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 張三豐異界遊——傳承

　　“變法？”
　　馬仙洪不解。
　　“我知道啊！像什麽商鞅變法，王安石變法等等。”
　　“但這跟我的修身爐有什麽關系？”
　　張三豐笑了壹下，伸手壹招，示意兩人邊走邊說。
　　“自古以來，變法改革的事業綿延不斷，在這些變法改革裏，只有壹頭壹尾是成功了的，其他全是失敗。”
　　“那妳有總結過，他們為什麽失敗的規律嗎？”
　　馬仙洪是個剔透的人，他聽出了張三豐借助變法來隱喻自己修身爐的事情。
　　壹臉無謂道：“無非是君王手段不夠強硬，態度曖昧不清，猜疑心又重，然後還有朝廷內部的政治傾軋，沒什麽稀奇的。”
　　說完後，馬仙洪註意到張三豐看向自己的目光略帶異色。
　　“怎麽了？道爺，我說的不對嗎？”
　　張三豐嘆息，道：“倒不是不對，只是，這是普通大眾的理解……”
　　“我以為像妳這樣的天才會看到事情的本質……”
　　“是貧道糊塗了……”
　　“妳是‘神機’術方面的天才，不代表在其他方面也能夠超人壹等……”
　　馬仙洪“哦”了壹聲。
　　“請道爺指教。”
　　張三豐回想起自己經歷的諸多時代。
　　宋末、元朝、明朝、大玄……還有看過的各種所謂的現代化資料，整理了語句。
　　“變法應該是壹個雙贏或多贏的博弈。”
　　“所以變法能否成功的關鍵，是能否給全社會帶來好處，能否使所有的社會成員從中受益。”
　　壹句話先定了調子。
　　張三豐在道法和武學上是曠古絕世，但政治、經濟這些學問，其實不是他的強項。
　　可專門的學問雖然不容易掌握，但是只要有相當的條件，在足夠的時間內，如果努力學習，深入鉆研，還是可以有不俗的成就。
　　而廣博的知識，包括各種實際經驗，則不是短時間所能得到，必須經過長年累月的努力，不斷積累下，才能打下相當的基礎。
　　所幸，張三豐他活得夠久，而且並不固執，樂於接受新東西。
　　“如果不能做大蛋糕，變法就是利益的重新分配。”
　　“有人受益必然有另壹部分人受損，受損的那些人必然反對新法，也必然會進行抵制和阻撓，變法就難逃失敗的命運。”
　　馬仙洪停下腳步。
　　“您的意思是說，我的爐子會成為某些人的絆腳石？損害到他們的利益？”
　　“可我這裏並不禁止外人進入，只要他們本人願意，我並不吝惜幫他們轉化成異人……”
　　“到那時，大家之間都沒有了差異……”
　　這是他的理想。
　　張三豐看著馬仙洪，這個年輕人擁有過人的才智，和對自己認定的事情有著異於常人的專註。
　　他是壹個聰慧真誠卻又“幸運”的人，因為他能找到畢生所愛的事業，並擁有到達這個事業巔峰所需要具備的天賦、才能和智慧。
　　可惜，他的理想道路註定艱難。
　　張三豐淡淡道：“所謂心懷利器，殺心自起。”
　　“這些被轉化的異人，沒有經歷十幾年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打熬，沒有感受打坐入靜的孤寂與煩躁，驟然得到了力量……”
　　“妳認為他們的心性能夠把持得住嗎？”
　　“會不會覺得自己是人生贏家，天命之子，輕佻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亂來？”
