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世之尊

愛潛水的烏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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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壹生,不問前塵,不求來世,只轟轟烈烈,快意恩仇,敗盡各族英傑,傲笑六道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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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四百章 機關算盡太聰明(大結局)

壹世之尊 by 愛潛水的烏賊

2018-6-20 19:28

  壹方方宇宙坍塌,就像沙灘上堆積的浮雕,在巨浪拍來之時,幾乎不分先後土崩瓦解,連帶得整個真實界也化作了壹團亂粥,從多個紀元前的開天辟地始,時光長河出現了蜷縮。
  收束與彌漫的狀態疊加,至陰與至陽疊加,過去未來和現在疊加,蓬勃生機與寂靜死亡疊加,時間線上徹底隕落,烙印盡歸顧小桑的金皇與道果有成,即將超脫的無生老母疊加,這就是終結時的奇妙,所有矛盾的東西都同時存在,都得到了包容,都將歸於至大至小至妙至簡的壹個點。
  阿彌陀佛的身影既在開天辟地之時,也在末日終結的如今,但忽地虛幻,似乎即將掙出當前節點與邏輯、想象的束縛,得到真正的超脫,然而祂之前受到六魂幡削弱,差了火候,虛幻與真實交替了幾下,最終未能徹底擺脫。
  顧小桑成為古老者,阿彌陀佛的做減求空也已圓滿,只等恢復,便能證得道果,可就是這極其短暫的恢復,讓祂慢了壹“步”,而祂的視線中,與祂彼此糾纏的道德天尊卻徹底不見了!
  因為孟奇也斬出蘇孟天尊,證得了道果雛形,成為了古老者!
  道德不也被六魂幡削弱了?阿彌陀佛將應身、報身、法身收於了壹處,雙手合十,低聲念道:“慈悲,慈悲。”
  然後西方極樂世界飛出,加持於末日之舟,助它能扛過末劫,通向下個紀元。
  在道果之爭裏,祂以差之毫厘的劣勢失敗,理智地開始考慮“未來”之事了,如果真能有下個紀元,首位道果便只有女媧與自己爭了……
  顧小桑立在亂如沸粥,過去現在重疊的虛無裏,眼神復雜,卻少了擊殺“金皇”的快意。
  金皇明確知道自己登臨彼岸後會壓制境界,不去突破,甚至效法相公,背上壹堆因果,故而只能以最極端也最難以想象的方式“逼”得自己證出道果雛形,而成為古老者後,祂做減求空圓滿,自己再怎麽削弱本身,也影響不到祂了……
  終結之時,時光疊加,生死疊加,各種矛盾狀態疊加,正是可以大做文章的機會……
  從壹開始,祂就在為此謀劃,六魂幡真正的目標其實是阿彌陀佛與道德天尊,為的是削弱祂們,讓祂們關鍵時刻慢上壹“步”,從而搶得先機!
  佛祖曾經出過手,那麽就不得不鄭重考慮祂再次出手的可能,而且菩提妙樹下是三寶如意,祂與三清勾結起來的跡象很明顯!
  如今有望道果的古老者裏,阿彌陀佛與道德天尊被“拖”慢了壹步,三清壹體,缺了道德天尊根本無法超脫,還有誰能來阻止金皇超脫?
  顧小桑心頭壹陣悲涼,辛辛苦苦登臨彼岸,為的就是做金皇的墊腳石?
  難道這壹生,不僅命運被祂操縱,就連破壞壹次祂的謀劃都辦不到?
  孟奇對此感同身受,已成雛形的道果化作慶雲,垂下金燈無數,照亮黑暗,汲取著周圍的終結與混沌之意,想著有什麽辦法能幫助三清,阻止金皇。
  金皇靠這終結的詭異狀態超脫,前面必須不露分毫,是否有因果還未來得及徹底化解,能否找到它們,將它們放大,拖慢金皇的步伐?
  也許這個時候金皇正在抓緊機會完全泯滅掉那些無足輕重的因果?
  孟奇從來不是輕易放棄之輩,頭頂慶雲變化,顯出道壹琉璃燈,諸果之因照耀,清澈著當前混亂又瘋狂的因果世界,瞬間追溯往源頭,仿佛來到了因果初現的狀態裏。
  幽幽暗暗,璀璨星線交織,壹尊道人端坐於內,靜靜看著孟奇“到來”!
  孟奇還未來得及做出應對,那語言無法描述的道人忽地起身,微笑開口:“貧道元始。”
  道窮見元始,想不到自己與真正元始天尊的第壹次見面是在這個時候……孟奇打了個稽首:“見過元始老師。”
  元始身後還有兩道身影,壹道呈現著事物從有至無的過程,壹道白發皓首,正是道德天尊,但存在感卻極端稀薄,三者各自獨立,卻又仿佛共為壹體,只是不同時候不同狀態下的不同體現。
  見此情狀,孟奇心頭如鏡子般清明,當即含笑再言:
  “恭喜三位老師證得道果,終獲超脫。”
  元始笑道:“也多虧妳能證得彼岸,否則萬事休矣。”
  掙脫苦海最終看得還是自身,外物能阻不能助!
  “金皇呢?祂為何失敗了?”孟奇難掩疑惑。
  事情就這麽解決了?
  元始道人平靜道:“祂以此法求道果,本就是以死相搏,斷絕後路,逐那壹線生機,壹旦失敗,自然徹底煙消雲散,再無重來機會。”
  是這個道理……孟奇微微頷首,金皇以“先死”換來小桑成為古老者,讓所有烙印都被她吸收,將所有因果都給她承擔,在時間線上屬於徹底隕落,“後得”做減求空圓滿,具備沖擊道果的資格,從邏輯先後順序來說,“後面”這件事情原本不可能發生,但如今在紀元終結的過程中,所有矛盾都能疊加,不僅時間線的先後可以,邏輯順序的先後也可以,而本身“隕落”了,也就不存在被削弱的可能,減無可減。
  只要趁此機會證得道果,以道果不可知不可論的玄妙,之前再不合理的事情都能成立了,如果失敗,那這種邏輯矛盾疊加的狀態顯然不能持久,終將回歸到金皇徹底隕落的結局。
  可明明看起來是金皇拖慢了道德天尊,連累了三清整體,占據了上風,為何祂還是沒能搶到超脫的機會?
  元始道人微笑道:“祂不該將道德放在六魂幡上的。”
  “我們之所以等待紀元終結才求道果,壹方面是給妳更多機會成為古老者,另外壹方面就是諸天萬界徹底崩塌,存在之基處於最薄弱的狀態,道德才能解脫,金母借六魂幡削弱了道德壹下,讓祂更受損,更薄弱,不是更近超脫嗎?”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
  “這個道理早就告訴過祂,可惜祂被大道之爭蒙蔽了眼睛,只想著削弱對手,沒能看到,終究落後壹步。”
  原來金皇用六魂幡拜道德天尊壹下,反倒是助三清更快超脫,至於拜元始天尊與靈寶天尊,祂們處在詭異狀態裏,出手難,受影響也難,不會管用,而且六魂幡本就是靈寶之物……孟奇恍然大悟,沈吟了下道:“如果金母看到了這壹點,沒將道德老師之名書在六魂幡上呢?”
  元始語氣不變道:“那祂有兩三成機會與我們爭壹爭道果,也只有兩三成,因為妳早早就頂替了我們的烙印,而祂將這壹切放到最後被顧小桑‘吸收’時來做,太匆忙,受拖累,會慢上壹步。”
  金皇恐怕也是知道這壹點,因此才冒險用六魂幡拜道德天尊……孟奇想了想道;“於金母而言,最好的便是放棄這次爭奪,等待下個紀元?”
  “不,祂只有這個機會。”元始笑了壹聲,“從祂壹點點操縱顧小桑命運,激妳劈出那壹刀後,就註定了只能爭這個機會,壹旦顧小桑成就彼岸,肯定壓著不做突破,妳們又寧願讓接引道友超脫,三者聯手,且具大道之樹,祂恐怕見不到下個紀元。”
  從祂壹點點操縱顧小桑命運,激妳劈出那壹刀後,就註定了只能爭這個機會……此話回蕩在孟奇心頭,讓他有種難言的感觸,金皇做出如此可怕如此讓人絕望的布局,獲得了極大成功,到頭來卻反倒束縛住了自身,只能搏這個危險的機會。
  當真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想到此節,孟奇嘆了口氣道:“可惜……祂是我見過最可怕最難以戰勝的敵人,沒能親手將祂擊敗,真是壹件遺憾的事情。”
  感慨之後,他又問道:“元始老師,道果真的只能壹個紀元才能證得壹個嗎?”
