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4。平壤。旅顺

寒禅

历史军事

一种更痛的痛 孙中山曾回忆说:“特达之士多有以清廷兵败而喜者。往年日清之战,曾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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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1894。平壤。旅顺 by 寒禅

2018-5-28 06:01

第五十三章 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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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不论贩夫走卒抑或温文雅士,每天都争相读报,或看《日清战争实记》等刊物,以悉战争之最新消息。今日说,叶志超自成欢败后,沿朝鲜东岸绕汉城北上,欲与平壤之清军会合。期间扰民太甚,遭朝民抵制,犹如丧家之犬,实是可笑!又,平壤为清军小队先占,殊为可惜。然大本营正研究北上计划,欲在其大队未至前火速攻占平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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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叶提督回来吧?”
  近半个月来的烈日终于暂时告一段落,奉军勇兵们终于迎来入朝后第一个雨天。
  阴霾笼罩着大地,虽是正午,但却似快将入夜。云团像喝饱了水的河豚鱼,欲马上要把肚子里的水泻下。然而落下的,却始终是微微细雨。
  这时岳冬等人也埋完了地雷,这几天加在牡丹台上筑垒。
  像其他勇兵一样,岳冬也赤着膊的担着石块上山,露出了满身的绷带。不认识岳冬的都奇怪为何这小子没开仗就满身是伤,认识他的则大多听说过这绷带背后的故事,故目光都是奇奇怪怪的。
  岳冬也没工夫理会这些,一副精神全用来挑起那沉重的担子。但当放下担子,叉着腰仰着头,稍微休息一会,看着天上云卷云舒,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享受着和风细雨洗涤着自己的身体,岳冬还是能稍为放下心中的牵挂,也替自己不用在烈日下干这活儿而感到一丝舒坦。
  然而不知谁偏偏在这时候喊了这句话:“是叶提督回来吧?”
  所有人霎时停了手,面面相觑,然后就是东张西望地远眺,终于发现西北面远处山坡下有一条长长的队伍正往南边七星门的方向走去,还可以看到胜旗招展。
  “芦榆军?”“应该是吧!”“好像是!”“肯定是!”……所有人都愣着,想去看又不敢,而哨官哨长也是和自己一样愣着。正当众人都凝住的时候,岳冬却独自迈出了脚步,往南边下山走去。
  “嗨!岳冬!”亲军哨官伍伟贤喝住岳冬。
  然而岳冬像是听不见似的,还是拨开四周静止了的人群,不时看着远方,又不时低下眼睛看路,继续远去。
  黑子三儿见状也跟了上去,毕竟伍伟贤对他们这些新兵蛋子从来都很好的,即便犯错责罚也不严厉,既然岳冬去了,大不了就一起受罚吧?然而更多的人也蠢蠢欲动,不用半晌,“哔啷哔啷”丢下铲子、锄头、石头的声音就开始此起彼落,越来越多人跟着岳冬等下去,最后竟然连哨官哨长们也不得不留下若干哨兵,自己跑到前头,领着队伍一起下山了。
  勇兵们这些日子都听说过,叶志超叶提督在成欢以伤百余的代价杀敌三千。虽然大多数人也不相信三千这个数,但他们也想,即便是一半,也否定不了这是个大捷的事实吧?如果这真是一场大捷,那左军门就真的是杞人忧天了,倭人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就会马上恢复到原先那和朝鲜差不多的水平,而一直困扰他们的恐惧,疑惑就会顷刻烟消云散,这也意味着他们此次战役并不是想象中的艰苦,自己也快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和亲人共聚天伦了……而要求证以上一切,就只能往远处那队伍中去。
  大家都心照不宣,在沉默中疾走着,越走越快。
  岳冬等一行两百多人沿着平壤城西北城墙往南走,和远处那队伍平衡地走着,沿途正在构建工事或驻守的勇兵也像是知道了玄机,陆陆续续无声无色地加入到队伍中去,这样走到七星门的时候这队伍已经接近一千人了。
  城里的人像是更早就知道消息。此时七星门附近已经聚集了数千人,城内外和城墙上都堆满了人,通往城门的道路两侧也形成了两排长长的人龙,像筷子般从门口伸了出去。人群不单是勇兵,也有朝鲜兵,但更多的是从城内外赶来看热闹的朝鲜百姓。
  人声沸腾,连自己说话也听不清楚了。
  岳冬等人压根就看不见七星门外的道路,只好往外跑,继续延长那双“筷子”。几经辛苦,岳冬、三儿、黑子等人终于找到个看得见中间道路的位置,而这时候远处的队伍也早就拐了弯,走到了人群的眼前了。
  雨,继续悄悄地落下。
  喧闹声,随着那万众期待的队伍进入人们的眼帘而渐渐平息。