　　“而且，那些有心人，會不會心生歹念，不願讓妳繼續轉化異人？”
　　“需知，人心難測！”
　　“很多人心中最想要的，並不是馬小友妳想要的構建的‘有教無類’，而是在不平等中和比他人高貴的設定中，收獲優越感。”
　　話語輕聲，其意如雷震。
　　馬仙洪不是愚蠢之人。
　　愚蠢的人又怎麽學得會【神機百煉】呢！
　　只是性格比較坦率，耿直罷了。
　　技術宅嘛！
　　被張三豐這麽壹點撥，他臉色頓時變差。
　　別說壹朝得到力量的普通人，就算是苦修而來的異人，也有守不住心猿、牽不住意馬的人，比如說全性。
　　他是希望制造沒有差異的世界，但不是想引起社會混亂，暴徒橫行。
　　他有所不甘：“道爺，您的意思是讓我放棄？！”
　　張三豐詫異道：“貧道什麽時候這般說了？貧道只是把這其中存在的隱患跟妳掰扯明白，免得妳到時候做起事來沒有分寸。”
　　馬仙洪皺眉，眼角兩顆淚痣跟著微動。
　　“那該怎麽辦？”
　　“我花了那麽久的心血制造了修身爐，難道只能夠讓它成為擺設嗎？”
　　張三豐問道：“妳就沒想過……跟國家合作嗎？”
　　馬仙洪：“公司？哪都通？”
　　張三豐搖搖頭：“公司只是整個國家機器上的某壹部分，不能夠代表整個國家意誌……”
　　“貧道發現，妳們這兒把普通人和異人弄得涇渭分明，甚至，所謂的公司高層有著讓異人內部進行自我加速消耗的趨向……”
　　“馬小友，妳的眼光要跳出所謂的異人界……”
　　“妳的【神機百煉】神乎其技，非常適應這個社會，而且妳本人又非敝帚自珍之輩，其中的許多技術要是與那些大研究者壹起開發，可大大的提高綜合國力……”
　　張三豐想到了洪康建立的大玄。
　　那些山門修士最初加入，是迫於大玄之軍威，可很快他們發現，加入大玄後，他們的法術秘典在無數人傑的共研下，不斷的更新叠代。
　　“比如說妳的噬囊，壹件空間裝置，可以容納死物活物，且不影響重量；”
　　“又比如說妳的修身爐，可以稍稍簡化壹番，剔除轉化異人的功效，只保留改造肉身的效果。”
　　“仍然可以使盲人睜目、聾啞恢復、殘肢再生……”
　　“這豈不是天大的功德！！”
　　張三豐給他描繪藍圖。
　　“屆時，可以預見，妳將會是萬家生佛的存在。”
　　“以妳那會兒的影響力，什麽異人界的三十六賊，讓國家給妳太爺正名，還有誰敢置喙！～”
　　張三豐就覺得奇怪。
　　這些異人們擁有各種各樣的能力，有些若是應用到正途，絕對是利國利民的事情，但明明已經發展到新世紀，異人們卻始終秉持古時的江湖習氣。
　　“與國家合作，幫太爺正名……”
　　被張三豐點撥的馬仙洪目露精光，心氣高漲，熱血澎湃。
　　只感覺渾身壹股通透感，先天壹炁的運行都變快了。
　　……
　　……
　　且不說之後的馬仙洪如何做。
　　張三豐見到了陳朵這個小姑娘。
　　陳朵心裏對這個老爺爺有種不壹樣的的感覺，因為，他不怕自己的蠱毒。
　　她第壹次感受到被別人撫摸腦袋是什麽感覺，不是隔著防護手套的那種。
　　那是真正的血肉與血肉觸碰的感覺，充滿了生命氣息。
　　這個老爺爺問自己願不願意跟他學壹套功夫，說是可以變得和別人壹樣。
　　是讓我自己選擇嗎？
　　跟別人壹樣……
　　是不是就可以穿那些好看的裙子，吃甜甜的冰淇淋？
　　於是，陳朵就跟著這位老爺爺學。
　　這門功夫叫什麽名字，老爺爺沒有說，但陳朵感覺自己的胃口變大了，吃什麽東西都能夠很好的消化。