  三清壹體另作別論。
  “對。”元始點頭肯定,“唯有壹個紀元從無到有,從蓬勃到繁盛,從繁盛到衰敗,再從有至無的完整循環之力才能讓道果雛形真正成熟。”
  “那佛祖?”孟奇疑惑開口,道尊看來是真正超脫了,即使祂遺留的東西後患極大。
  “祂是受限制不完整的道果狀態,算不得超脫,與我們合作,便是希望我們證得道果後,將祂打落這個境界,從受限制中解脫,重新再來。”元始微笑道,“終結已至,該妳開辟下個紀元了。”
  說話聲中,三清已然消失,就像從來不曾出現過,孟奇眼前是急速收縮的虛無,是怔怔出神的顧小桑。
  “金母已死,三清證道。”孟奇簡單說了壹句,喚回了顧小桑的神采,接著將手壹指,把原本的真空家鄉等陰曹地府殘留盡數融入了末日之舟,將目前還活著的所有生靈全部轉移入內。
  淡金光芒大盛,朵朵金蓮盛放,末日之舟被無窮無盡的虛無包裹著,被恐怖的收縮擠壓著。
  顧小桑輕輕嘆了口氣,不知是解脫的喜悅,還是落到了空處的失落,與孟奇攜手,把受創的扶桑古樹抽出,也煉入了樓船,接著雙雙飛回,見到了妖聖、青帝、菩提古佛等。
  樓船內,壹位位生靈瑟瑟發抖,韓廣混跡其中,悠閑自得。
  忽然,他臉龐扭曲,雙眼生機褪去又重新浮現,露出了壹抹威嚴的神色。
  諸天萬界不存,末日之舟在無邊無際的“無”裏航行,承受著混沌的同化,承受著各種各樣終結的侵襲。
  就在這時,壹尊光芒極端純粹的佛陀與暗紅扭曲的怪物飛來,想要進入末日之舟,卻被孟奇輕輕壹揮,灑出檐前水幕般的幽光,擋在了外面。
  “不!”
  無上真佛和天道怪物慘叫,陷入了徹底的虛無,再不見蹤影。
  不知過了多久,末日之舟傷痕累累,終於抗過了終結,孟奇立在船頭,握住絕刀之柄,將自身道果雛形化作古老蒼莽的盤古之幡,與那口繚繞紫電的霸道之刀相合。
  開天辟地在今朝!
  壹刀劈出,黑暗分開,但又迅速坍陷,要重新凝壹,似乎再無下個紀元,這個時候,孟奇腦後明凈圓光裏,那株青碧的大道之樹飛了出去,支撐在縫隙裏,光芒閃爍,抽枝長葉。
  末日之舟內,無數生靈忽地感受到了真正的光,自然的光,無量的光,然後耳畔聽到了壹聲莊嚴的宣告:
  “若我天地為尊,則世間之事,皆有壹線生機!”
  【全書完】
完本感言
  結束得很突然,但也確實寫到盡頭,意終該止了,最初的大綱裏想的是小孟和小桑怒懟金皇,以壹個熱血的戰鬥收尾,但寫到大半的時候,越寫越有感金皇心機城府之可怕,對大道追求之堅定,這樣的彼岸這樣的BOSS,不可能會讓自己落到那樣的結局,機關算盡太聰明,求道路上心如鐵才該是祂的歸宿,因此最後的高潮就起不來,無法酣暢淋漓的收尾,對壹個創作者來說,魚與熊掌不能兼顧實在是太痛苦了。
  不過我最終還是決定尊重金皇這個人物,尊重這個支撐起後面三分之壹故事的反派,尊重人物的性格與設定,這也是我寫壹世之尊的初衷——每壹本書,我都會考慮要完善和提高自己哪方面的短板。
  滅運是壹個完整的心性修煉故事,是沒有其余的我以我手寫我心,所以寫出了仙意,但欠缺的太多了,文筆,劇情設計,節奏控制,人物塑造,這些或有閃光之處,但總體上還是太普通太單薄了,因此奧術神座以世界觀解密為主導,節奏控制做得很不錯,精細結構程度超過滅運,人物也有提升,但還不夠,打鬥也無力。
  有了這些總結,壹世的初衷就是寫人寫理念,前半段快意江湖的時候,自我感覺人物、打鬥、沖突、探密、懸疑、理念、熱血、痛快等都寫出了全新的水準,突破了以往的自己,但踏入外景後,先是打鬥開始變空,高武流的對抗有太多我沒遇到過沒想到的問題,寫得很痛苦,慢慢陷入瓶頸,隨著相對灰暗沈重的世界觀逐漸展露,前期風格的沖突,過往人物的融入,又是新的難題,而更加宏大的背景,更多的人物博弈,更精細的線索鋪墊,又需要絞盡腦汁,很難再兼顧其他,除非能兩三天才用更壹章,於是在保持著主體還好的情況下,前期不少優點都沒了。
  這些事情不是最初預設大綱就能想到的,只有寫到了才會明白,遇上了才知道以後該怎麽解決,壹世很好,但確實有不少問題需要總結。
  還好,大能博弈寫到最後,總算圓滿收官,這點我很滿意,近四百五十萬字的內容能做到這個程度,自我感覺還是不錯的,只希望多總結,下本書再提高。
  而本書寫得最滿意的角色壹是小孟,壹是金皇,壹是小桑,小桑最初是個以前認識的姑娘要的龍套,只有壹個要求,寫成女反派,我看了看玉瓏紫的設定,忽然覺得神經病也挺萌的,於是她變成了精神分裂,然後讓我延伸了壹系列靈感,有了金皇的布局,如果不是這個偶然,或許大家看到的壹世就不是這樣的了。
  小桑這個角色或許很多人不喜歡,但至少於我而言,我覺得她是我寫過最好的女角色,不是最愛最滿意,是最好,在第七卷末尾小桑與金皇直面,被壹點點剝掉驕傲的時候,我甚至有種這個角色活了的感覺。
  總結到這裏,先回答壹些沒在正文裏填得坑:
  壹,豬八戒知道了什麽?它以某種好色的直覺,敏銳地察覺到雷神與妖聖有奸情,從而窺出雷神真實身份可能有問題,所以老豬必須死。
  二,韓廣,王思遠的塑造是以前期的足智多謀,算無遺策,來表現真正揭幕後的天意自古高難問,因此也就沒什麽戲份了,韓廣的結局也早已註定,洛書原主是東皇,王思遠以為自己是靠初步弄清楚天道怪物才拿回來的,其實是魔佛的布置,他的反抗壹直在魔佛掌控之中。
  三,脫逃的迦葉遺蛻是表現無上真佛的恐怖需要,被齊天大聖帶走,後面留白,就自行想象祂有沒有可能在新紀元化為舍利子,找到新傳人吧。
  四,為什麽靈山之戰後沒人搶先去背唐三藏遺蛻?因為彼岸均衡,互相牽扯,誰也不敢先動,直到都進入混沌沈睡,等待末劫,老君又行無為之事,並且不到傳說沒法去背,所以最終靠沙和尚提前回歸。
  五,金蟬甲殼原本是孟奇用來對付無上真佛的準備,但佛祖沒真正超脫,也就用不上了。
