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悔婚

　　沈六迎親，不講究排場，大清早的雇了壹輛驢車，披著大紅花，興致沖沖來到梅家門外。
　　沒什麽儀式，也沒幾個人送行，梅辛舉甚至連面兒都沒露，只有梅三娘的兩位哥哥送她出了梅府，分別之際，梅三娘的二哥偷偷塞了個布包給梅三娘，卻被眼尖的二嫂壹把搶了過去，惹得其他親戚哄堂大笑。
　　門口的壹幕，看得徐言微微皺眉，都說壹入豪門深似海，這句話恐怕果然不假。
　　大海是冰冷的，也是無情的。
　　還好，梅三娘就要離開梅家了，從此也不會再受白眼。
　　“大哥，二哥。”
　　大門外，梅三娘回身壹拜，道：“三妹這壹走，恐怕不會回來了，爹娘就托付給兩位兄長了。”
　　梅三娘的兩位哥哥只是懦弱之人，被自家婆娘管教得只會唯唯諾諾，聽到妹子這麽說，兩人倒也唏噓不已，急忙點頭讓三妹放心，梅家家大業大，他們會為爹娘養老送終。
　　只說了壹句，梅三娘輕輕壹笑，登上驢車，周圍的梅家人她是看都沒看壹眼。
　　有下人將壹個榆木小箱搬上了驢車，沈六在門口作了個羅圈揖，興高采烈地趕車而去，壹路上那是趾高氣揚。
　　這門親事，他算是撿到了大便宜，根本就是天上掉餡餅壹樣，沈六在心裏是高興不已，如果餡餅旁邊沒有那只煩人的蒼蠅就更好了。
　　沈六眼裏的蒼蠅，正是跟在驢車旁那個牽著豬的小道士。
　　“小子，滾壹邊涼快去，爺爺沒錢賞妳。”
　　趕車的沈六對著徐言齜牙咧嘴，威脅這個礙眼的小道士離遠點，也不打聽打聽他沈六是什麽人，還想敲他壹筆，真是瞎了狗眼。
　　尋常人家娶妻生子是請不起和尚道士的，可梅家是大戶，就算有道士上門也算正常，說幾句吉利話就能得到賞錢，何樂而不為呢。
　　沈六還以為徐言是來蹭賞錢的，自然沒什麽好臉色。
　　車上的女人和嫁妝現在都是他沈六的，別說來個道士，就算來個神仙也別想討去壹個銅板。
　　“停車。”
　　轉過大街，剛剛離開梅家的女人在車上冷冰冰地喊了壹聲，也不等沈六答話，被劃得粉碎的嫁衣就被拋了出來。
　　“娘子，妳這是幹什麽？”沈六壹楞，這還沒到家呢，怎麽嫁衣都給扔了。
　　“悔婚。”
　　梅三娘的嫁衣裏面是平常所穿的衣衫，這時候抱著榆木小箱走下車來，臉色冰冷，拉著徐言看都沒看沈六壹眼就要揚長而去。
　　見過大婚之日哭鬧撒潑的，沈六還從沒見過剛出家門就悔婚的，看到梅三娘要走，他頓時急了，踮著腳蹦得飛快攔在了前頭。
　　“妳說悔婚就悔婚？妳當我沈六是街邊的野狗麽，這麽容易就打發了？”
　　之前的滿臉喜色此時變成了猙獰，賭徒本就好勇鬥狠，媳婦跑了沒關系，梅三娘那份嫁妝他沈六是絕不會放過。
　　“要走也行，把嫁妝留下！”
　　梅家畢竟是大戶，沈六還惹不起，人可以走，錢可不能走。
　　盯著眼前的地痞，梅三娘倒是不怕，壹個沈六可比不過元山匪，不過這種地頭蛇最難對付，如果今天不解決個幹凈，日後必然會被沈六騷擾。
　　打開榆木小箱，梅三娘從裏面拿出整整百兩白銀，拋給對方說道：“從今往後，我們互不相幹。”
　　梅三娘的嫁妝不少，小箱子裝著三百兩白銀，沈甸甸的銀子看得沈六口水都下來了。
　　三百兩白銀，他才得到壹百兩，這可不行，沈六看了看左右無人，就要上前硬搶，反正是他娶的女人，嫁妝也應該都是他的。
　　寒光壹閃，壹把鋒利的匕首逼住了撲過來的地痞，梅三娘冷聲道：“如果妳嫌壹百兩不夠，那就魚死網破！”
