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各懷心機

　　胡六到了公司還不到九點，公司高管們不需要打卡，石、左沒事當然不會像下面員工壹樣早九晚五。胡六新到，自然需要提前到公司，冷眼看眾人幹活的態度。這對壹個新來的老總而言，非常重要。
　　胡六剛壹坐下，前臺就把當天的報紙送了進來，胡六還沒來得及翻看，市場部副總監簡琴就推開門，探頭進來問：“領導，方便嗎？跟妳匯報下這幾天的工作情況。”
　　“方便，這幾天忙得暈頭轉向的，正說要找個時間跟妳聊聊的。”
　　簡琴推門進來，胡六招呼坐下。
　　他再次細看這女子，渾身透出壹股鄉村女子的樸素勁兒，頭發燙得焦黃，顯得很是淩亂。皮膚粗糙，五官雖也算端正，但絕對說不上漂亮。他又壹次想起石級偉和這個女子的緋聞，就想，這女子要身材沒身材，要相貌沒相貌，要氣質沒氣質，石級偉到底看上她哪點了？究竟是石級偉的品味如此，喜歡這類偽原生態，還是真的那只是石級偉的仇敵們制造的謠言？
　　“本來壹直都想請胡總吃個飯的，聽張曉光說胡總壹直都很忙，沒有時間。”簡琴顯得有些緊張，她雖然在網上跟胡六聊過，但見了這個人以後發現他整天滿面嚴肅，行事又雷厲風行，雖然少說狠話，但自帶壹股威嚴之氣，心裏就怯了三分，總怕自己做錯什麽。
　　“確實太忙了，再說了我們就沒必要吃飯了，很俗。”張曉光給胡六說了幾次，簡琴壹直托他代邀請胡六吃頓飯，都被胡六婉拒了。他還不知道這個女子的深淺，何況又是壹個敏感人物，這飯不吃沒什麽壞處，吃了沒什麽好處。何況這女子竟然看出了張曉光才是胡六真正的心腹，這也不算簡單的人了，所以敬而遠之是為上策。
　　“主要就是想找個時間跟胡總談下工作上的想法。”
　　“談工作就到辦公室嘛，辦公室又沒養狼狗。”胡六覺得最後這話說得有點硬，就笑笑又說，“我們以前本來就是朋友，現在我也沒拿妳當下屬，還是當妳是朋友的。這跟別人又不壹樣，吃飯就真沒必要了，那樣就顯得太生分了。這辦公室大門隨時都給妳敞開的，何況不好當面說還可以網上說嘛。”
　　“我最近比較茫然，市場部和零售部合並以後，工作忽然沒什麽方向了，看胡總有什麽新的安排沒有？”
　　“馬照跑，舞照跳。以前妳們市場部是怎麽幹活的，現在妳還繼續怎麽幹，我新來不會做很多改變的，再說目前的工作重點也不在妳們市場部。”胡六笑笑，又說，“再說了，妳跟別人又不壹樣，總裁和石總都非常相信妳，我又是石總和總裁請過來的人，大家是站在壹個屋檐下的，都是壹心想把工作搞好，所以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嘛。”
　　簡琴松了壹口氣，她聽明白了胡六那句目前的工作重心不在市場部的意思，胡六是要在原零售部開刀做手術，她所管理的市場部還不會有大的變故。明白了這層意思以後，她又想胡六是石總和總裁請來的人，他目前跟石總是站在壹起的，自己又是石總的人，他鐵定不會為難自己。於是就說：“胡總，不知道有句話該說不該說？”
　　“看妳又跟我生分了，跟我能有什麽不該說的？”
　　“那我就說了啊？”
　　“說吧。”
　　“零售那邊現在是鐵板壹塊，都是左的人，據說現在常常聚在壹起商量要把妳搞走。”
　　胡六嘿嘿壹陣冷笑，說：“我就這麽不受歡迎？”
　　“我是聽說了，如果妳要換人的話，他們就隨時讓零售市場癱瘓，我還是想請胡總謹慎點，畢竟左雄經營這麽多年，零售部幾百人基本都是他的親信，太急了怕不行。”
　　“好，我記住了。”胡六沒過多地表露他的想法。
　　兩個人又說了會兒工作。武城就推門進來，看到簡琴在，就意味深長地笑了幾聲說：“簡總這麽早就來啦？”
　　“我也剛來。”簡琴趕快解釋。
　　“武總有事？”胡六笑瞇瞇地問。
　　“沒事沒事。”武城說，“我在外面看到胡總辦公室燈亮起的，進來報個到。”
　　“要不妳們談，我也匯報完了。”簡琴趕快讓位，她知道武城說的話不想讓她聽到。