  六,佛祖沒真正超脫的坑,前期壹直有提示,道尊的做減求空產物都非常厲害,有黃老君,黃老君又分裂成東皇與天道怪物,都是彼岸,有古老者,而無上真佛雖然確實強大詭異,可唐三藏卻弱了很多,孟奇以為是改良過的緣故,等到發現道尊痕跡空空蕩蕩,佛祖烙印卻依舊存在,就有些懷疑佛祖沒超脫了,另外道尊沒出過手,佛祖有出手記錄,有魔佛之前就揭秘的與元始天尊合作之事,因此最終戰出手是可以預見的,不是心血來潮。
  七,至於每個紀元都只超脫壹個,佛祖超脫了,為什麽孟奇不懷疑彼岸者爭什麽道果?這裏是忘了寫,他以為這是末劫,是前面多個紀元的大終結,非單個紀元,或許還有壹個機會。
  八,為什麽元始靈寶不能動手,阿彌陀佛與金皇卻可以?也就是最後壹章裏元始說的,祂們早就轉化了狀態,消弭著因果,等待著契機,不用像金皇那樣緊趕慢趕,等於領先半步,有七八成勝算,逼得金皇必須用六魂幡削道德壹下。
  九,妖皇的狀態略等於佛祖,但她不是受限制,只是怕壹露面先前努力就化為泡影,在等契機,只要還有下個紀元,就不怕末劫,妖聖的話裏有暗示過。
  十,封神西遊等的時間線順序,先是封神,天帝證彼岸,橫壓壹世,再是漸漸與元始、道德離心,有了西遊之事,再然後是魔主被雷神唆使得打上天庭,間接捅破了建木果實的秘密,沒多久就是天庭墜落,彼岸聯手,猴子拿著老君給的金剛圈,在最後關頭將重傷的天帝連天庭打落仙界,給祂壹線生機,維持本紀元繼續存在,最後是靈山之戰,阿彌陀佛、菩提對妖聖,道德和元始等古老者後來插手,金剛圈、七寶妙樹都是在這壹戰中受損。
  當然,畢竟是接近兩年的連載,前後有些細節上難免會記憶混亂,出現不對應的狀況,比如流羅明明看過孟奇畫的妖異血桃的圖,探索天庭最上層時,卻說沒不知道,當然,也能解釋成小孟的畫畫能力“鬼斧神工”,讓人嘆為觀止,畫小孩畫出來連人家媽都不認識了,嗯,這些都不涉及主要劇情,不涉及走向,日後若有機會出版,再重頭校對壹遍吧。
  其他都是些人物結局的坑,有的會在番外,有的就留白吧,對了,看到書評區有朋友說最好還是書裏連載,為了照顧他們,那書裏也連載吧,用免費的形式,休息下,周五晚上七點有第壹篇人物番外,不過也希望大家都能加我微信,會有好的段子,有各種腦洞,有廢稿先看,與壹世沒什麽關系的番外也放在那裏,比如今天晚上的“如果是都市”,總之,以後有時間維持每周三次的更新了。搜我筆名就可以,沒加壹世之尊的……
  總結完畢,是時候說說新書了,之前就提過,新書是都市異能,今天可以更明確地說下,是拳皇類型的都市武俠或者玄幻,力量層次會壓低,讓我更好地寫人物寫故事,將壹世總結的東西用上,而且這種類型寫得人少,比較新鮮,寫起來會很有創作激情~
  當然,大家又會說我不作死就不會死了,又改題材,又改領域,老實說,我自己也知道這樣不好,肯定會流失很多讀者,每次看到別人新增幾十萬的訂閱,上千萬的版權改編費,我不羨慕嗎,那不可能,但我沒法去寫我不想寫的東西,沒法強裝笑臉假裝高潮去寫我沒靈感沒構思沒創作激情的故事。
  說天真也好,說傻逼也好,但我還記得最初開始碼字時的初心,我以我手寫我心,寫我感覺不錯,覺得迫不及待想和大家分享的故事,享受創造壹個世界,寫活壹個人物的滿足。
  我年紀不小了,但我覺得自己心中依舊還有夢想,還有熱血,還有壹股氣,還有想講述的故事,與題材無關,與風格無關,只和我的心有關!
  就像小孟說的,這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是願不願意!
  我願意,我無悔,我就是個大傻逼!
  新書構思了很久,寫奧術前就有壹部分想法,當然,那時候想寫的是科技流,可惜時過境遷,已經沒那個感覺了,但當時積累的細節,積累的橋段,很多都能用上,直到現在,大體已經完善,就等添磚加瓦,不過壹世寫了快兩年,真是筋疲力盡,思維都仿佛遲緩,需要時間休息,更需要時間充電,看看好書,看看別人怎麽塑造人物怎麽講好故事,學到技巧學到經驗,所以,兩個月的休息和充電,壹個月的完善大綱和存稿,十月壹號,新書見!
  呼,壹世之尊寫了二十二月,有的朋友渡過了高中,有的朋友大學畢業了,有的換了工作,有的像我壹樣成家立業了,小孟算是陪伴著我們經過了人生的壹個階段,如果本書能成為大家對過去的回憶,那我就太開心了。
  此致,敬禮,番外見,新書見!
番外
番外壹 當時明月在
  新紀元,新時代。
  錢允盤腿坐在床上,手裏握著萬界通識符,全神貫註看著對面墻上投影出的直播畫面。
  由月宮主辦的“諸天萬界廚神大賽”已近尾聲,此時此刻,最後的兩位選手將在“廣寒仙子”阮玉書面前爭奪廚神的稱號,贏者不僅能被敕封為執掌相應權柄的神君,而且還可獲得廣寒佳釀“月桂酒”壹瓶,能延壽足足九萬年,並具備脫胎換骨的功效。
  月宮之中,清輝皎潔,仿佛披著壹層銀紗,“廣寒仙子”阮玉書沐浴其中,跪坐於上首案幾後,端端正正,目光專註,表情認真。
  她容顏雖有模糊之感,卻依舊給人驚艷的沖擊,讓錢允在心頭忍不住贊嘆,不愧為女仙之中公認的絕色。
  阮玉書正對面的殿閣中央,聳立著壹個半人高的銅爐,噴薄著幽綠與暗黑交雜的火焰,陰氣濃郁,汙穢深重,望之心驚肉跳。
  銅爐旁邊,立著位身穿黑袍的男子,頭發披散,五官有種病態的英俊,正是首先出場的“殺人竈王”董書理,據傳是隕落的前任廚神後裔,繼承了對方的全部衣缽,但自身別開新路,劍走偏鋒到了極致,壹路贏來,既因做菜風格受到眾多非議,也由於確實壹次比壹次美味,獲得了無論敵我的認同。
  他拱了拱手,算是行禮,冷冽開口道:
  “自然之道,越是危險越發美麗和燦爛,食物也不例外,如此方才有俗世流傳的‘拼死吃河豚’說法,今日吾以‘鬼面水母須’‘七步紅樹汁’‘幽冥魔蜈齒’‘妒憤火蟒囊’‘食金渡鳥胃’等五行相生的至毒之物為材,輔以‘九陰魔火’灼燒和‘天地毒王功’操縱,在至陰至邪的時辰出爐,烹壹道‘九死不悔湯’,毒到極點,也將美味到極點,仙人壹碗,散盡修為也要嘗,凡俗壹口,陰曹地府余味回!”
