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孕信

　　冉玉濃高坐在坤源殿鸞座上，斜倚著幾個軟枕。腳踏上半坐著壹名小宮女給他輕輕捶腿。聽著底下各色或直白，或含蓄的奉承恭維，有壹搭沒壹搭的合著她們想要討他歡心的逗趣對白。等到以陳賢妃打頭起身告退……各宮妃嬪才壹壹告退散去，他長舒壹口氣，緩緩站起。應對各宮的例行請安著實辛苦，最煩的事每天都要這樣來壹次，讓並不擅長應酬的冉玉濃疲於招架。
　　但他還是努力去學會適應，既然決定堂堂正正的留在趙豫身邊，那他就要努力學習如何做壹個還算稱職的皇後。
　　從鸞座上站起，冉玉濃轉身入了後殿。皓月帶領壹群宮女們圍上來給他除去外衣，換上家常衣服。再奉上壹杯香茶，冉玉濃就準備去小書房看回書。突然壹個內侍來報，他嬸嬸來探望他了。
　　這位嬸嬸，就是趙豫為他尋來的貴族身份的親戚了。原本只是壹家恰好與他同姓的沒落貴族，徒具其名，內裏已經淪落到舉家食粥的地步。壹家人生活正窘迫不已的時候，沒想到天下居然掉了個大餡餅下來。從宮裏來了壹群人，告訴他們當今的皇後，正是十幾年前不幸遭遇不測的兄長家的遺孤。
　　接到這個消息後全家人喜出望外。於是齊齊被接進宮和皇後認了親。隨後即被當今聖上封賞。皇後死去的父親被追了個寧國公，母親成了壹品誥命夫人。
　　自家也受了封賞，壹步登天，成為皇親國戚。
　　冉玉濃到底是不是他們那苦命的侄女，冉振保全家其實心裏都沒數。但是，他們都清楚。
冉玉濃壹定要是，否則他們不但會失去現在的壹切，被打回原形，陛下必定不會放過他們。所以無論如何，他們只能認定冉玉濃「是」！而冉玉濃自小孤苦，和不善表達的師傅壹起生活。對於親情的渴望壹直未曾泯滅。雖被趙豫娶進門百般嬌寵，萬般縱容。卻還是不能彌補心裏的壹絲遺憾。現趙豫給他找了這樣壹門親戚，雖然心裏明白是假的，卻還是忍不住將自己的渴望寄托在他們身上。對這蹦出來的叔叔嬸嬸壹家，也是非常親和。趙豫知他心意，便下旨特許冉氏趙夫人可自有入宮探望皇後，以彌補他們思親之苦。
　　冉氏壹門清楚，冉玉濃現如今是他們的靠山。只有冉玉濃不倒，他們才能繼續享受榮華富貴。所以平時對冉玉濃是噓寒問暖，十分親熱。趙夫人更是跑鳳儀宮跑的勤。沒事就會來坐坐陪冉玉濃說說話，談談市井趣事。
冉玉濃自進宮以來沒有再離開過，對於外面的世界還是很是記掛，自然聽得津津有味，時間長了，就越來越喜歡趙夫人。對冉氏也越來越親厚。趙豫見他喜歡，也毫不吝嗇。將冉振保封了個侯爵，兩個兒子年齡還小，就送到皇家書院和壹群宗室子弟壹起讀書。趙夫人本人，則是正二品誥命夫人。全家人對天子這樣的恩寵感激涕零，對於給他們帶來這壹切的冉玉濃更是喜歡得不得了，居然對他真有了些骨肉親情。
　　冉氏非常關心宮內，尤其是皇後的情形。這些時聽說陛下開始臨幸壹些秀女，雖然對皇後還是壹等壹的愛護親厚，畢竟再也沒有獨寵她壹人了。未免有些擔心皇後會覺得受了委屈心裏想不開。所以這壹天趙氏特巴巴的趕進宮來想勸慰幾句。待見到她的皇後侄女後，卻發現她面色紅潤，氣色如常，實在不像有怨懟之氣的樣子。知道皇後不在意那些企圖奪寵的小妖精們（趙氏已經把皇後看做自家人，自然不會對她的「情敵」有好氣），也就放下心來。
