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接二連三的告狀

　　鄭剛令再次升堂，端坐在大案之後，按著慣例，他又是啪地壹聲，猛拍了壹下驚堂木，問道：“堂下所跪之人可是杜氏，擡起頭來，讓本官顯明正身！”
　　其實鄭剛令並不認識杜氏，只不過他很想知道，阿朱那麽漂亮的姑娘，那麽她的母親應該長什麽樣。壹看之下，頗有些失望，杜氏僅能算得上是五官端正而已，也僅此而已了。
　　鄭剛令心想：“單從外貌上來講，估計阿朱是隨父親多壹些。”
　　杜氏擡起頭，她也看了眼鄭剛令，然後趕緊把頭又低下了，這可是縣令大老爺，她壹個普通百姓哪敢和大老爺對視，不怕被拍板子麽！
　　鄭剛令道：“杜氏，許度文告妳悔婚，現有婚書為證，對此妳有什麽話說？”
　　這時代的婚姻，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由於大唐帝國胡風較重，所以如果未婚男女相互愛慕，那麽在稟告家長之後，也是可以成親的，並不認為私定終身是什麽壞事。
　　如果定親的雙方中有壹家反悔，那麽需當說明理由，不但要退還聘禮，還要進行賠償，不過，這屬於民間的糾紛，由百姓自己協商，也可以求助壹下裏正或者村老這樣的人進行調節，官府壹般不插手，除非是官配這種特殊情況。
　　只有在象現在這種情況，杜氏要反悔，而許度文不答應，在這種無法調節的情況下，才會由官府做出最終的裁決，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官府是勸和不勸離的。
　　鄭剛令同樣是這種心思，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就偏向了許度文，對杜氏的語氣就不是那麽太好了。
　　杜氏忙道：“縣尊，奴家的乖女就在衙門裏做事，品貌性格縣尊是最清楚的，這許度文哪裏配得上她，如果讓奴家的乖女嫁給這樣的窮酸，豈不是要耽誤了她的終身嘛！”
　　鄭剛令眉頭壹皺，道：“妳怎知許度文會誤阿朱終身，只要他為人上進，不可能窮壹輩子的，妳這樣說實有詛咒之嫌！還有，如果妳非要悔婚，那麽需當對許度文進行賠償，婚姻大事，豈是妳壹句反悔，就能反悔得了的！”
　　這就是非常明確的官方態度了，官府不允許這樁親事出現悔婚的情況，如果是壹般的百姓，聽了縣令大老爺這麽個態並，那基本就得慫了，不敢再說什麽悔婚的事了。
　　可這件事情並不象狀子上寫的那麽簡單，別人不知道，可杜氏自己是知道的，她把女兒又定了兩次親，還都收了聘禮，而且對方也是不許她退婚，她都是擺不平的，這豈不是為難了。
　　杜氏著急上火，跪著的雙膝又疼，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了，想不出詞兒來了，這可怎麽辦？
　　後宅，李日知壹路小跑著又去了後花園，不過，這時候阿朱卻不在那裏了。
　　阿朱是做丫環的，不能光為了自己的事兒哭，還得幹活兒呢，當然不會壹直在後花園裏了。
　　李日知立即四處尋找，終於在書房裏找到了阿朱，阿朱拿著壹只青瓷花瓶在擦拭。李日知叫道：“阿朱姐姐，我看到許度文了，他現在就在前面的大堂裏面呢！”
　　阿朱被他嚇了壹跳，又講的是許度文，她手裏的青瓷花瓶啪地壹聲掉到地上摔碎了，驚問道：“什麽，日知少爺妳說什麽？”
　　“我說我看到許度文了，就在前面的大堂，剛剛告了狀，告妳娘悔婚，求我舅舅給他作主！”李日知說道。
　　阿朱不是那種心思敏捷之人，聽到李日知所說，她是楞住的，手裏還保持著拿花瓶的姿勢，壹直過了十幾息的時間，她才啊的壹聲，反應過來了！
　　李日知壹聲不出的等著她反應過來，這才道：“咱們壹起去前面的大堂看看吧，妳去不？”
　　阿朱連忙點頭，就想跟著李日知出門，可她腳踩到了地上的花瓶碎片，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打碎了只很貴的擺設，她忙道：“日知少爺，妳先去吧，奴家，奴家先把這裏收拾幹凈！”
　　李日知嗨了聲，上前拉住阿朱，道：“壹個花瓶而已，就算是我打碎的好了，回頭再收拾也來得及，咱們先去看打官司！”
　　兩個人穿堂過屋，小跑著來到了二堂，阿朱可不敢溜到大堂上去，說什麽也不敢，只能躲在二堂裏偷偷往大堂那邊看，李日知只好陪著她，但實際上在這裏是看不到堂下的杜氏和許度文的，只能聽到聲音。
　　這時候，鄭剛令正好對杜氏說到不要反悔的話，而杜氏著急上火的，還沒想好該怎麽辯解，李日知和阿朱都默默地聽著，阿朱緊張極了，牙齒咬著下嘴唇，李日知實在怕她咬下壹塊肉來。