  “當然,仙子身為傳說大能,自能只享美味,而不用擔心毒性太過影響本身。”
  說完,董書理周圍竅穴壹壹亮起,迸發異光,匯成了五彩斑斕的匹練,茲茲之聲不絕於耳,似乎在毒蝕著虛空,將芥子環內鮮艷美麗又暗藏恐怖與可怕的食材壹壹引出,按照玄妙的規律,特定的分量,緩緩投入銅爐之內,接受著“九陰魔火”灼燒。
  漸漸的,魔火變弱,只在銅爐底部升騰,根據時辰的不同,在“天地毒王功”操縱下變化不斷。
  在“九死不悔湯”進入最後也最漫長的熬制階段後,錢允等觀眾看到壹位容顏普通的女子踏足了大殿,穿著深藍衣裙,給人沈悶的感覺,儼然便是今日爭奪廚神稱號的“小杜先生”杜沅之。
  先生者,達者為先,無論男女,而在美食之道上,杜沅之足以被叫做先生,因參加“諸天萬界廚神大賽”而聲名遠播的還有位“老杜先生”杜當歸,故而她是“小杜先生”,做菜風格中正平和,返璞歸真,越是普通的菜式越是做得讓人難以忘懷,深受錢允等絕大多數觀眾的歡迎。
  杜沅之莊重行禮,收斂神色道:“這壹次,我要做的是壹碗粥。”
  壹碗粥?壹碗粥怎麽能體現廚藝?怎麽和“九死不悔湯”這種烹飪復雜,材料稀少,又危險又讓人情不自禁靠攏的美食比?錢玄抱緊了枕頭,咬著邊緣,心跳砰砰加快。
  “這碗粥將以‘龍牙米’為材,以我三十七年輾轉反側之甜蜜、思念、痛苦與孤寂為引,以‘七情六火訣’熬制,添以佛門經文之誦念和其他輔材。”杜沅之眉眼放柔,像是沈浸在了回憶當中,“這碗粥,我給它取名為‘求不得’,求而不得,苦中有澀,但也難掩最初的甜美與心動,那是最美好最難忘也最無法回去的以往,喝下這碗粥,記住這個味道,不會再有第二碗了,因為我所有的這方面感情都已投註在這裏,無法再做出第二碗,就像當初的那個人,只能遠遠望著,求而不得。”
  她說得有些淩亂,可聲音低回,浸入人心,聽得錢玄等莫名感觸又處在奇怪的平靜當中,然後看著她施展“七情六火訣”,開始熬那碗“求不得”之粥。
  時光流逝,“九死不悔湯”首先完成,銅爐打開,飛出了恰似天上星河倒掛的壹滴滴水液,落在玉碗裏,恰好小半,晶瑩剔透,因角度不同能呈現不同的色彩,美得驚人,而香味更加驚人,讓周圍服侍的月宮侍女們竟忍不住吞咽了唾沫,蠕動了喉嚨,感受到了過去無法想象的食欲。
  阮玉書神情莊嚴而鄭重,就像面對著諸天萬界最值得虔誠的事物,端起小碗,閉上眼眸,輕輕抿了壹口。
  靜靜回味片刻,她竟有點不顧形象地壹口接壹口喝了下去,及至“九死不悔湯”點滴不剩,臉色則時紅時青,但都迅速復原了。
  “喝下之後,有種嘴裏的美味在煙花盛放般的感受,刺激到極點,燦爛到極點,也美味到了極點。”阮玉書言簡意賅地評價道,接著端起另外的小碗,喝了口瓊漿玉液,洗掉先前的感受,免得影響接下來的判斷。
  董書理露出壹抹難以掩飾的笑容,退到旁邊,等待著杜沅之完成“求不得”之粥。
  過了壹陣,杜沅之打開本身的爐鼎,傾瀉出了壹碗看似平常的白粥,可四周的月宮侍女們先是抽了抽鼻子,接著紛紛閉上了眼睛,露出了甜蜜又美好的滿足表情,仿佛僅僅只是香味就讓她們品嘗到了這碗粥的精髓。
  白粥送到了阮玉書身前的案幾上,那壹位位侍女旋即露出失落、惆悵、思念、痛苦但又向往的神情,似乎那不是壹碗粥,是她們心底時時記掛,求而不得的那道“白月光”。
  阮玉書再次閉上雙目,端起玉碗,攪動勺子,小小吃了壹口。
  她整個人仿佛靜止在了那裏,久久沒有回神,嘴角時而勾起,時而翕動,但歡喜多過惆悵。
  不知過了多久,她美眸睜開,黑白分明,晶瑩皎潔如月,輕緩道:
  “單純的美味不如‘九死不悔湯’,但對每壹位品嘗者而言,都會有深得我心之感,這是心中的味道,這是回憶的味道,我要留著慢慢品嘗。”
  “本次‘諸天萬界廚神大賽’獲勝者是杜沅之。”
  說完,沒去看兩者的表情,沒去關註萬界通識天地內的討論,阮玉書拿出了羊脂小瓶,飛給了杜沅之,淡而雅致地笑道:
  “這是以月宮桂樹千年所結之花輔以蟠桃陳釀而成的美酒,能延九萬年壽元,可幫妳脫胎換骨,亦具沈靜之韻味。”
  杜沅之此時又欣喜又沈浸在剛才的情緒裏,壹時笑容復雜,接過“月桂酒”,迫不及待地品嘗了壹口,非是為了延壽等作用,單純只是想體悟過去未曾嘗試的美味。
  甘冽入口,冷清進心,杜沅之忽然有壹種自己已經醉了的感覺,剛才泛起的思念、甜蜜、歡喜、痛苦、不甘、失落和惆悵等情緒壹種接壹種的沈澱,只留下滿足與平靜。
  眼前模模糊糊,冷月高懸,清輝皎潔,壹如自己的心底,那樣的靜謐那樣的安寧。
  不是遺忘了過去,而是擺脫了束縛,自己的人生有著屬於本身的千姿百態和種種經歷,這些都與他無關,自己的喜歡,自己的甜蜜,自己的痛苦也與他無關。
  看著那輪皎潔,看著那位冷艷高貴的月宮仙子,杜沅之心底緩緩流淌過了壹句詩: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番外二 故事裏的事
  青燈壹盞,古院荷風,蛙叫蟲鳴之聲間或響起,更襯托出那份夜深人靜的味道。
  破爛不堪的大殿,就著昏黃黯淡的燭光,結跏趺坐著兩道身影,壹位身穿青衫,面容普通,氣質沈穩,淵渟嶽峙,壹位不足十歲,剃著光頭,唇紅齒白,灰袍略顯肥大,滿眼的童稚與懵懂。
  他看著對面青衫男子,撓了撓光頭,憋不住內心的好奇,瞪大眼睛,開口出聲:
  “師父,您說外面叫的蟲子壹共有多少只啊?”
  “第壹百零壹個問題了。”青衫男子平淡無波回答。
  “呃……”小沙彌楞住了,怎麽就壹百零壹個問題了?自己明明很克制問問題的心思了!
  按照師父的規定,壹天最多能問壹百個問題,可是,可是,自己真的很好奇啊!
  他垂下了頭顱,壹臉的沮喪,得明天才能知道答案了,但明天還有那麽多有趣的事情新鮮的事情,壹百個問題根本不夠啊,得省著花!
  小孩子的低落來得快也去得快,小沙彌很快就擡起了頭顱,雙眼圓鼓鼓道:“師父,師父,說好的今晚繼續講故事呢?我要聽齊正言的故事!”
  “齊正言的故事……”青衫男子似嘆息似回味了壹句,“上次說到哪了?”
  “說到齊正言被派去邑城做副主事,堂弟卻被什麽鬼影劍給挑斷了手筋腳筋,還不能報仇!”小沙彌得意洋洋道,“師父,我的記性是不是很棒?”
  “第壹百零二個問題。”青衫男子不動聲色。
  “呃……”小沙彌抿了抿嘴,拋開懊惱,興致勃勃道,“師父快講,師父快講,我特期待齊正言替他堂弟報仇!他可是在魔池得過奇遇的人!”
  青衫男子目光轉向那盞昏黃的燈光:“齊正言被主事勸阻後,表面忍耐了下來,與葉家相安無事,但每壹晚,他的內心都在爭吵都在激烈的搏鬥。”
  “融合了魔主見識經驗的‘他’在冷笑,在譏諷,世上之事,力大為勝,本質永遠是弱肉強食,為什麽抗拒傳功,抗拒獲得這份堪稱舉世無雙的寶貴‘財富’?看看現在,被人欺負到頭上,被人動了親眷,都無可奈何,滿心苦澀無人說!”
  “原本的‘他’有所動搖,名門正派又怎樣,自家若不爭氣,還不是會活得窩囊憋屈,歸根究底,本身的強大才是壹切的根本,只要能克制住魔功的影響,保持住內心,魔主的經驗與見識有什麽值得害怕?劍也是殺人物!”
  小沙彌聽得很認真,但這不妨礙他插嘴:“可師父您說過,天魔之物,若是誘惑他人,往往從非常有道理,從對方覺得能穩操勝券的地方著手,初看不會有影響,但只要打開這個缺口,就會越變越大,早晚潰提,師父,我是不是記得很牢……呃,您繼續講吧。”
  “齊正言也有著這樣的擔心,故而忍耐了下來,告訴自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青衫男子雲淡風輕說道。
  “可,可這樣壹來,又,又太委屈了,對,委屈!”小和尚義正言辭道。
  青衫男子對他的反應毫無回饋,自顧自繼續說道:“就在他煎熬日盛之時,真定來了,開口就叫表哥,壹副憊懶無賴的樣子。”
  “真定來了!他是個暴脾氣啊!他會拔刀相助嗎?”小沙彌激動道。
  真定可是和自己壹樣的小和尚呢!
  “齊正言錯愕無奈之後,將真定引入了後院,互道別後經歷,真定已經還俗,不再是和尚,自稱小孟。”青衫男子壹言挑破。
  “哦……”小沙彌滿臉的失望。
  “齊正言沒能瞞過小孟,只好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他,並打算找酒為他接風,小孟說有酒豈能無菜,自告奮勇去街上買最出名的醬牛肉。”青衫男子緩緩說道,語氣仿佛舒暢的河流,有著某種安寧喜樂,也有著時光帶不去的沈澱,“齊正言花費了些工夫,找出了壹壇好酒,還未來得及開,小孟就買好醬牛肉回來了,他喝了口酒,說順路去取了口劍,然後解開包裹,拿了出來,這是鬼影劍的隨身寶劍。”
  “鬼影劍的隨身寶劍?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小孟去買醬牛肉的時候,順路殺了鬼影劍替齊正言堂弟報了仇?順路啊!太帥了有沒有!太酷了有沒有!”小沙彌歡呼道。
  青衫男子瞥了他壹眼:“妳是不是又偷偷玩萬界通識符了?”