　　冉玉濃見她壹進來就仔細打量自己的臉龐，覺得奇怪，笑問道：「嬸子今天這是怎麽啦？盯著我看做什麽。還不快坐下。」招呼趙氏坐在自己身邊，早有人端上壹杯茶奉給趙氏。趙氏接了，壹並說：「好幾日沒過來探望，實在想念娘娘。所以今天來給娘娘請安。幾日不見，娘娘怎麽瞧著像比以前更加光鮮美麗了，剛剛都把老身看呆了呢。」
　　冉玉濃不好意思的說：「嬸嬸真是，又拿我開玩笑。」兩人說笑了壹陣，看今天天色很好，冉玉濃索性換了衣服，在壹群內侍的前呼後擁中和趙氏壹起去禦花園走走。
　　禦花園裏百花開得正盛，往來遊賞的宮娥也不少。沿著太液池緩緩前行。壹路上遇到不少宮中妃嬪，見到皇後過來，紛紛蹲下行禮。
冉玉濃不以為意，揮揮手讓她們起來。沿途指點各處景致給趙氏看，兩人說說笑笑興致正高。突然壹聲：「冉妹妹。」
　　冉玉濃轉眼壹看，原來是前皇後劉婉容，穿壹身素色衣裳，站在壹叢盛開的牡丹邊。身後只跟了個貼身侍女。
冉玉濃朝她點點頭，打了聲招呼：「皇嫂。」
　　劉婉容笑吟吟的走到冉玉濃身邊，說道：「今天看禦花園的牡丹開得好，正準備摘些開得盛的給母後送過去。沒想到這麽巧遇到冉妹妹，既然遇到了，冉妹妹要不要和我壹起走走。」
　　冉玉濃點點頭說：「當然可以。」
　　劉婉容遂上前攜了他手壹起繼續前行。趙氏稍稍落後壹點緊跟，再其後就是冉玉濃宮中的內侍們。
　　兩人雖為妯娌，畢竟彼此都身份特殊，所以感情並不深厚。能夠聊的東西也不多。大多數時候都是劉婉容在說，冉玉濃礙於人情，點頭應答。而劉婉容也說不了什麽有意思的東西，左不過是什麽「今天的花開的真漂亮」
「妹妹的皮膚看著真好，是怎麽保養的？」之類無油鹽的話。正百無聊賴的時候，前方又來了壹群人。仔細壹看，中間那個不是趙豫又是哪個？他也瞧見了冉玉濃，快速走了過來，半擁著冉玉濃說：「不是說好了等我回來教妳練顏體的嗎？怎麽就自己跑出來閑逛了呢？」語氣再親昵自然不過。
冉玉濃忙推推他，示意壹下旁邊還有人呢。
　　趙豫這才註意到離他們壹臂遠的劉婉容，笑了笑，淡淡的說：「原來是皇嫂，近日身體可好。」
　　劉婉容微微屈膝，行了個半禮，說道：「多謝陛下關心，妾身壹向都好。」
　　趙豫點了點頭，趙氏走上前來蹲下行個萬福禮，口中說道：「老身拜見陛下。」
　　趙豫見了，笑著說：「原來是嬸嬸也來了。嬸嬸近日可好，新房子可住的習慣？家裏上下都安頓好了嗎？」原來趙豫嫌先前賜給冉氏壹族的宅子太小氣，做不得皇後的娘家。雖然知道冉玉濃難得回家省親壹次，還是覺得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寶貝。於是找內庫撥了銀子，將冉氏老宅附近方圓近百畝地都買了下來，蓋了座新宅，並賜了不少宮中珍玩裝點門庭。趙氏壹壹應了，並跪下叩謝皇恩，被趙豫和冉玉濃含笑扶起。三人彼此說說笑笑，倒是把劉婉容晾在壹邊了。劉婉容見此刻已經沒有她說話的余地了，便先行告退。趙豫點點頭算是應了，劉婉容轉身走了。
　　趙豫並不在意，摟著冉玉濃的腰自顧自的散起步來。趙氏並壹幹內侍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　趙豫邊走邊說：「剛才妳怎麽跟皇嫂走到壹起了？」