　　杜氏是個非常執拗的人，性格倔強，這種性格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能在丈夫去世後，她壹個人撐著整個家庭，不但生活沒有困苦，還能將女兒阿朱送到衙門裏來當丫環，這使得當地沒人敢欺負她，朱家沒有沒落。
　　壞處就是她壹旦認準了某事，真的是很難調頭，她不想讓女兒嫁給許度文這個窮光蛋，那就不管誰說，不管說什麽，她都不會改變心思！
　　杜氏想不出反駁的理由，她忽地嚎啕大哭起來，撒潑似地叫道：“如果奴家的乖女嫁給了許度文，奴家就不活了，上吊投河，看誰能拉得住奴家！”
　　鄭剛令眉頭大皺，他是方方正正的讀書人，最怕遇到這種不講道理，只是號哭的情況。
　　說到底這只是壹樁民事糾紛案子，其實不用在大堂上審，在二堂就可以了，只不過因為許度文擊了鼓，所以也就在大堂上審了，這下子可好，潑婦在堂上嚎叫，可是出了大醜了。
　　鄭剛令又不好叫差役打杜氏的嘴巴，畢竟是阿朱的母親，阿朱為人勤快，雖然只是個丫環，但人情世故的也不能揍她親娘壹頓啊！
　　面對這種情況，許度文也是束手無策，目瞪口呆，誰能想到自己的嶽母大人會在縣衙的大堂上撒潑呢！
　　這時候，外面又有人擊鼓，咚咚的聲音響了兩下，那擊鼓的人似乎有點兒膽小，擊了兩下之後，還停頓了壹下，然後這才又擊了兩下鼓！
　　鄭剛令心想：“怎麽回事，今天怎麽打官司的人這麽多，平常可沒有這麽多的案子。”
　　李日知在二堂看著，他擡頭對阿朱說道：“又來人打官司了，要不我去求舅舅，讓妳們家的人先在二堂坐坐，有什麽話自己家說唄！”
　　阿朱六神無主，完全拿不出主意，聽李日知這般說，只好點了點頭，希望縣令大人在審下壹個案子的空檔時，她能和母親杜氏，還有許度文說壹下話，能私下解決的事情，就不要往公堂上弄了。
　　李日知正想溜進正堂，可這時差役已經帶著另壹個人進來了，這人年紀在三十歲左右，長得肥頭大耳，衣著體面，看上去頗有點商鋪掌櫃的樣子。
　　這人壹上堂，正在嚎哭的杜氏便停了下來，瞪眼看著這人，這人也瞪了她壹眼，然後跪在了杜氏的旁邊。
　　鄭剛令心中正不痛快，拿起驚堂木啪地壹聲重擊，之後喝問道：“下面所跪何人，可是本縣人氏，要告何人，為何告狀，如有狀紙，速速呈上！”
　　同樣的話，鄭剛令問許度文，許度文就可以從容應答，而底下這人卻不那麽淡定了，他似乎進這個大堂告狀，就已經是壯起了很大的膽子，再壹受驚嚇，看他的樣子竟有種想回家的表情了。
　　這人結結巴巴地道：“回，回縣令大人，草民劉富貴，是本縣的人，要告的人，就是她，狀子沒來得及寫，要，要不草民回去寫，寫完再來……”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這個後進來告狀的人正是劉富貴，杜氏定的第二份親，收了三十貫聘禮的，而劉富貴指的要告的人也正是杜氏！
　　本來縣衙這裏打官司，他是不會來圍觀的，壹是沒這閑工夫，二來他是小商人，謹小慎微，最怕見官，別說見縣令大老爺了，就算是在街上見到捕快，他都會躲著走。
　　可今天不來不行了，當他聽別人說衙門裏打官司，是關於杜氏女兒的官司，他就在自家的店裏坐不住了，別的事可以不在乎，可這事他卻是花了三十貫聘禮的，這不能不在乎啊，所以便也趕來了。
　　劉富貴深怕縣令把阿朱判給別人，他以前是有妻子的，妻子去世之後，他便本著結發妻子要賢惠，以後的妻子要美貌，這個原則，想娶個大美女，阿朱是很漂亮的，又是見過世面的，填房能娶到這樣的妻子，他當然是滿意的。
　　鄭剛令大怒，喝道：“擊鼓之前，竟然不帶狀子，妳當這滎陽大堂是什麽地方，是妳家的後院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來人啊，先打他十板子……”
　　就在鄭剛令在簽筒中抽出簽子，讓差役揍劉富貴壹頓的時候，簽子還沒落地呢，外面就又響起了擊鼓聲，又有人來告狀了！
　　鄭剛令手裏的簽子就沒有扔出去，這可真是奇了，今天連著三個案子，全是擊鼓告狀，需要公開審理的案子，滎陽縣什麽時候有這麽多違法犯忌的事了？
　　難不成是自己這個縣令太不合格，所以縣裏才出現了這麽多的案子？
　　二堂，李日知問阿朱道：“不會又是來告妳娘的吧？妳娘到底把妳嫁了幾次？”
　　阿朱聽了這話，用手捂嘴，勉強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可眼淚卻如掉了線的珠子，不停地掉下！
　　李日知急忙安慰道：“沒事沒事，有我舅舅在，總能幫妳解決的，不要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