  “呵呵……”小沙彌傻笑道,“師父您繼續。”
  “齊正言很震動,當然,也很向往,快意恩仇,縱橫江湖,不顧其他,這樣的生活是每壹位有誌於江湖者的向往,於是有了外出遊歷,提升自我的心思。”說到這裏,青衫男子話鋒壹轉道,“今日就講到這裏,妳該清心入眠了。”
  小沙彌抓耳撓腮道:“師父,我猜猜後面,齊正言是不是闖蕩江湖時又屢受挫折,最終接受了魔主的經驗見識,墮落成魔?”
  “壹百零三個問題,從明天扣。”青衫男子不見笑容,“他確實因為不甘心而接受了魔主的經驗見識,但慶幸於找到了自身心底的魔,願意為之拋頭顱灑熱血的魔,並沒有失去人性。”
  “他心中的魔是什麽?”小沙彌知道要被扣問題,但還是忍不住出聲。
  青衫男子看著他懵懂的雙眼道:“人皆有本性靈光,生而平等,他要創造壹個人人機會平等卻不是絕對平等的世界。”
  “這是什麽……”小沙彌不懂了,但感覺很厲害的樣子,“那齊正言現在呢?師父您說他是真正存在的人!”
  青衫男子望向了窗外夜色,目光投得很遠:“如今世道昌平,人人皆能練武,都可以在打基礎的時候,獲得最好最紮實的功法,等提升以後,得到對應的資格,各種絕世神功也有足夠的機會學到,其余種種,相差仿佛,機會勉強算是平等,這樣的諸天萬界裏,齊正言又不是專為反對而生,當然偃旗息鼓。”
  他目光收了回來,眸子是那樣的幽深:
  “天地泰平,人皆有望,萬事留得壹線生機,寶劍自當歸鞘,藏於廳堂,不見鋒芒,仿佛常物,而若世事顛倒,貴賤固化,蒼生難見光明,則寶劍必當出鞘,不出則已,壹出攪亂風雲,再鑄革字。”
  小沙彌聽得懵懵懂懂,只能長長道了壹聲“哦……”
  “妳該清心入眠了。”青衫男子再次強調。
  小沙彌閉上雙眸,打坐清心,突然,他眼睛瞇出壹條縫道:
  “師父,師父,明明您不是和尚,為什麽我卻是沙彌?”
  “第壹百零六個問題。”青衫男子面無表情道,“因為收留妳的時候,妳就是個小沙彌。”
  “師父,師父,那我可以不當和尚嗎?”
  “師父,師父……”
  ……
  夜很深,月很圓,風很靜。
番外三 壹線生機
  下了晚課,回到宿舍,許雲西顧不得填飽轆轆饑腸,匆匆忙忙拿出萬界通識符,壹邊啟動,壹邊問著三位室友:“能玩了嗎?能玩了嗎?”
  張從越低著頭,眼中幻影升騰:“可以!可以了!我們都擠進去了!”
  今日是真實界宣傳許久的大型虛擬現實遊戲《壹世之尊》正式公開測試的日子,不知多少生靈翹首以待,要嘗嘗這據說劃時代的體驗!
  在虛擬現實技術廣泛用於武道磨礪之後多年,終於有了這樣壹款以體驗不同人生為口號的遊戲,它由統禦三界的大周皇朝與“天壹閣”聯合開發,能再現壹個全新的、細節詳盡的、仿佛真實的諸天萬界!
  在這壹款遊戲裏,生靈將再沒有種族、地位的分別,完全隨機分配身份背景,憑運氣扮演《壹世之尊》裏的絕大部分角色,可能是宗門弟子,世家後裔,也可能是受到壓制的妖魔鬼怪,甚至能做路邊的花花草草,共同撐起這個虛擬天地的衍化。
  許雲西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不再多言,專心等待著進入遊戲,沒過多久,他眼前光影變幻,宿舍化作了點綴著璀璨繁星的夜空,自身立於中央,仿佛宇宙的核心。
  “正讀取資料,隨機分配背景,請耐心等待。”壹道淡漠高渺的聲音響起,緩解著許雲西內心的焦躁。
  度日如年,短短幾息的等待對許雲西而言就像過了不知多少個時辰,眼前的繁星終於改變,排列出壹行行文字:
  “已隨機到最高難度的背景之壹。”
  “有鑒於此,閣下能隨時聯絡本遊戲專線客服,請求指導,號碼為:XXXXXXX。”
  “背景壹經生成,直至此人物徹底終結,玩家無法更換。”
  “人物終結後,玩家進入輪回系統。”
  ……
  許雲西目瞪口呆看著這些內容,沒想到自己居然分配到了最高難度的背景之壹,和絕大多數玩家相比顯得與眾不同,也不知算是好事還是厄運。
  文字還在逐漸形成,許雲西收回了思緒,專心致誌看去,事到如今,不接受也只能接受,看能否借此玩出花來,成為“壹世之尊”!
  “人物背景:江東王氏嫡子,少家主,王思遠,綽號‘算盡蒼生’!”
  ……
  星空忽地崩裂,壹行行文字拖著璀璨的光尾飛入了許雲西腦海,幻化出對應的人物關系譜。
  許雲西猛地驚醒,翻身坐起,只覺肺部憋悶,喉頭發癢,忍不住就劇烈咳嗽了起來,咳得撕心裂肺,這輩子都沒曾有過的體驗。
  壹個銅盆出現在他面前,點點鮮紅飛濺入內,許雲西緩了過來,愕然看向旁邊的侍女,模樣嬌俏,舉止優雅,滿臉疼惜:“公子,又做噩夢了?”
  公子?許雲西這才醒悟自己進入了《壹世之尊》的遊戲,心中驚嘆道,不愧是第壹款虛擬現實的大型互動遊戲,竟讓自己生不出半點虛假的感受。
  心念壹動,調出光幕菜單,確定能夠退出後,許雲西微微皺起了眉頭,似愁似喜似疑惑。
  根據之前的《壹世之尊》設定介紹,江東王氏少家主的身份何等顯赫高貴,壹開始就能學到絕世級數的功法《算經》,掌控前期最強寶物之壹的“洛書”,與自家“鬼谷學院”弟子的現實積累相得益彰,這樣的背景對日後的發展簡直是“容易等階”,最高難度從何而來?
  這具身體天生的虛弱?
  “哎,公子,‘算經’太過強橫,能盡窺天機,自然遭受天妒,體弱多病,壽不過半百,但只要在此之前,您能成就法身,則自然化死為生,掙脫桎梏。”侍女嘆息道。
  這侍女看來不是玩家扮演,屬於之前宣傳時提過的“新人引導者”,在給我講解更詳細的東西……嗯,不成法身,五十而亡,果然有點難度,只是五十都成不了法身,我還玩這個遊戲做什麽?許雲西恍然大悟,心頭安定了下來,咳嗽了兩聲道:
  “給我端碗潤喉的東西來。”
  “是,公子。”侍女走向旁邊,打開食盒,早有準備。
  許雲西看著侍女恭順的表現,只覺喜意怎麽都掩飾不住,自家分配到的身份背景能碾壓九成九的玩家,日後必定大出風頭,暢快至極,而所謂的最高難度,完全能夠接受。
  “啊!”
  就在這時,壹聲淒厲慘叫爆發,像是來自每個人內心深處的黑暗,能喚起所有的暴虐兇戾與瘋狂。
  許雲西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比遇鬼還戰戰兢兢,純粹的本能反應。
  “這是什麽聲音?”慘叫消失後,他脫口而出。
  侍女嘆了口氣:“公子您病糊塗了?咱們王氏歷代先祖,只要成就法身,坐化前都會慘叫壹聲,像是遇到了什麽極其可怕的事情,而且,而且,據說還會化作厲鬼。”
  啊,不成法身,五十而亡,證得法身,詛咒相加,不得善終?許雲西內心咯噔了壹下,有種絕望在彌漫。
  還真是最高難度啊!
  雖然不得善終對玩家來說似乎無所謂,但自己總覺得害怕與恐懼!
