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道丹

　　須彌山，天音寺。
　　夜已深，陸雪琪默默站在禪院中的菩提樹下，仰望蒼穹，但見夜色冰涼，滿天星光閃耀，仿佛譏笑世間俗人掙紮於紅塵之中。
　　腳步聲傳來，她熟悉而尊敬的師父聲音，在她背後響了起來：“琪兒，他已經安全了，什麽時候醒來妳決定不了，跟為師回去吧，妳不屬於這裏。”
　　陸雪琪沒有說話。
　　水月望著她，忽地嘆了口氣，走到她的身邊，低聲道：“妳可知道，縱然拋開閻公子這個身份不談，他也是天音寺聖僧，妳們永遠沒有可能？”
　　陸雪琪沈默著，窈窕清麗，默然佇立，在月色中不含有半分塵世之氣。
　　見此，水月大師又道：“或許他從始至終都只是在欺騙妳，為師曾聽聞佛門有紅塵歷劫修心，以此頓悟來舍棄自身七情六欲，最終證得菩提的傳統。妳於他而言，只是壹道磨煉自己的情劫也未可知。佛門之人最是無情，越傑出者越是如此，妳早該放下了，否則只會越陷越深啊！”
　　陸雪琪依舊不語，她在須彌山守候了半年，與半年前相比顯得清瘦了些。
　　水月仿佛也沈默了下去，半晌才柔聲道：“琪兒，鏡花水月終究難敵人間薄涼，妳自好好想清楚吧。”
　　說罷，她嘆息壹聲，轉身準備離去。
　　便在這時，陸雪琪忽然淺淺壹笑，仿佛夜色中的冰花綻開，清麗而明媚，她似解脫了壹般，輕聲說道：“師父，明天我就跟妳回小竹峰。”
　　水月吃驚地轉回身，看著她道：“妳說什麽？”
　　她笑著回道：“明天咱們就回青雲門，師父說得對，佛門之地，女子久留不便。”
　　“好”，水月大師含笑點頭，這笑容中有欣慰，有放心，也有憐惜。
　　水月走後，只剩下陸雪琪壹個人站在原地，山風吹來，她只覺身上壹陣冰涼，默默望著遠方，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低低地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踏著月光，她轉身走進了禪房，來到依舊看似昏迷的秦長風身旁坐下。
　　壹只清涼卻溫柔的手掌，帶著微微的顫抖，握住了他的手掌，仿佛夢語壹般的聲音，在幽靜中，低低的響起。
　　“別怕，我會陪著妳的，永遠……不管相隔多遠。”
　　“我知道妳很會騙人，或許像師父說的壹樣，從頭到尾都在騙我，但我不會在乎了，妳也不要告訴我答案，我只當妳是真心就行了。”
　　“我寧願相信妳是為了修心證道，才入紅塵，才以閻公子的身份加入魔門。這樣壹來，妳和我，至少不是敵人……”
　　“我走了，以後也許再也無緣見面，即便再見，也只只是壹個青雲弟子和壹個天音聖僧。”
　　“那壹夜，千年古井中看到的人影，我會永遠記在心底。而妳，忘了我吧，便似我們從未相見……”
　　話聲越來越輕，漸漸消逝。
　　似千言萬語所化的深深凝眸之後，她微微地，仿佛還帶著隱約的幾分羞澀之意，微笑了。那笑容，恍如深夜裏黑暗中，清麗的百合花！
　　最後她起身離開，沒有回頭。
　　門外，夜色黑沈，蒼穹無語！
　　…………
　　半年後，依舊是這間禪房。
　　剛剛蘇醒不久的秦長風盤坐在床上，雙目緊閉，天音寺方丈普泓站在他面前，沈聲道：“法心，妳以閻公子所行種種之事，有何解釋？”
　　秦長風沒有睜眼，只是淡淡道：“弟子身上背負特殊使命，許多事，乃不得不為。”
　　解釋？
　　不存在的，他篤定這種事根本不需要他操心，天音寺自然會幫他解決。
　　果不其然，普泓不知是對這個答案很滿意還是其它，輕輕點頭，道：“死亡大澤的天人之戰，驚動天下，好在那魔頭最終為妳所斬，老衲明白妳定有苦衷，想必天下正道人士也能理解，只是……妳拿過焚香谷至寶玄火鑒，恐怕還得給焚香谷同道壹個說法。”
　　秦長風嘴角露出壹絲詭笑，竟毫不遲疑地將玄火鑒取出，說道：“那就還給他們吧。”
