來。“告訴妳沒有這樣壹個人。”
　　甲子說：“妳要找謝曉峰，就應該到別處去找。”
　　“到哪裏可以找到他？”
　　“不曉得。”甲子說：“藏劍居既與外世隔絕，而且顧名思義，藏劍居既已藏劍，也不是跟人決鬥的地方。”
　　白天羽冷笑壹聲：“那麽妳們手中怎麽會拿著劍呢？”
　　“我們手中的不是劍。”
　　“不是劍。”
　　白天羽冷冷的說：“那又是什麽？”
　　“隨便妳稱它為什麽，就是不能叫它為劍。”
　　“明明是劍，卻偏偏不稱為劍。”
　　白天羽鄙夷的大笑：“妳們這種自欺欺人，掩耳盜鈴的行徑不怕人笑掉大牙。”
　　這四個人聽了白天羽的話，本應該感到很憤怒才對，可是他們卻仍然很平靜，沒有壹絲激動之樣，甲子等白天羽笑完了才冷冷的說：“妳要怎麽想，怎麽稱呼那是妳的事。”
　　甲子說：“但是在藏劍居中，我們不認為它是劍。”
　　白天羽忽然覺得笑不出來了，罵人原是壹件很痛快的事，但是對方如果根本不作理會，這就變得非常無趣了。
　　白天羽冷哼壹聲，盯著甲子：“妳們是出來阻止我進去的？”
　　“是的。”
　　甲子說：“那扇門封鎖藏劍居的，所以萬萬不能破壞。”
　　“假如我壹定要破壞它呢？”
　　“那就會很糟糕的。”
　　甲子冷冷的說：“妳會後悔不該做了這件事，而且別人更會怪妳不該做這種事。”
　　“本來我倒並不真想破壞它的，給妳這麽壹說，我倒是非破壞壹下了。”
　　白天羽大笑說：“因為我這個人從不為做過的事後悔，而且最喜歡被人埋怨。”
　　“我們會盡壹切的力量去阻止妳。”
　　“我們會盡壹切的力量去阻止妳。”
　　絕對沒有人會去懷疑甲子這句話的真實性，三歲小孩子都看得出他們壹定會盡壹切力量去阻止。
　　白天羽看得出，也知道，但他只笑笑，然後壹滑步，人閃過甲子他們四個人，而已閃到門前。
　　四個人四把劍，就在白天羽剛到門口時，已如閃電般的刺向白天羽後胸。
　　四把劍都是同壹招，同是壹刺，這壹刺很簡單，很平凡、不會有任何變化，但卻是淩厲無比，氣勢萬鈞。
　　在這種情況下，誰都會先躲開這壹霹，然後再想辦法去破門，但是他們偏偏遇上了白天羽。
　　白天羽頭也不回的仍然擡起右掌擊向門，左手卻從任何人想不到的部位扭曲、變出，然後用壹種很奇特的手法壹揮。
　　就聽見“當、當、當、當”的壹連串聲音，甲子他們的劍居然都相碰壹起他們驚訝的互看壹眼，等他們定眼望向白天羽時，就看見那扇門在白天羽的拳下變得粉碎。
　　木門後是封鎖了幾十年的秘密世界，除了謝曉峰之外，還沒有別人進去過。
　　所以連謝小玉都感到萬分的好奇，連忙探頭向裏面望去。
　　她感到失望了。
　　裏面的範圍雖大，卻十分淩亂，亂草叢生，把原來的亭臺樓閣都掩遮下去了。
　　這只是壹個破舊的庭院罷了，卻是在神劍山莊之中，而又是壹代劍神三少爺的潛居之所，實在是令人難以相信的。
　　最使人側目的是居然有兩座土墳。
　　土墳堆立在斷草殘壁之間，雖不知墳中埋的是誰，卻可知這是新起的墳，因為墳上的草還修得較為整齊，是這院中最整齊的東西。
　　四位劍奴見門己被擊碎，態度雖有點驚惶，但是神色卻更見冷酷，他們不進反而向外面沖了出去。
　　他們不是逃跑，因為只沖出了十丈之後，他們就突然的停止了。
　　然後他們就像是壹群被關在籠子裏的老鼠，突然發現籠門開了，就飛快的沖出來，分散的躲向隱秘的地方。
　　躲向隱秘的地方，是老鼠在受驚嚇時的必然習性，但是他們四個人卻不像，因為他們只是進去壹下，立刻又出來了。
　　拿著劍進去，又拿著劍出來。