  之後幾個月,許雲西除了練武,壹直沈迷於《壹世之尊》這款遊戲,想要為自家的“王大公子”身份闖出壹線生機,可是,無論怎麽努力,怎麽掙紮,怎麽推衍,他都看不到希望的曙光,眼前和夢中似乎有混亂瘋狂的暗紅在肆掠,絕望而壓抑。
  “玉虛宮元始天尊不都說萬事萬物皆有壹線生機嗎?趁法身還早,先請求專線客服指點壹下吧。”許雲西帶著沮喪與低落的情緒,撥通了專線客服的號碼。
  短暫的等待後,他看見光幕憑空冒出,倒映出壹個布置高雅的靜室,內裏擺著壹張棋盤,布滿黑白,棋盤後則跪坐著壹位秀美如同少女的白衣男子,頭發盡霜,臉龐似乎也缺乏血色。
  “妳對王思遠的背景有疑問?”這白衣男子帶著淡淡的笑容問道。
  這專線客服怎麽氣質如此非凡,難道是天壹閣高層人士?而且秀美病弱,不就是王思遠的標簽嗎?許雲西滿心疑惑,但還是問出了縈繞腦海很久的問題:“……就是這樣,像是陷入了死局,無論怎麽落子,都跳不出來?我該怎麽做?”
  “跳不出嗎?”那白衣男子拿起壹枚黑子,似乎要落到棋盤,可忽然之間,他手壹放,棋子流星般下墜,砸了上去,將棋局弄得七零八落,“這樣呢?”
  這樣呢?許雲西望去,頓覺棋局生出了無數的變化,長出了很多“氣”,有了濃濃的生機!
  “這樣……這樣!”他猛地站了起來,滿臉的欣喜,“跳不出去,就砸掉原本棋局!”
  他激動喜悅地搓起了雙手,恨不得立刻嘗試推衍壹番“砸棋盤”的具體行動。
  就在這時,那白衣男子突然收斂笑容問道:
  “如果‘砸棋盤’的舉動本身就在對方的‘棋局’之中呢?”
  本身就在對方棋局之中?許雲西楞住了,腦海壹團漿糊,不知該怎麽回答,只覺對方的語氣裏有著淡淡的悲涼與失落。
  “好了,就指點到這裏吧。”看見許雲西的反應,白衣男子搖了搖頭,即將終止對話。
  許雲西驚醒,脫口問道:“不知該怎麽稱呼妳?”
  這不像是普通客服!
  “稱呼我?”白衣男子笑了笑,咳嗽了兩聲道,“我的客服代號是‘壹線生機’。”
  壹線生機?許雲西莫名其妙,懵懵懂懂看著光影消失。
番外四 最是那相逢壹笑
  雲深霧繞之間,飛檐鬥拱隱約,處處奇花盛放,地地靈泉噴湧,在某個無人角落,壹位錦衣玉服的小男孩正提著未曾開鋒的沈重鐵劍,歪歪斜斜地往前刺出,壹式“飛鳥投懷”使得七零八落,相當難看。
  “壹套蓄氣期的六合劍法練了這麽久都無法掌握,資質簡直堪稱魯鈍。”忽然,壹道冷冽又童稚的聲音在小男孩背後響起。
  “誰?”小男孩嚇了壹跳,慌忙回身,看到了壹位與自家差不多年齡的小女孩垂手站在花叢邊緣,打扮清爽利落,服色以明黃為主,眉眼遠未長開,但也異常得嬌美可愛,只是神情清冷,薄薄的嘴唇抿著,努力要擺出威嚴淡漠的樣子。
  “是妳啊……我還以為是誰呢……”小男孩松了口氣,但壹張臉旋即又漲紅了起來,“妳怎麽能,怎麽能偷看別人練武?”
  小女孩哼了壹聲:“妳這樣的三腳貓功夫,請我看我都不會去看。”
  何況是偷看!
  不待小男孩出言,她又自顧自道:“難怪妳不肯和我們壹起練武,原來是怕丟臉,這樣的劍法,休說壹式,就算整套,我幾天工夫都能完全掌握。”
  小男孩羞怒交加:“要妳管!”
  “哼,看在妳之前熱情款待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指導指導妳吧,爭取讓妳盡快掌握。”小女孩微微仰著下巴道。
  “不用!”小男孩抱著鐵劍,喊了壹聲,匆匆忙忙奔回了最近的殿閣。
  小女孩楞了楞,似乎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好半天才嘟嘟囔囔道:“沒誌氣……”
  ……
  書房內,陸大先生與葉玉顏各自拿著壹本色澤陳舊的典籍,相對而坐,沐浴著燦爛又溫暖的陽光,享受著寧和平靜的美好。
  蹬蹬瞪,步伐聲傳,打破了安靜,小男孩抱著鐵劍,沖了進來,壹臉委屈又難怪地看著陸大先生與葉玉顏道:“爹爹,娘親,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很差?”
  快,快否定我!只是壹時遇到了關隘而已!
  陸大先生收回心神,放下書籍,與葉玉顏對視了壹眼,然後含笑道:
  “是,確實很笨。”
  “啊……”小男孩楞在了當場,又是茫然又是委屈又是絕望。
  原來我真的很笨……
  “但笨不表示蠢,只是舍得下苦功,守得住清冷與孤寂,不怕付出比其他人多幾倍乃至十倍的努力,壹樣能有豐厚的收獲,壹樣能修煉有成。”陸大先生溫和笑道,“爹爹我小時候比妳還笨,如今還不是身成造化,腳踏苦海?”
  “爹爹,妳小時候也很笨?”小男孩訝異反問,在他心目中,自家爹爹可是最厲害最強大的高手!
  說話間,他望向了母親,等待著答案。
  “當然,妳爹爹那時候確實很笨。”葉玉顏嫣然壹笑,“但他能認清自己,做到了‘笨鳥先飛’。”
  “這樣啊……我也要笨鳥先飛!”小男孩頓時又充滿了信心,接著滿帶好奇道,“爹爹,您能給我講講您小時候的事情嗎?”
  陸大先生略作沈吟,拍了拍身邊的椅子:
  “來,坐這裏,聽爹爹慢慢講。”
  於是,小男孩放好鐵劍,乖乖坐好,專註傾聽。
  ……
  呱呱呱,烏鴉叫聲不絕於耳,讓整座破廟蒙上了壹層陰森與不詳。
  “呸!”
  “聒噪!”
  “晦氣!”
  伴隨著壹聲聲咒罵,陸之平搖晃著腦袋,從對劍法的沈浸裏回過神來,看向身前靜靜燃燒的火堆與咕嚕亂響的大鍋。
  “小陸?怎麽樣,還習慣走鏢的生活嗎?”旁邊滿臉絡腮胡子的李遠見他視線亂轉,於是笑呵呵問道。
  “還好,也多虧李叔妳們壹路的照顧。”陸之平略帶青澀羞赧地回答。
  李遠異於常人的巨掌拍了拍陸之平的肩膀,拍得他暗自呲牙裂嘴,然後才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妳爹武功廢了,總鏢頭念舊,允妳頂替,而且還特意關照,不必強求妳走鏢,可以做些鏢局內的雜事,妳為什麽非得做鏢師?這碗飯不是那麽好吃的,妳說說看,認識的叔叔伯伯裏,有多少是完完整整養老的?”
  “而且,哎,妳李叔是個粗人,有的話也不藏著掩著,妳武功怎麽樣,資質怎麽樣,我們都很清楚,不要逞少年意氣,妳家三代單傳啊,如果出了什麽好歹,我怎麽給妳爹交待?給妳爺爺交待?”
  “聽李叔壹句話,做人嘛,最要緊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這趟鏢走完,老老實實守在鏢局。”
  陸之平聽得壹張臉陣紅陣白,牙關緊咬,好半天才低低道:“李叔,我明白了,等這趟鏢走完再說吧,我,我先到墻外練會劍……”
  不等李遠說話,他就猛地站起,匆匆忙忙踏出了破爛的大門,不敢在深夜裏走得太遠,就著火光和月輝,就在墻根拔出了劍。
  看著他的背影,李遠搖了搖頭,對旁邊的鏢師道:“和他爹壹樣倔強,可惜沒他爹的天賦。”
  “可不是,聽說壹套六合劍法反反復復練了五年,才勉強掌握了大半,而且這個過程裏還未練過其他功法,說是太雜就會蒙掉,就會兩邊都練不成。”旁邊的鏢師並沒有壓低聲音,“老李,說說看,這樣的資質,學武簡直是浪費時光,老老實實幹點啥不好?”