　　“那也行，有事隨時來找我。”胡六說。
　　簡琴出去以後，武城進來把門拉上，又看了看，確信簡琴走遠了然後才坐下說：“胡總妳每天來這麽早，我們很有壓力啊。”
　　“操，跟我還玩虛的。”胡六笑罵。
　　武城聽到胡六操了壹聲，立刻就眉開眼笑了。這壹聲操就代表胡六拿他當親近的人了，只有親近的人才會這麽隨意地說話。就說：“怎麽敢跟領導玩虛的，那不是不想混了嗎？”
　　胡六哈哈壹陣大笑，說：“都是多年兄弟了，非得搞得這麽虛偽幹嗎呀？”
　　“胡總可冤枉我了，我心底是拿妳當兄弟的，但工作上妳是我領導嘛。”
　　“都說是兄弟了還胡總長胡總短的，以後就叫老胡或者老六吧。”
　　“不敢不敢，那是真的不想混了。再說這樣領導威信何在？”
　　“威信就靠壹個稱呼？”
　　“那我就不叫妳胡總了，叫老大吧？”
　　胡六嘿嘿地笑，說：“妳這家夥，隨妳了。”
　　武城往外面又看了壹眼才說：“老大，我提醒妳壹下啊，妳新來，有些事情還不清楚，以後對簡琴可別什麽都說。”
　　“此話怎講？”胡六揣著明白裝糊塗。
　　“她是老石的人啊，總裁也很相信她的。”
　　“我覺得她人挺老實的啊，應該沒什麽壞心眼兒吧？”胡六繼續裝。
　　“老實還做情人啊？”武城不屑地說。
　　“誰的情人？”
　　“老石的唄，沒人跟妳說？”
　　“不會吧？”胡六假裝不知道，笑著說，“老石品味不該這麽差吧？”
　　武城看了眼胡六，確信了胡六真的不知道，就說：“公司都知道的，她以前在廣告公司做老石的秘書也是情人，老石過來就把她要過來了，從來不懂經營，老石壹當總經理就提拔她起來做市場部副總監了。”
　　“這樣啊？”胡六顯得好像才知道壹樣。
　　“還有啊，石夢妳也得提防著點，她可是老石的親侄女，是放在市場部的眼睛。”
　　“謝謝老武。”胡六說：“公司有幾個自己的兄弟就是不壹樣。”
　　武城壹聽胡六這麽說就開心地笑了起來，繼續表忠心說：“反正知道妳來了，我們幾個兄弟都很高興，我們知道妳人好，大家以後跟妳混心裏踏實。”
　　胡六看著武城，他跟武城在十年前就認識，但沒什麽深交，他知道武城是左雄的人，而且跟了多年，淵源極深，但他聽張曉光說他們幾個私下對左雄其實多有不滿。胡六忽然想賭壹把，把他的信任給武城，看能不能換到武城的信任，就說：“老石對妳的意見好像很大啊？”
　　“那是，早就想叫我下課了。現在跟老左搞得這麽僵，壹直想把我拿下來，但老左壹直不同意。”
　　“這樣吧，我就跟兄弟妳表個態，以後妳們這部門歸我管了，如果不發生重大失誤，我擔保我在壹天，妳就在壹天。”
　　“都說老大最照顧兄弟，看來沒錯。”武城感激地說，“以後妳怎麽說我就怎麽幹了。”
　　胡六這個時候想起了很多他聽到的消息，他知道石級偉對左雄有很多看法，兩個彼此都恨對方，但都不撕破臉，所以才叫手下的勢力交鋒，然後手下人就在他們壹次次交手中成了替罪羔羊。像前壹段時間走的壹個副總監周宏和經理陳如才。這兩個人原本是商報舊人，但卻分別站在了兩個陣營，成為石級偉和左雄的棋子，在上壹次交鋒中成了犧牲品。
　　按照胡六在心底的判斷，左雄應該不會有太大的機會了，從白功福到段家成再到石級偉都壹心想要他走。只是左雄走了以後，以石級偉的為人，他的目標就會對準他胡六了。從這剛到的幾次交鋒看，石級偉壹方面想利用自己趕走左雄，但同時又怕他胡六坐大，所以壹方面拉攏，壹方面處處給他設套，這就有點《三國演義》的味道了。胡六又想起鄧勉之說的那句話，這些商報舊人對左雄是不敢不忠，所以在左雄走已成為定局以後，他要做的就是必須把這些人拉到自己這壹邊。他在會上說過，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他不會帶壹兵壹卒來，但並不是他不可以就地招降納叛啊。而且，從石級偉這個人做事的風格來看，這個人絕對不是壹個真正壹心想做事的人，他所做的壹切都是為了保住他總經理的位置，這壹點胡六已經非常明白了。所以，於公於私，他都必須保住武城，他保住了武城，也會給吳忠、賈大忠等商報舊部壹個信號，大家會自覺地團結在他身邊的。而這幾個人是這個公司真正懂業務，能力也比較強的人，從他的長遠計劃來講，為了可以和商報決壹死戰，不保住這些人，未來絕無希望。