　　進去時，劍是雪白光亮的，出來時劍上卻已染滿了鮮血，而且還在壹滴壹滴的往下落。
　　四個人的劍都是如此，那意思就是他們每個人至少都殺了壹個人，不過由劍上滴血的情形看來，殺的絕不只四個人。
　　他們只進去了壹下子，立刻就出來，殺完人出來了，沒有發出壹點聲音，被殺的人也許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取去了性命。
　　好快的動作、好快的劍。
　　白天羽沒有再動，也沒任何表情，謝小玉的臉色卻己有點變了。
　　“他們這是做什麽？”
　　謝小玉問。
　　“大概是殺人吧。”
　　白天羽淡談的回答。
　　“為什麽要殺人呢？”
　　“大概是不喜歡那些人偷偷摸摸的躲在那裏。”
　　白天羽笑笑：“我也不喜歡這種人。”
　　“他們是神劍山莊的人。”
　　謝小玉說。
　　“但不是藏劍居的人。”
　　甲子開口說：“主人曾經跟外面的人約法三章，在這所院子的周圍劃定了禁區，不準前來窺探，違令者死。”
　　“那是指兩丈之內。謝小玉說：”他們都不在禁地內。“
　　”兩丈是門關著時的限制。“
　　甲子淡淡的說：”現在門已經打開了，周圍就擴大了，凡是能看見門裏情形的地方，都是屬於禁區。“
　　”凡是看見了這院子內部的人都得死？“
　　”是的。“
　　甲子點點頭：”妳壹來的時候，主人就已經跟妳說過了，如果妳沒有告訴妳的人，這些人的死是妳的過失，如果妳告訴過他們，那麽就是他們自己找死。“
　　”他們不是我的人，是神劍山莊的人。“
　　謝小玉急著說。
　　”神劍山莊原先沒有這些人。“
　　甲子說：”這些人是妳帶來的。“
　　”我是神劍山莊的主人。“
　　謝小玉昂然擡頭。”主人還在的時候，妳就不能算是主人。“
　　甲子冷冷的說：”就算主人不在，妳也只是神劍山莊的主人，不是藏劍居的主人，妳管不到這壹個地方來。“
　　白天羽忽然覺得很有意思，看來謝曉峰和謝小玉這壹對父女之間，還有著壹些很特別的關系。
　　謝小玉本想再說，但她看了白天羽壹眼，覺得自己似乎已說得太多了，連忙笑笑，對白天羽說：”我們父女之間不常見面，有許多事情尚未溝通，倒叫白大哥見笑了。“
　　白天羽只笑笑，沒有說什麽，但卻轉身問甲子：”那麽我們兩個也是非死不可？“
　　”不知道。“
　　”不知道？“
　　謝小玉壹楞。
　　”因為妳們已經打開了門，生死就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了。“
　　甲子回答。
　　”由誰來決定？“
　　白天羽問。
　　”自然是由裏面的人。“
　　甲子說。
　　”這裏面還有人？“
　　”妳們進去後就知道了。“
　　”如果我們不想進去呢？“
　　甲子微微壹楞：”妳們打開門，不是為了要進去的嗎？“
　　”那倒不見得。“白天羽笑笑：”我們也許只想瞧壹瞧裏面的景色，現在門已打開了，裏面只不過是兩座荒墳，壹片淩亂，沒什麽好看的，我就不再想進去了，除非我確知謝曉峰在裏面。“
　　”這個我們不管。“甲子說：”我們只知道妳們打開門就得進去，不打算進去的人，就得死在外面。“
　　”我原是要進去的。“白天羽冷笑：”但是被妳們這麽壹說，我倒不想進去了，看妳們用什麽方法能要我進去。“
　　甲子沒有回答，他用行動來答復，四個人舉劍在胸前，劍尖平伸，排成壹個扇形，慢慢的向前逼近。
　　圈子越逼越近，劍尖上所透出的殺氣也越來越濃。