  “算了,算了,好歹是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又能勉強用劍,當個趟子手還是足夠的。”李遠收回了目光。
  陸之平隱約聽見他們的議論,壹時心浮氣躁,可當他揮灑出手中之劍,整個人就陷入了壹種忘記其余的感覺裏,世間萬物盡數褪去,只剩下自己與自己手中的劍,壹切是那樣的安寧,那樣的靜謐,那樣的美好,所有的情緒都隨之沈澱。
  壹天練不好這式劍法,那我就用壹個月,壹個月練不好,那就用壹年,只要沒有絲毫松懈,終究能掌握,終究能笨鳥先飛!
  反反復復,原先掌握的六合劍法如水銀瀉地般使出,陸之平專註錘煉著每壹處不對,希望能達到心目裏的完美。
  忽然,他猛地驚醒,收住了劍光,耳畔聽到了壹聲慘叫。
  回首望去,火光搖曳,照出了不少黑衣人,照亮了壹口口閃爍著寒芒的兵刃。
  “敵襲!”李遠勉強架住眼前疾如流星的長劍,高喊出聲。
  陸之平心頭壹動,本能就想逃走——他在廟外,完全被人忽略了,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但念頭轉動間,他咬緊牙關,提著長劍,腳尖壹點,掠入了破廟,試圖救援。
  寒光壹閃,壹口開山大砍刀劈向了他,而他缺乏戰鬥經驗,這個時候腦海竟空白壹片,忘了該如何應對。
  幸好五年來幾千幾萬遍的苦練將劍法化作了他的身體本能,受鋒芒壹激,腦袋壹矮,腳步壹錯,手中之劍便電射而出,順勢躲過了劈砍,撞到了敵人身邊。
  噗!
  劍尖透出,紮了那黑衣人壹個透心涼。
  六合劍法,飛鳥投懷!
  眼前身軀緩緩軟倒,露出了廟內四濺的火光,恰似煙花盛放。
  這麽弱?陸之平清醒了過來,顧不得多想,將六合劍法壹壹施展開來,試圖闖過險阻,靠攏李遠他們。
  當他腦海不再壹片空白,當他沈浸入了搏殺爭活的事情裏,所有的心神所有的註意隨之集中,沒有絲毫分散,只四周的敵人,只他們手中的刀槍劍斧,只壹道道熟悉又陌生的寒光軌跡。
  忘記了其余,陸之平感覺所有人的動作在自己的眼裏都變得“遲緩”,壹招壹式清晰可見,於是,往前邁了壹步,掌中銳劍壹挑,正好命中壹位黑衣人的手腕,讓他再也無法拿住那柄黝黑斧頭。
  當!
  斧頭落地,陸之平腳後跟壹踩壹旋,繞過了這位黑衣人,直撲李遠旁邊的劍客。
  噗通!使斧的黑衣人頹然傾倒,引來了壹道道驚愕的目光,開竅以下堪稱強橫的同夥竟如此不堪壹擊?
  小小的鏢局還有隱藏高手?
  領頭的幾位開竅好手迅速分出了壹位,雙掌泛著血色,往前憑空壹抓,激起勁風,硬生生讓陸之平的劍尖歪了幾寸。
  陸之平不驚不怒,眼裏只得敵人與掌中之劍,手腕壹抖,劍花順勢就改變了方向,不斷顫抖,仿佛迎著狂風巨浪飛翔的海燕,艱難又詭異地破開了重重掌影,點向了那位開竅好手。
  哼!
  開竅好手雙掌血光大盛,無數掌影壹縮,凝於壹處,正好夾住了那變化不定的劍尖。
  喀嚓!
  長劍斷折,陸之平倒飛了出去,口中鮮血噴薄,落到廟外地上,壹時竟站不起來。
  就在這時,他鼻端聞到了壹股清香,扭頭看去,只見幾道人影從林中奔出,為首者是位清水出芙蓉般的少女,壹雙眸子又黑又亮,睫毛顫動,像是小扇子。
  面對陸之平的目光,少女嬌憨笑道:
  “這裏出了什麽事?我們聽到動靜過來的。”
  “對了,我是葉家堡葉玉顏。”
  笑容綻放,像是夜晚的陽光,冬日的百花,映入了陸之平的眼睛。
番外五 比大青根更麻煩的是
  玉虛宮門房內。
  大青根戴著虛擬設備,揮動著枝條,玩得張牙舞爪,不亦樂乎,壹邊享受,壹邊嘀咕著自己的徒弟費正濤:
  這家夥簡直不為人子,爺當初求爹爹告奶奶,助他在修煉荒漠突破外景,飛升至真實界,又提攜他最早進入末日之舟,成功渡過末劫,來到新的諸天萬界,為的是什麽?不就是為了玩遊戲時有個伴,有個幹臟活累活的?
  結果這廝不顧師恩,日日夜夜都在武道修煉之上,怎麽教訓都沒用,說都說不聽!
  哎,以後收徒要謹慎啊!
  就在大青根肚裏咒罵著費正濤時,它眼前忽有銀光壹閃,像是雷霆照亮了天地。
  “哈哈,我的快遞終於發貨了!”大青根壹臉喜色,枝條搖曳,將虛擬設備全都抖落於地,大踏步來到了門房內漂浮的銀白圓盤前。
  玉虛宮快遞,發貨就到!
  拿起銀白圓盤上半人高的包裹,大青根迫不及待地拆開,壹件又壹件拿出。
  “癸水五行罩”……“無根百花露”……“生生不滅雲”……它喜形於色,邊念叨邊組裝,前所未有的興奮與激動,好半天之後,面前出現了壹個充斥著半透明液體的“魚缸”類事物,每壹次漣漪都能蕩起五光與十色。
  “哈哈,成了,成了!”大青根繞著“魚缸”打轉,枝條亂飛,手舞足蹈,“以後不愁元皇幣不夠了!”
  這可是自己精心挑選的、攢了很久錢才買到的寶貝,只要將剁手斷腳出來的枝條插入,就能根據植物特性,吸收天地靈氣與水液,自行繁殖,自我生長,自成循環,壹根變十根,十根變百根,要多少有多少,再也不擔心在萬界商城買買買時元皇幣不夠了!
  哈哈哈哈,爺也是最近才醒悟,咱可是植物成精,與別家不同,壹根枝條也能種活!
  在“無根百花露”消耗完畢前,種出的枝條數量會足夠多!
  暢想著美好的未來,大青根從房間角落裏翻出了壹根猶帶生機的碧綠枝條,邊回味之前斬斷時的痛苦,邊自我激勵道:
  “忍得壹時痛,換來百年好!”
  枝條插入了“魚缸”,大青根眼巴巴地瞅著,似乎希望時光能飛快逝去,在下個剎那,裏面的東西就抽枝長葉,分化出更多根,而每壹根都是大量元皇幣!
  突然,它神情壹動,收斂住了喜色,換上了畢恭畢敬的諂媚,原地行禮道:
  “回掌教老爺,小的立刻就來。”
  人逢喜事精神爽,大青根步履輕快,穿過重重宮閣,來到了三清殿內,只見深處的雲床繚繞幽深,仿佛通往著另外的諸天萬界,掌教老爺,當世之尊,“元始”孟奇正結跏趺坐於其上,身穿玄色道袍,頭戴古老冠冕,容顏被腦後圓滿寶光的清輝映照得模模糊糊。
  而那輪圓滿寶光內,生長著壹枚容納了萬物萬道的果實,無法用語言描述形狀與顏色,旁邊爬動著壹位頭紮兩只沖天辮的三四歲小姑娘,不斷伸出嬰兒肥的小手,試圖將那枚果實抓住,滿臉的執著,時不時展露笑顏。
  掌教老爺,怎麽能讓小姐爬到您頭上,不,爬到您腦後的寶光內!天尊臉面何在?咱們玉虛宮臉面何在?大青根恨鐵不成鋼般在肚中咆哮了幾句,接著諂媚笑道:
  “不知掌教老爺召見,有何吩咐?”
  孟奇苦笑壹聲,指了指腦後的小姑娘:
  “這小祖宗有問題要當面問妳。”
  大青根須發壹擡,疾聲道:
  “小姐盡管問,小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小姑娘中斷了撈“果實”的嘗試,奶聲奶氣道:
  “大青根,妳有爹嗎?”
  爹?
