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刀震四家

　　“啊？”聽到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唐明月猛然轉頭，恰好看見孟奇斬出那暴烈可怕的壹刀。
　　他五官容貌宛如昨日，只是氣質已變，不復過去給人的沈迷酒色，驕奢淫逸感，如今神情冷漠堅毅，驕傲內斂，盡數化為強大的信心。
　　“二哥……”她下意識擡起雙手，捂住嘴巴，壹雙明眸泛起迷霧，芳心劇顫。
　　唐二爺、唐七爺和幾位年輕子弟臉色大變，完全沒料到關鍵時刻唐二居然回來了！
　　唐二公子離家時已二十出頭，容貌身量定型，如今再見，也只不過多了幾分飽經磨礪的滄桑，他們又怎麽認不出來？
　　客人那方，淩大公子、萬三公子與他們神色相仿，全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而包括幾位家主在內，四家高手都目光凝固，瞳孔收縮，註意力全被那壹刀吸引，即使旁觀，他們也感受到了無堅不摧不可匹敵的強勢。
　　能在刀法之中演繹此等氣勢，顯然已得刀法精義！
　　若異地而處，自己面對這壹刀，能擋得下來嗎？能以什麽代價擋下？
　　葉家隨行九竅長老撲出，口呼：“住手！”
　　邪劫當頭劈下，周圍氣流生機盡數被它吸納，在葉三公子眼中，只覺天地都被這壹刀籠罩，將自己隔絕於世。
　　天蒼蒼，野茫茫，除刀之外，再無他物！
　　他仿佛被自然被家族被手下遺棄之人，孤零無助地面對著可怕天譴，身心被壓，恐懼自生。
　　這壹刀恰似雷霆劈落，代天行誅，剛猛霸烈，威勢昭昭！
　　面對這壹刀，葉三公子就如同陰神直面雷霆，身心顫抖，根本生不起抵抗之心，全身陡然壹軟，啪壹聲從椅子上滑落，斜跪在地。
　　刀光收斂，孟奇邪劫懸於他的頭頂，此時葉家九竅長老還有壹步的距離。
　　錚，孟奇長刀還鞘，目光平視前方，沙啞淡漠地道了壹句：“妳太弱了，我很失望。”
　　說話間，他頭也不回地越過了跪下的葉三公子。
　　靠嗑藥上來，疏於實戰錘煉又沒有絕世神功的六竅武者竟然這樣弱……孟奇懷疑自己初開眼竅時，不用阿難破戒刀法都能壹個打兩個。
　　剛才那壹刀，他並不擔心有人認出來歷，因為這是自己修煉紫雷刀法的心得，然後以領悟的天刀精要為綱，盡數化成屬於自己的壹招刀法，縱使素女道修煉“紫雷刀法”的外景強者在此，也頂多覺得這壹刀得了雷霆之要，貼近刀法剛猛暴烈的精義。
　　而阿難破戒刀法的“斷清凈”和“落紅塵”也分別被孟奇這樣化為了自身刀道精義的兩種。
　　出於天刀，而又不完全同於宋缺的精義，這是屬於孟奇的“天刀”！
　　“妳太弱了，我很失望。”沙啞聲音入耳，葉三公子壹張臉漲得通紅，表情扭曲，眼神近乎崩潰，想要站起，雙腿卻依然發軟，那壹刀仿佛成了他內心恐懼的種子！
　　九竅高手趕到，怔怔看著孟奇走過，然後才扶起葉三公子，讓他重新坐回原位。
　　淩大公子和萬三公子看得呆了，不敢相信平日裏比自己兩人強橫，比自己兩人跋扈的葉三居然壹刀之下就無力跪倒！
　　唐七爺、萬家主等人亦是震動五內，難以成言，唐二的刀法什麽時候這麽厲害這麽恐怖了？
　　“唐景，妳是何用意？”葉家家主葉萬天冷聲道。