　　壹個拿著匕首的女人，加上壹個牽著小豬的道士，沈六猶豫了好久，到底沒敢硬搶，咒罵了幾句轉身離開，直奔賭坊而去。
　　周圍漸漸有行人圍了過來，有熱鬧可看，沒人會錯過，梅三娘見到沈六離開，這才收起匕首，抱著小木箱，與徐言匆匆離開了大街。
　　“三姐，我們回不去梅家了吧。”
　　客棧裏，小道士壹邊大口吃著飯，壹邊囫圇說道，腳下的小豬跟他壹模壹樣，頭都不擡。
　　“回不去了，我也不想回去了。”梅三娘沒什麽胃口的樣子，看起來心情不大好。
　　這也難怪，三百兩的嫁妝放在平常人家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放在梅家，連九牛壹毛都算不上，梅三娘好歹也是梅家的直系後輩，其他的女眷如果出嫁，至少上千兩甚至幾千兩的嫁妝，唯獨她梅三娘，只有區區三百兩，分給沈六壹百兩，這時候只剩下二百兩了。
　　“三姐不必擔憂，壹兩銀子就能吃很久呢。”徐言在壹旁沒心沒肺地勸慰，小黑豬也在呼嚕嚕地亂叫。
　　“坐吃山空，妳師父沒教過妳這個道理麽。”
　　“我們可以種地養豬，吃不空的。”徐言把臉埋在碗裏，邊吃邊說：“三百兩可以買很多很多豬崽，豬崽長大了就會變成肥豬，然後肥豬還會下崽，師父說這叫生生不息……”
　　憤怒地敲了敲小道士的腦袋，梅三娘沒好氣地說道：“就知道豬豬豬，妳還真是豬啊！讓妳這麽吃，壹年後我們就得當乞丐去。”
　　敲頭也好，怒罵也罷，小小的道士仍舊吃得開懷，壹邊吃還壹邊傻笑，惹得梅三娘也笑了起來。
　　“我要做些生意，這樣才有立身之本，在豐山城，沒有錢是站不住腳的，只是，二百兩太少了……”
　　壹聽做生意，徐言也來了精神，終於從碗裏擡起頭來：“不少了三姐，二百兩足夠蓋壹座道觀了。”
　　“蓋座道觀，然後我跟妳在道觀裏念經餵豬是不是？”
　　看到小道士直點頭，梅三娘無奈地嘆息道：“小小個娃子，腦袋裏裝的都是豬，妳師父是不是把妳給養傻了。”
　　豬其實挺好，至少沒有煩惱，和豬壹樣的小道士在壹起，梅三娘心底的悲傷也就漸漸被淡忘了，搶過壹盤菜，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她只是有些不甘而已，對於家人與父親，梅三娘並沒有恨意，因為說到底，小城是被她間接害死的，連她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難道還會祈求父親原諒她這個罪魁禍首麽，被草草嫁出家門，已經算是最好的結局了。
　　客棧不是久住的地方，從第二天開始，梅三娘整天在街上尋找著店鋪，不到兩天的功夫，在城東的細柳街到底讓她盤下來壹間破落的酒樓，地方倒是不小，後院還有壹片空地，只是長滿了雜草。
　　酒樓實在太破了，幾年沒人打理，裏面的桌椅全都被風雨侵蝕得破爛不堪，房頂還漏著壹個大洞，晴天能看到太陽，雨天能看到瀑布，就這還要紋銀壹百八十兩。
　　屋子破敗不要緊，反正梅三娘也不打算開什麽酒樓，只不過想要裝潢壹番的銀錢卻是不夠了，更不用說雇傭些下人小廝。
　　搬到酒樓裏的兩人，正坐在門口發愁。
　　徐言不在乎住在哪裏，破敗的酒樓在他看來已經很不錯了，至少有地方棲身，怎奈梅三娘是愁容滿面。
　　街尾壹間大木屋裏的吆喝，引起了兩人的註意，當梅三娘看清那間木屋是什麽地方之後，眼前壹亮，問道：“小道士，會耍錢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