　　普泓愕然接住玄火鑒，沈默片刻，最終轉身離去。
　　天音寺能幫這位立寺以來最傑出的弟子擋住外界風風雨雨，卻並不能觸及這位弟子內心最深的秘密。
　　就像當初死亡沼澤中，那個恐怖神秘強者究竟從和而來，與他之間又有何瓜葛，成為很多人心中永遠無解的秘密……
　　普泓走後，秦長風繼續修煉，在丹田內凝結道紋。
　　在天帝寶庫中得到天書第三卷後，他進入這個世界的第壹目標——天書五卷，已然全部聚齊。
　　這個過程他已經完成過四次，可謂輕車駕熟，即使全神貫註，他也依然還可以分心思考其它事。
　　首先自然是第五枚雷劫印。
　　實際上，但凡走玄功修煉這條道路的試煉者，在每壹步選擇不同的功法修煉後，都會得到不同的提升。
　　而五道劫印，就是天書五卷所有的精粹所在。
　　在之前的戰鬥中，它們也證明了自己的價值和威力。
　　梵天魔印、黃泉鬼印、天佛聖印、太清道印……每壹個都有不同的特征和優勢，這使得秦長風幾乎在面對任何敵人的時候，都能擁有克制對方的力量。
　　至於天書第三卷代表的最後壹枚道印，代表的是巫的力量。
　　且上古年間，人族皆是以部落的方式聚居，而壹個部落最重要的是什麽？
　　是巫師與祭司！
　　正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上古年間，民智未開，人們對於天地自然的崇拜與敬畏，遠非現在的人們可以想象。
　　而主管祭祀的巫師，在那時的地位自然極度崇高，很可能是壹個部落唯壹掌握非凡之力的存在。
　　所以如果真有上古時的天帝，那也極有可能是從巫師中誕生的。
　　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在上古時代，巫乃是天神壹族的力量！
　　這樣壹來，壹切的疑問便全都迎刃而解。
　　當然，這些都是秦長風自己的推測，但事實卻也已經證明，第三卷天書所代表的力量就是巫！
　　這才是最重要的。
　　只不過，即便道紋編織完成，仍然要面對那個頭疼的老問題——本源之力。
　　巫術壹道，可謂是最神秘莫測的壹種力量，其本源之力的獲得難度，超過前面魔、鬼、佛、道中的所有。
　　壹時間，秦長風對此也毫無頭緒。
　　如果親自去壹趟南疆，或許還有機會，但這對現在的他而言，顯然並不現實。
　　待第五片道紋凝聚成功，他就會直接開始編制道丹！
　　這才是成為壹個真正軍督的象征。
　　且這個時間並沒有等待多久，僅僅半個月不到，就開始了。
　　此時，吞噬光明候靈魂的後遺癥仍在，和不良人世界中壹樣，對身體的掌控很弱。
　　以道紋編織道丹，對走這條強化之路的試煉者而言，仍然只是壹個過程。
　　這過程可以失敗無數次，所以成功幾乎是必然。
　　只不過，所須花費的時間不壹而足，而且並非失敗的次數越多，經驗越足，編織而成的道丹就越強。
　　秦長風並未刻意在乎成敗，他的心態很平和，甚至遠不如即將凝練成壹枚劫印時激動。
　　因為他早已知曉，道丹實際上仍然只是壹個胚胎，只為孕育星魂而存在。
　　任何壹個試煉者，無論走哪種強化路線，真正騰飛都是在星魂誕生，並打通了和本命星聯系的那壹刻。
　　須彌山上始終梵音杳杳，身處這佛門凈地之中，無論是正道還是魔道，都無法再因過去之事而打擾到他。
　　以壹條條道紋按照冥冥中既定的軌跡編織，丹田內他畢生修煉的所有先天真氣，便全都轉化為壹個個神秘的文字符號，繼而形成壹個類似於壹個圓卵的純白色光團。
　　隱約間，似有神秘古音在誦經，魔、鬼、巫、佛、道……道道真意在那聲音中流淌。
　　這壹團道光，便仿佛壹部修行聖經，壹枚上古時期練氣士的金丹，與大道相合，蘊無上玄妙。
　　不知過了多久，當主腦的提升音響起時，秦長風雙眼驀然開闔，壹道永恒之光般的明亮，壹閃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