　　冉玉濃答道：「才在前面的太液池遇到的，她說是來摘花，看到我就拉著我壹起走了。怎麽了嗎？」
　　趙豫搖搖頭說：「倒也沒什麽，只是她也是劉氏的人。我跟她從小就認識，此女從小就心思極重，城府頗深。妳要小心些她。
　　」
　　冉玉濃點頭應了，趙豫又問：「我聽福禧說妳今天早膳都沒有怎麽吃。怎麽了？為什麽不多吃壹些呢？是不是嫌飯菜不合胃口？」
　　冉玉濃搖搖頭說：
　　「沒有，早膳很好，只是我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是沒有胃口，不想吃東西。」
　　趙豫摟緊他的纖腰，問道：「那是我昨天要的太多了，累著妳了吧？
　　不會吧，昨天我只做了兩次啊。」
　　冉玉濃紅了臉推了他壹下說：「小聲點，小心別人聽見。」
　　趙豫卻又將臉貼了上來要親他，兩人拉拉扯扯的時候，突然冉玉濃覺得頭壹昏，兩眼壹黑，暈了過去。
　　待他悠悠醒來，已經躺到了床上。趙豫正滿臉狂喜的坐在床邊，緊握著他的手。趙氏和壹群內侍擠滿了屋子。見他醒來，壹齊跪下到：「奴婢／奴才恭喜娘娘。」
　　冉玉濃納悶的坐起，趙豫激動的壹把把他抱住，說：「寶貝，我的乖玉兒，妳又有了孩子了，已經壹個半月了。太好了，太好了，這次我壹定要好好守著妳寸步不離。」先前冉玉濃剛懷第壹胎的時候，恰逢梁王叛亂，趙豫奉命領兵去平亂。待他回來時，雖然正趕上孩子出生。卻因為沒有陪著冉玉濃壹齊經歷懷胎十月，總是引以為憾。這次終於有這個機會可以彌補遺憾，自然高興不已。底下人又趕忙上來恭維，哄得趙豫更是開心，將鳳儀宮上上下下都打了賞。壹時間，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氣。
　　晚上趙豫抱著冉玉濃行房，因禦醫說胎兒頭三個月胎氣不穩，怕影響到肚中胎氣。整個過程都小心翼翼不敢大動。情事完畢，趙豫清理幹凈自己留在他體內的精水，就輕手輕腳的抱著他躺下說話。話題全是圍繞著他的肚子轉。什麽有了身子了就不要到處跑了，任何時候身邊都不能少了人，每天壹個時辰的武功也不能再練了，也不準騎馬。要什麽都別自己動手──知道冉玉濃不是個習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人，別宮裏送上來的補品藥品糕點什麽的壹概別動，回頭安排幾個手藝好的禦廚到鳳儀宮小廚房來，專門供應他的膳食，甚至決定安排壹個經驗老到的禦醫，負責檢測每日他進食的東西。幾點註意被趙豫來回反復不停的在冉玉濃耳邊強調，聽得他都開始煩了。忍不住說：「好了好了，我又不是瓷做的，哪就那麽經不起磕磕碰碰的？再說前壹次生琪兒他們的時候不都那樣就過來了，現在難道還能比那會還難嗎？妳也太操心了。」
　　趙豫嘆口氣，說：「妳不明白。」
　　這個內宮能有多骯臟，妳不會明白。但是沒關系，只要我明白就夠。妳只要永遠在我懷裏，享受我全力的愛護就夠了。別的，我來就好！！
　　冉玉濃沈默了壹下，等到趙豫開始懷疑他是不是　已經睡了的時候，突然說：「不，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