  像,一群乞丐。
  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气息恹然。仿佛只有一种颜色────灰黑色,连绷带、血迹都是灰黑的。竖的是人和胜旗,横的是畜牲、板车、担架。东歪西倒的胜旗下,人们在泥泞的路上拖着脚步,恍如行尸走肉。有缺手的、缺脚的、缺胳膊的、缺眼的,就是差却头的,有比岳冬夸张多的────全身都是绷带的……无一完物,即便是一只碗也是崩口的。
  队头已经进入了平壤城。这时整个七星门几千人竟然可以鸦雀无声,留下丝丝细雨洒落大地的声音,仿佛在讥笑众人抱着一个美丽的期许赶来这儿。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先是瞠目结舌,然后心里就开始打鼓,开始犯愁,再后来就是忧心彷徨,担心眼前的他们就是不久后的自己。
  还未说,那些没有回来的。
  “吓?”“为什么成这样?”“怎么了?”“败了吧?”……一些一直看轻倭人的勇兵们,此刻受的打击就更大,心里就像沉入了大海一样,霎时间面如土色,踮起的脚尖也放下了,胸膛也提不起来,头也抬不起来了。
  雨点挂在岳冬那双茫然的眼睛上,久久没有滴下。他来到这儿,就意味着他心里始终是抱着一丝希望的,然而此刻心里唯一的希望也泯灭了。虽然早就想过这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大胜,早就觉得左叔叔不会无端地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岳冬等人此刻还是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这更像是一场大败!
  这时一个在担架上没了半截腿,一只眼包着绷带的年轻勇兵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来,目光和岳冬接触上了。
  那勇兵被同伴搬动着,可能留意到岳冬正盯着自己,目光始终留在岳冬那茫然的脸上,而岳冬的目光也始终跟着那双移动中的眼睛。
  短短片刻,平淡的目光里,不知藏着多少说话。
  那勇兵没有扭头看着岳冬,然而,岳冬却始终看着他的脑袋远去,直至双目放空……**************************************雨声持续到夜晚。
  平壤旧皇宫旁的一间大宅里,此刻已成了芦榆防军统领的行辕和清军各军统帅面商的地方。
  大堂两旁分别坐着盛军统领薛云开、奉军统领左宝贵、毅军统领马凯清、练军统领丰升阿,还有平安道兵马节度使朴永昌。
  大堂前方坐着两个人────左边坐着一个佝偻瘦小的老头,是平安道监司闵丙奭。右边则坐着一个膀大腰圆的,正是直隶提督叶志超。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叶志超身上。
  此刻的他疲态毕露,虽然他还想撑着,还勉强挺直腰骨,以维持作为直隶提督应有的威严。眼皮子眨个不停,目光不时瞥向两旁的统领们,见他们都盯着自己,又只好把目光放回桌面。
  他年初才到过旅顺探左宝贵,与那时候相比,左宝贵只觉得他真的消瘦了许多,脸容也憔悴了许多,之前看不见的脖子现在也看见了,虽然他还是众统领中最横最胖的一个。
  今晚这个会议是左宝贵提议开的。叶志超还未安顿好,连住房里的茅厕在哪儿他还不知道,左宝贵就已经登门逼着他交代此次和日军交手的情况,当然,还有质问他这究竟是大胜还是大败。叶志超不想说,何况他也实在累得很,但他也知道,自己的人这么一副模样回来已经动摇了平壤的军心民心,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给各统领和朝鲜官员一个交代的。故在左宝贵的追逼下,叶志超最后答应了晚上就和各人会面。
  看久了也尴尬,各人选择看着没人的地方。左宝贵自然是忧心忡忡,因为这可是关乎自己一直以来对倭人的判断,也关乎平壤所有清军的命运。闵丙奭和朴永昌虽然也是忧心忡忡,但表面上却在装笑,毕竟若是表露出来的话,彷佛是表示对“天朝”能力的怀疑。武人相轻的薛云开在看见芦榆防军的摸样后固然在窃喜,但深藏不露的他始终不形于色,面无表情的提起茶杯喝了口茶。马凯清虽然也是面无表情,但他可是死人般的程度,腰骨笔直,正襟危坐,双手搁膝,如石刻般久久没动,但背后也似乎藏着隐隐的忧色。至于穿着正白旗戎装的丰升阿则打了个呵欠,抽了抽鼻子,像是有些烟瘾发作,身子则靠在椅背上,东张西望,终于在屋角找到一个鸟巢,可以暂时将目光搁下。
  “诸位,我知道,你们都很诧异……或许……都在怀疑这是一场败仗……”沉默良久,叶志超终于开腔。
  众人听见都将目光放回叶志超身上。
  叶志超的声音还算是沉实有劲的,虽然也听得出他很累,但仍不失堂堂直隶提督的身份:“你们的怀疑很自然,但,诸位有否想过,咱们……可是走了两千多里的路呢?”
  “不至于这样吧?”口没遮拦的丰升阿率先发难,其极北的腔调说起话来的确如薛云开所言很难听懂。薛云开听见脸上闪过了一丝冷笑,不知是笑他的腔调,还是在笑叶志超。
  整个大堂满布尴尬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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