　　白天羽的神色已不再吊兒郎當了，他看得出這四個人現在所布下的這個劍陣並不是好玩的。
　　這個劍陣有壹股無形的壓力，逼得人非往後退不可，其實後退並無不可，但後退壹步就是門了。
　　白天羽神色凝重，手中的劍已舉起，勁力凝結，也準備發出那石破天驚的壹招了。
　　這時雙方的距離約摸是壹丈。
　　空無壹物的壹丈中，含有著兩股難以比擬的巨力在相互沖擊著。
　　突然不知從何處吹來壹陣微風，風中擲起了壹片落葉，卷入了他們之間的空間，葉子還未落地，卻已突然消失了。
　　這空無所有的壹丈、仿佛有著幾千萬支利劍，幾千萬把利刃，再由幾千萬雙無形的手控制著。
　　別說是壹片落葉，就算是十個人進來，也會被斬成幾千萬塊，成為肉眼看不見的細粉。
　　謝小玉的臉色已嚇白了，緊縮成壹團，可是她的眼中卻閃出了興奮的光芒。
　　她的呼吸很急促，但多半是由於興奮，少半是為了恐懼。
　　有什麽是值得她興奮的呢？
　　無聲無息無形的沖突，表面上看來是平衡的，但沖突畢竟是沖突，必須要有個解決的。
　　沖突有個結果。
　　勝或負，生或死？
　　白天羽和劍奴之間的沖突，似乎是只有生或死才能結束的那壹種。
　　這是每壹個人，包括他們雙方自己都有的共同感覺，只不過誰生誰死，各人的感覺都不同而已。
　　很快就可以看出來了，因為四名劍奴忽然的進前壹步，相距丈許，進壹步也只不過是尺許而已，並沒有達到短兵相接的距離。
　　但是以他們雙方僵持的情況而言，這壹尺就是突破。
　　生與死的突破。
　　突破應該是結束的揭曉，但是也沒有。
　　因為白天羽居然退了壹步，退的也是壹尺，雙方的距離仍然是壹丈。
　　在沖突中能夠有突破的人，應該是占上風的壹方，但是甲子他們的神色卻已微異，已緊張。
　　甲子他們再進，白天羽再退。
　　壹步、兩步、三步、四步、五步。
　　謝小玉當然也跟著白天羽退。
　　終於，他們退入了門裏。
　　僵持終於有了結果，看來是白天羽輸了。
　　四
　　白天羽的劍已收起，神色平靜，仿佛沒有發生任何事，而門外的劍奴們，卻像是生過了壹場大病似的，幾乎陷入虛脫的狀態。
　　也像是剛掉入河裏被人撈起來，全身濕淋淋的，甲子是比較撐得住的壹個，他抱劍打了壹恭，神色中有著感激：”多謝白公子。“
　　”沒什麽，是妳們把我逼進來的。“
　　”不，在下等心中都很明白，白公子如若劍氣壹發，我等必無幸理。“
　　”妳們是壹定要我進來？“
　　”是的，如果無法使白公子進去，我們只有壹死以謝了。“
　　”這就是了。“
　　白天羽笑了壹笑：”我本來是要進來的，可是卻不願被人逼進來，如果妳們客客氣氣的請我進來，我早就進來了。“
　　甲子沈默片刻，才又開口：”如果白公子堅持不肯進去，我們只有死數，不管怎麽說，我們仍是感謝的。“
　　他們雖是沒有姓名的劍奴，但人格的尊嚴卻比壹般成名的劍客都要來得堅持，更懂得恩怨分明。
　　”我也不是願意在那種情形下被妳們逼進來，但是我若想自由自在的進來，勢必要發出劍招。“
　　”公子招式壹發，我們都必死無疑。“
　　”這點我比妳們清楚。“
　　白天羽淡淡的說：”只是我還不願意為妳們出手，我是來找謝曉峰的，妳們不是謝曉峰。“
　　”很好，很好，魔劍壹發，必見血光，妳已經能擇人而發，我大概就快擺脫魔意了，小朋友，請過來壹談。“
　　壹個蒼老的聲音由院中的茅亭裏傳來。
　　【未完待續】
　　共計11166字節
　　第三部浪子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