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拜祭

　　易家的宅子是那種很多年了但還是很幹凈整齊的屋子，條理清楚，錯落有致，雖不如蘇家白家那般奢華，但自有沈穩高雅的氣息。同時，這裏的格局也十分清楚，陸塵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在易家府邸的後方找到了家中祠堂所在。
　　祠堂這種東西，壹般人家當然是不會有的，有的時候壹個村子裏同姓同族的才會有壹個大祠堂，用來供奉歷代祖先。能在家中專門辟出壹塊地方修建家祠的，那基本上都是名門大族和世家壹流了。
　　易家祖上是風光過的，所以祖宗遺蔭，家裏也有個祠堂，不過看起來規模並不算大，只是在屋宅壹角，然後壹個院子壹棟青瓦白墻的屋子，就是這裏的全部。
　　陸塵輕輕翻入這處僻靜的院子時，周圍安靜無聲，夜色籠罩著這處祠堂，只有按風俗永遠打開的大門內，可以看到有幾盞長明燈亮著。
　　昏黃的燈火下，陰影微微顫動，安靜的供桌上方，供奉著許多塊牌位，上面寫著逝去的人的名字。
　　陸塵向那屋中凝視片刻，便邁步走了過去，只是在他剛剛走到門邊，準備邁步跨過門檻的時候，他的身子忽然頓了壹下，卻是在門口停了下來。
　　長明燈下，他的臉龐在光影中忽明忽暗，眉頭微微皺起，目光也突顯銳利，壹下子轉眼看向這祠堂壹角。
　　那裏有壹塊燭火照耀不到的地方，擺放著壹張木椅，上面影影綽綽壹團陰影，竟是隱約有個人坐在那兒。
　　夜色沈靜，屋內屋外壹時沒有半點聲音，陸塵也沒有露出心虛或是害怕的神色，只是望著那個人影。
　　過了片刻之後，那團陰影動了壹下，隨後壹個人站了起來，慢慢地走了過來，站到了燈火之下。
　　那看起來是個老人，頭發灰白，臉型瘦削，同時臉色看起來如古井無波般的平淡，似乎很難再有什麽事情能驚擾他了。陸塵凝視他片刻，忽然發現這個老者的眉目之間，竟隱隱有幾分與易昕相似的地方。
　　他皺了皺眉，沈吟片刻後卻是拱手行了壹禮，並向後退了壹步，表示出自己並無敵意，隨後說道：“對不住，驚擾前輩了。”頓了壹下後，他又加了壹句，道：“還請放心，我不是賊。”
　　那老人也在看著他，在自己家中突然多出了這樣壹個陌生人，從頭到尾他居然也沒有什麽驚訝氣憤的表情，只是點了點頭，道：“我知道，這祠堂裏什麽都沒有，如果是賊也不會來這裏了。”
　　饒是陸塵壹向圓滑，這時也不知該怎麽接下去了，幸好那老者很快又開口道：“我們易家雖然是小門小戶，但也有值夜守衛的，閣下能夠悄無聲息潛入到這裏，而未驚動任何人，想必是有驚人神通。只是不知道閣下到底有何目的，還請告知壹二？”
　　陸塵默然片刻，道：“我是來拜祭壹位故人的，只是不願驚擾諸位故人家眷，所以乘夜至此。不當之處，實覺羞愧，還請前輩見諒！”
　　那老人似乎略感意外，怔了壹下後，問道：“請問閣下是想來拜祭我們易家的哪位先人？”
　　陸塵猶豫了壹下，還是坦然道：“易昕。”
　　那老人身子微微壹震，面上起了幾分變化，睜眼凝視陸塵好壹會兒之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道：“妳……莫非是陸塵？”
　　陸塵吃了壹驚，點頭道：“正是，您是哪位，怎麽會認識在下？”
　　那老人又凝視他片刻，隨後嘆息壹聲，道：“請進來說話吧。”說著轉過身，望著那些供桌上的靈牌，默然片刻後，道：“老夫易明，是易昕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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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靜的夜裏，黑暗籠罩大地，夜深人靜，大多數人都進入了夢鄉，只有在易家後宅的祠堂中，還有兩個男人相對而坐，平靜地交談著。
　　“當年的事我都去打聽過了，雖然我們易家家道中落不比從前，但在昆侖山上也還是有幾個相熟認識的人……”
　　易明對陸塵說著這些話，雖然沒有直接點名，但陸塵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易家好歹也是昆吾城裏的土著，祖上也曾經出過了不起的元嬰真人，縱然現在實力衰微了，但是要打聽消息自然也是有些門路的。
　　遠的不說，當初十分照顧易昕的顏蘿與將易昕收入門下的東方濤，就是現成的朋友。
　　祠堂中並不是待客的地方，所以這時他們兩人間當然也不會有什麽茶水，只是相對而坐，易明看著陸塵，沈默半晌後忽然卻是站起，然後向他鄭重行了壹禮。
　　陸塵吃了壹驚，連忙避開，道：“前輩，這是為何？”
　　易明略帶苦澀地笑了笑，道：“不管怎樣，當年總歸是妳幫易昕報了仇，這個情，我們易家人心裏是記得的。”
　　陸塵頓時沈默下來，過了好壹會後才低聲說道：“對不住，我……沒救到她。”
　　易明搖搖頭，轉身走到祠堂裏的供桌邊，目光掃過那些靈位，最後在最靠邊上的壹塊靈牌上停留下來，輕聲嘆息道：“易昕啊，妳的朋友來看妳了。”
　　陸塵慢慢走了過來，向那塊木牌上看了壹眼，只見上頭只寫了簡簡單單壹行字：女兒易昕之靈位。
　　在那壹刻，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突然有無數往事壹下子湧上心頭，壹幕壹幕掠過，然後又無聲無息地消散。他轉過頭以壹種請求的目光看向易明，易明嘆息壹聲，點點頭，讓開了身子。
　　陸塵從供桌上拿起擺放的清香，壹共三支，在長明燈上點燃了，繚繚青煙飄起，如夢似幻。他凝視著青煙背後的那塊靈牌，仿佛又看到了當初那位明眸善睞、愛笑歡快的少女，片刻之後，他手持清香，對著易昕的靈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下，然後插在了供桌上的香爐中。
　　祠堂靜寂，只有青煙漂浮，回想起人這壹生，大概在陰陽相隔後也都會變得如這壹縷青煙般幽幽飄散吧。
　　他站立了很久，隨後向易明行了壹禮，道：“多謝前輩成全，感激不盡。在下心願已了，就此告辭了。”
　　易明點了點頭，道：“閣下這份情誼，我們易家人記在心中，日後若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只管開口就是。”
　　陸塵笑了笑，卻是搖了搖頭，和自己扯上關系，實不是壹件好事啊。他對易明拱了拱手，便轉身走出了祠堂，壹縱身掠起飛進了深沈黑暗的夜色中。
　　前方那處遙遠地方，那座巍峨的昆侖雄山，似乎也正在夜色中展開了胸襟，歡迎著這個異鄉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