　　孟奇看了他壹眼，沙啞著聲音道：“讓葉三賢弟見識壹下什麽叫破銅爛鐵。”
　　他在船上聽過唐二公子的聲音，在八九玄功幫助下，控制喉嚨肌肉和聲帶，能模仿個七八分像，加上咽喉受傷，說話嘶啞，無人能聽出不對。
　　他頓了頓道：“幾年前，拜葉三賢弟所賜，小侄幡然醒悟，出門雲遊，歷盡艱辛，終有今日刀法入門的收獲，咳，故而剛才以那壹刀還此番‘恩義’，希望葉三賢弟也能浪子回頭。”
　　孟奇故意咳嗽了兩聲，以示喉嚨傷勢未好，不便多說，免得問起細節之事露陷。
　　說完，他轉頭看著唐明月，嗓音放柔卻依然沙啞：“九妹，妳受苦了。”
　　他翻閱了浣花劍派搜集的資料，雖然不太詳盡，但基本的稱呼和比較大的事情還是能把握的。
　　唐明月看著七分陌生三分熟悉的“唐二公子”，眼角淚水滑落，似欣喜似委屈，似關切似擔憂：“二哥，妳回來就好，我沒事的。妳的，妳的聲音怎麽了？”
　　“被不仁樓刺客所傷，連累了萬兄。”孟奇對萬家家主致意道。
　　“不仁樓？”萬家家主愕然出聲，唐二爺、王載等人也都驚訝地望了過來。
　　孟奇示意唐明月放心，緩緩往前：“若非不仁樓金階殺手，我又怎會重傷逃遁，不得不覓地潛修？”
　　以他剛才斬出的那壹刀，若不強調刺客的強大，很容易被人懷疑身份。
　　不仁樓乃邪魔九道之壹，專以刺殺為旨，對外景境，以紅橙黃綠青藍紫劃分刺客，最厲害的紫階刺客曾經殺掉過地榜十九的強者，據說是不仁樓當代樓主，後來被六扇門排進了地榜前十五。
　　而對開竅期，不仁樓以金銀銅鐵劃分，最強的便是金階殺手，但由於殺手身份不顯，很多起刺殺不知是不是同壹個人所為，所以無人登上人榜，不過誰若因此小視了他們，必將付出生命的代價。
　　“竟是金階殺手……”王載沈聲道。
　　孟奇環視眾人，將目光停在唐二爺和唐七爺身上片刻，接著轉頭看了看剛回過神，滿臉怨毒的葉三公子：“二叔，七叔，葉三公子，我很想知道，為何在爺爺病重，我趕回家中的途中，會遭遇不仁樓金階殺手的刺殺，還牽連了萬兄？”
　　他將話題完全把握在自己手中，免得扯到不熟悉的事情露了馬腳。
　　唐家萬家之人嘩然，這是直指唐二爺、唐七爺和葉三公子之中有主使者？或者幹脆是他們三人聯手？
　　“誰知道妳在外面惹了什麽禍事？”葉三公子咬牙切齒地道。
　　萬家家主等人目光閃爍，對葉三公子之話沒有太大反應，唐二被刺殺的時機太微妙了，正是他返鄉途中，正是唐老爺子病重之時。
　　“哪有如此湊巧之事？”孟奇言簡意賅地道，接著他沈下臉，“若被我查出誰是主使者，必將他壹刀兩斷！”
　　未等旁人說話，他直接看向王載：“王公子，按照禮法，若嫡長在，家主之位該如何處置？”
　　他聲音不大，卻如平地驚雷，壹下讓唐二爺、唐七爺和葉家家主、葉三公子等人臉色大變，讓唐明月有壹種解恨的感覺。
　　孟奇目光死死盯著王載，等待他的回答。
　　周郡王氏以浩然之氣這儒門神功為立家之本，最講仁義，最講禮法，而禮法之中，嫡長子繼承制是壹個核心，關系世家本身的穩定傳承，若王載要扶其他人上位，開口否定這壹點，那他的浩然之氣不攻自破！從此之後，心靈之中將埋下極大的破綻！
　　原本孟奇自忖，若不用雷痕，不用舍身訣，自己其他手段盡出，與王載交手，也頂多是勝面較高，不敢言必勝，畢竟能登上人榜的，不是自身外景級武功小成，自得意境，這是至少掌握了壹門外景絕招，都不容小覷，而王載還有“浩然之氣”和周郡王氏種種開竅絕學！