　　還有，武城管理零售部多年，下面的隊伍可以說是左雄的，也可以說是他武城的，武城也是具有很大號召力的。他那天去三個站視察，陳式是中立派湖北人的代表；武義是武城的堂弟，算是武城的嫡系；馬凡是左雄的外甥，算是左雄的代表。這就是司機小陳為什麽佩服胡六的地方，石級偉高高在上，只喜歡玩弄權術，以為零售部是鐵板壹塊，而左雄也故意處處給他灌輸零售部就是他左雄壹個人可以掌控的信息，所以才會那麽懼怕。而小陳天天在下面，跟大家都很熟，自然知道具體的派別。所以胡六那天選了三個站壹走，分別用了不同的方式談話，每個人的談話裏都有給各自勢力幫派帶話的意思，所以他就服得不得了。
　　胡六等到十點多，才看到石級偉到了辦公室，他推門進去，石級偉馬上笑容堆了壹臉，說：“胡總這麽早啊？”
　　胡六想，這還早？但臉上也是壹臉的陽光燦爛說：“有點工作想跟石總交流下。”
　　“好。”石級偉甩了壹支中華過來，胡六剛接住，石級偉的打火機已經打燃，探身送到了嘴前。胡六湊過去點上，然後連說謝謝。
　　兩個人把煙都燒上以後，胡六就說：“我發現石總對武城意見很大啊！”
　　“他那個人屁本事沒有，零售搞得壹塌糊塗，我早就想撤他了。”
　　胡六想，從這幾天的觀察來看專業水準武城並不差啊，而石級偉這麽說明顯是因為武城是左雄的人的原因，這就有點公報私仇了。但胡六並不點破，說：“我有點不同看法，不知道對不對，只代表個人意見，不對的地方石總再糾正啊。”
　　“妳說。”
　　“妳看啊，大家現在都感覺到上面要動左雄，下面的人怎麽辦？下面的人會覺得我們認為他們是左雄黨，就會發慌，然後可能直接被逼到對立面，如果萬壹矛盾激化了，壹不小心就會出大事。我覺得從穩定的角度來講，畢竟武城帶領這個隊伍也有幾年了，如果妳以後對武城不那麽殺氣騰騰的，我再做做工作，穩住武城，也等於穩住了零售部壹半的人員。而那些左雄死黨，非要站在對立面的，就可以慢慢架空殺掉了。”胡六跟石級偉和白功福已經在正式就職前就討論過關於左雄什麽時候走，如何在穩定的基礎上讓左雄走的問題了，所以也就不再拐彎抹角。
　　“我是這麽看啊，人多力量大，如果每個人都能壹心為公，踏踏實實地工作，我又不拿他那份工資，我幹嗎要叫他走？但別人不這麽想啊，所以這叫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石級偉虛偽地說。
　　胡六在心裏說，石級偉，妳也忒他媽虛偽了吧，但面上卻是壹臉的真誠說：“就是，大家都知道石總是個善人，但不是每個人都像石總這麽善良的。”
　　“反正總裁給我們班子做了分工，既然零售現在交給妳管了，我就不插手妳的人事安排了。妳既然覺得武城可以用，妳就用，但就我個人的看法來說，我覺得這個人還是不可信。”
　　“謝謝石總的建議，我再觀察下，不行再請示。”
　　兩個人又說了會兒話以後，石級偉說：“我月初已經宣布過這個月零售排名後三名的站長要下課，妳趕快借這個機會對下面的團隊進行換血吧。”
　　胡六暗暗叫苦，這石級偉也忒急了些，自己這壹到，還沒來得及團結群眾，就逼自己做屠夫，他這是非要把自己逼到整個團隊的對立面去了。但石級偉已經存了殺心，自己也沒辦法了。那就只有開殺戒了，只是千萬不要殺得太猛了。方式不對的話，就會導致嘩變，可能會再次出現罷工現象，就算僅只壹個站出現這樣的情況，可那就是壹個區域的報紙在零售市場的徹底消失啊，這樣的負面新聞對報紙的品牌傷害可是巨大的，而自己可就成了整個經營團隊和采編團隊的公敵了。
　　胡六在心裏嘆息了壹聲，老石啊，妳就不能真正地站在公司的角度上考慮壹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