　　“蠱，乃天地之精。”
　　“用這門功夫，妳可以將自身的蠱毒返本歸元，化作生命元力。”
　　“等妳練好了，就不用整日離群索居，也可以體會壹下擼狗的感覺了。”
　　擼狗？
　　陳俊彥？
　　“汪汪……汪汪汪……”
　　壹條田犬在陳朵身邊不斷的蹦跳著。
　　這壹日。
　　壹位頭戴鴨舌帽的懶散青年進了村子。
　　見到張三豐的那壹刻，微微詫異。
　　“喲！道爺，緣分啊，沒想到在這兒能碰到您！”
　　“不，貧道是在等妳。”
　　“聽說，妳被逐出武當了？”
　　張三豐打量著王也，暗暗點頭。
　　沒穿道服，氣質上似乎沒那麽脫塵，多了幾分煙火氣，但看起來更踏實了。
　　等我？
　　王也摸著頭苦笑著：“哈哈，連道爺您也知道啦！”
　　心中起了警惕心，不會也是為了【風後奇門】吧？！
　　前段日子剛剛處理好家務事，以為能夠清靜些。
　　看出王也的警惕心。
　　張三豐不以為意，左腳伸出輕輕壹點。
　　唰～！
　　壹方只有術士才能夠看到的奇門活盤瞬間展開，籠罩了方圓三千米，涵蓋了整座山頭，甚至，還幹涉到了村子裏。
　　其中，天、地、人、神四盤緩緩轉動，仿佛隔絕了內外天地。
　　王也大驚。
　　“這……【風後奇門】！他怎麽也會？”
　　“而且，這奇門局的範圍，嘶……”
　　他自己最多把陣盤籠罩二三十米，也多就不行了，這奇門局可是得靠自身的炁來布局的啊！
　　“這道爺的實力……”
　　王也心驚肉跳。
　　這道爺該不會比老天師還要強吧！？
　　他在龍虎山上對老天師用過壹次“亂金柝”，如同蚍蜉撼樹，根本柝不動。
　　但這位道爺的炁……
　　王也僵硬轉頭，望著壹眼看不到頭的奇門局，內心瘋狂抽搐著。
　　“這是活神仙吧！～”
　　“如此超大範圍的奇門局，這位道爺似乎壹點都不吃力……”
　　“這才是改天換地啊……！”
　　張三豐踏出右腳，奇門局頓時收攝，萬物自然之聲重新回到王也的耳裏。
　　風吹、水流、鳥鳴、蛙叫、禾苗擺動……
　　沒有哪壹刻，王也覺得這些聲音是那麽的美妙動聽。
　　剛才那種感覺，仿佛和周圍環境完全脫節，就像是……在內景壹樣。
　　“道爺，您都會了還找我幹嘛？”
　　“當然，有事兒您吩咐，嘿嘿嘿……”
　　王也訕笑著，擦擦腦門上的汗。
　　他這是真的被嚇到了。
　　張三豐撫須道：“貧道與人有過約定，離開此方世界前，需留下自己的道統。”
　　離開世界？
　　王也捕捉到關鍵詞，升起壹種猜測。
　　而後心中巨震，念頭電閃。
　　難道是……羽化成仙？
　　真的存在羽化飛升嗎？
　　他在上武當山前，可是頂級學府清華的學子，雖然肯定修行的客觀存在，可是飛升……
　　念頭轉過很多，說出口成了壹句話。
　　“為什麽是我？”
　　……
　　三個月。
　　這期間，張三豐為王也講道三次，完成約定。
　　“道爺，您要走了，能告訴我您的真實身份嗎？”
　　王也形沈氣輕，神完氣足，目蘊神瑩。
　　張三豐微微仰首。
　　“貧道張通，字君實……”
　　“道號，三豐子。”
　　言罷。
　　身化玄光，鴻飛冥冥。
　　只留下王也，壹副果然的神情。
　　……
　　有典有則，貽厥子孫。
　　《尚書·五子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