　　可如果他違背禮法，自破浩然之氣，留下心靈漏洞，孟奇有把握不出劍不用絕招，光靠邪劫和刀法就將他擊敗！
　　到了孟奇和王載這個層次，自身心靈的圓潤無瑕尤為重要，不僅關系日後感悟天地，內外交匯，而且也牽涉當前武功境界的發揮。
　　當初邪嶺之上的那名馬匪頭目，不也是掌握了壹招外景刀法？還不是壹樣速亡！
　　因此，哪怕冒充唐二公子有壹定危險，孟奇還是來了！
　　唐二爺等人的目光盡數投向王載，若他承認嫡長子的法權，就等同於以周郡王氏的名聲為唐景繼承家主之位做背書。
　　王載手按劍柄，氣度坦然：“在下乃客人，客隨主便。”
　　“而且縱使嫡長子，壹樣有無法繼承家主之位的七大律。”
　　所謂七大律，為不孝、叛國等。
　　不等孟奇再問，他微笑道：“唐兄，不知妳為何要戴人皮面具？”
　　此言壹出，眾人皆是愕然，目光凝聚在孟奇臉上，他們有想過唐景是假的，但也不至於如此快被揭穿吧？
　　唐明月緊咬下唇，又害怕又無助地看著孟奇，唐二爺和唐七爺等人驚訝之後臉泛喜色。
　　孟奇將手放在耳邊，輕輕壹撕，露出下面的“真容”。
　　“啊！二哥，妳……”唐明月嚇得倒退壹步，因為那張臉上縱橫交錯都是傷痕，猙獰可怖，而傷痕之下確實是自己二哥的樣子！
　　“妳？”唐二爺等人表情變幻不定，不明白這是什麽狀況。
　　孟奇抓緊時間將人皮面具戴好，低啞道：“出門遊歷，遇到危險，被敵人抓住折磨，成了如今這樣，所以找能工巧匠制了這幅面具，以免嚇到旁人。”
　　傷痕和樣貌是八九玄功變化的，乍眼壹看，沒人能分出真假，畢竟唐二公子離家也有好些年了，各人的記憶略有模糊。
　　剛才面具被王載看穿是孟奇故意的，借此展示面具之下的“真面目”，如此壹來，會增加身份的信服感，大家都會下意識認為偽裝之下是真實面容，而非另壹層“偽裝”——若不是用肌肉變化，而是兩層人皮面具或化妝，厚度太明顯，壹眼就能被人看破，因此也只有擅長變化或精於此道的高手才能如此做。
　　“二哥……”唐明月淚水漣漣。
　　王載感慨壹聲：“歷經磨難，方見滄海，難怪唐兄能刀法大成。”
　　這件事之後，唐二爺和唐七爺神色凝重，誰也沒有當先出來質疑孟奇的身份，似乎在沈思什麽。
　　王載笑了壹聲：“唐兄劫後歸來，自有別情要敘，在下等就不叨擾了，來日再會。”
　　他絕口不提家主之事，反正唐老爺子還活著，只是嚴重昏迷罷了。
　　看著王載、葉三等人離去，看著沈默的唐二爺和唐七爺，孟奇隱約覺得不對，若自己是唐二爺或唐七爺，做到了如今這個地步，肯定會撒潑打滾，真的也要說成假的！
　　相貌壹致？肯定是找的相像之人，天下之大，有容貌相似的替身太正常了！
　　胎記習慣壹致？壹定是抓住唐二之後照樣模仿的！
　　各種言談事情對得上號？肯定是拷問出來的！
　　總之就是我不信我不信我死也不信，然後在找高人鑒別血脈的間隔，聯合家中和外部勢力將真唐二變成假唐二。
　　孟奇沈吟了下道：“二叔，小侄既然歸來，麻煩妳將家中之權還於長房吧。對了，恕爺爺呢？”
　　他剛才就發現唐恕等參與圍殺的四名九竅高手不在，顯然是躲藏起來了，以防浣花劍派、六扇門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