  這個字仿佛壹道閃電,劈在了大青根的腦海中,掀起了無邊巨浪。
  對哦,我有爹嗎?
  如果有,我爹是誰?
  “妳有娘嗎?”小姑娘繼續問著。
  娘?
  大青根目瞪口呆,似乎又被雷霆劈中,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討好笑道:“回小姐,有的。”
  鬼才知道我爹娘是誰,咱植物壹系不同於其他生靈,或許爹就是娘,同根而生,花分陰陽,隨風飄零,落到了玉虛宮內!
  小姑娘咬了咬拇指甲,歪了歪頭:“那妳以後會有小孩嗎?就像我爹和我娘有我這樣的小孩。”
  大青根陪著笑,胸有成竹道:“小姐,您有所不知,小的乃植物成精,與掌教老爺和夫人都不盡相同,除開常見的方式,還能自行繁殖,比如折下壹段枝條,精心培育,它就能滋長成全新的大青根,算是我的後,後……”
  說到這裏,大青根忽地楞住了,眼神呆滯,想到了門房內正在栽培的那根枝條!
  “糟糕,之前忘了這茬了!”
  “癸水五行罩……無根百花露……生生不滅雲……這都是仙家妙物,與正常不同,會繁殖出什麽東西來?”
  大青根的笑容頓時變得比哭還難看,又急又慌道:
  “掌教老爺,小的忽有要事,須得告退!”
  “去吧。”孟奇似乎洞見了所有前因後果,邊伸手安撫小姑娘,邊微微笑道。
  大青根急沖沖回到了門房,剛跨入內,就看見自家萬界通識符前端坐著壹個青色怪物,揮動著枝條,玩得張牙舞爪,魚缸內則空空蕩蕩。
  “妳,妳!”大青根凝神壹看,忽地尖叫出聲,“妳竟敢用我的元皇幣!”
  青色怪物瞥了它壹眼,嘲笑道:“咱也是大青根,元皇幣也是我的,為什麽不能用?”
  枝條裏可是有原主記憶銘刻的!
  “我殺了妳!”大青根邊哭喊邊撲了上去,撕扯著青色怪物,兩者扭打成壹團。
  汪汪汪,哮天犬聽到動靜,奔了進來,然後傻在了門邊,油光水滑的皮毛抖啊抖。
  怎麽有兩個大青根?
  “哮天犬,快咬死這假冒我的家夥!”壹個大青根聲嘶力竭地喊道。
  “它才是假的!”另壹個大青根憤怒咆哮。
  哮天犬抽了抽鼻子,看了看這個,又望了望這個,壹時竟分辨不出。
  比大青根更麻煩的是兩個大青根!
番外六 新朋友們
  玉虛宮門房大開,粉雕玉琢般的小小姑娘邁著短腿,搖搖晃晃走了進來,頭上紮著兩根沖天辮,臉上和手上有著明顯的嬰兒肥,似乎稍微戳壹下就能凹陷往內。
  看到房間內兩只青色怪物各據壹張躺椅,癱軟於上,毫無生氣的同時彼此怒視,誰也不服氣誰,於是她稚聲稚氣問道:“大青根,妳們怎麽了?”
  經過壹段時日的真假大青根遊戲,她開始熟練地用“們”來稱呼。
  “還不是它!”其中壹只青色怪物猛地翻身坐起,枝條亂舞,皆是指著對方。
  “哼,到底誰花得多?”另外那只反唇相譏,“落到這個地步,究竟怪誰?”
  兩只大青根妳壹言我壹語地吵了起來,幾息後才忽然清醒,扭頭看向那小祖宗,只見她嬌嫩的小臉蛋上盡是懵懂,右手拇指放在嘴邊啃啊啃,完全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原版大青根倒吸了口涼氣,生怕小祖宗又發散出什麽驚世駭俗的想法,裝腔作勢嘆了口氣道:“小姐您有所不知,哎,生靈情感不空,則邪魔不盡,不管世道如何,公不公平,美不美好,都難免出現嫉妒、憤怒、驕傲、貪婪、絕望、欲望等東西,而它們就會滋養出邪魔惡神,哎,我就是受到魔君還有九亂天尊影響,才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貪婪,將畢生積蓄付諸東流,哎……”
  這邊是長籲短嘆,另外那只大青根則眼珠子壹轉,趁機說道:“小姐,妖皇殿送了不少年幼妖物過來,說是交流學習,體現玉虛宮的壹視同仁。”
  “年幼妖物?”小姑娘雙眼放光。
  “對!據說有來自冰玄天的熊豹,有會說話的奇花,有壹心想學八九的怪貓……”原版大青根見小祖宗註意轉移,當即松了口氣,添油加醋說道。
  小姑娘右手放下,斬釘截鐵道:“它,它們在哪裏?”
  “被引去三清殿了。”兩只大青根異口同聲道。
  小姑娘雙眼晶晶亮,轉過身體,邁開短腿,搖搖晃晃往外,走啊走,走啊走,走過了重重殿閣與樓臺,終於踏入了孟奇的三清殿,可這裏空空蕩蕩,安靜無聲,哪有她想象裏的各種各樣妖怪。
  “去哪裏了……”小姑娘嘴巴壹癟,就要哽咽著召喚自家父親。
  這時,旁邊傳來壹道稚嫩仿佛孩童的女聲:“妳是誰?來找誰?”
  小姑娘扭頭看去,只見角落裏放著壹盆花,枝幹矮小,花開燦爛,正搖曳著對自己提問。
  “妳就是那朵會說話的花?”小姑娘搖晃著靠了過去,“其他呢?和小鳳小凰壹樣可愛的妖物呢?”
  “它們跟著何伯父與九璃姑姑修煉去了。”那朵花的聲音響在空蕩的殿閣中,仿佛有壹掛掛風鈴伴奏。
  小姑娘瞪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道:“那妳為什麽不去?”
  “我懶,舍不得離開床……”花枝搖曳,指了指身下的青色玉盆。
  “那我端妳去!”小姑娘自告奮勇,將那盆花給抱了起來,似乎天生神力,顯得異常輕松,臉上有著找到了新小夥伴的笑顏,邊走邊開心嘮叨,“妳這麽矮,壹定吃得很少,我要好好照顧妳,讓妳長高高,恩,妳是植物,大青根也是植物,它這麽茁壯,靠得是哮天灌溉,我會讓哮天也來灌溉妳的!”
  以後哮天在大青根那裏噓噓,在花花這裏嗯嗯,就這麽決定了!
  哮天是誰……怎麽灌溉……那朵花壹臉懵逼。
  小姑娘端著花盆,穿過了三清殿,正要前往修煉的地方,忽然眼前壹亮,看到了自家父母正坐在水榭內,壹個拿著玉蕭,壹個撫著古琴,壹個白裙空靈,清幽而艷,壹個玄袍深沈,逍遙灑然。
  “娘!娘!”小姑娘撲了過去,險些跌倒,仰著壹張嫩呼呼的白瓷小臉,“妳可回來了!靈兒都開始想妳了!”
  說到這裏,她歡喜舉著那盆花道:“這是我的新朋友!”
  “以後妳會有很多新朋友的。”孟奇微笑指了指顧小桑旁邊。
  小姑娘順勢看去,發現娘親旁邊蹲了只黑毛碧眼的小貓,胡須翹起,似乎在對自己笑。
  “很多新朋友!”小姑娘摸了摸黑貓的頭,又看了看懷裏的花,可高興壞了,忽然,她想起壹事,皺起眉頭,眼巴巴看著自己的爹和娘道:“我這樣不好,大青根說有情感就有邪魔,我這麽高興會引來邪魔的!”
  門房內的兩只大青根忽然打了個寒顫,彼此看了壹眼,同時出聲:
  “剛才的說法,小姐會不會理解歪?”
  孟奇嘿了壹聲,摸了摸小姑娘的頭:“放心,爹給魔君和九亂天尊說壹聲,要是祂們敢讓邪魔來找妳,爹就把祂們掛在玉虛宮門外,掛到下個紀元。”
  “好啊好啊,爹爹真厲害!”小姑娘頓時就將剛才的煩惱拋到了九霄之內,興高采烈拍掌道。
  顧小桑撫摸著那只三花貓的背,似笑非笑看了玉虛宮門房方向壹眼:
  “大青根懂得越來越多了……”
  “是啊。”小姑娘壹臉認真地點了點頭。
  門房內,兩只大青根突地汗流脊背,不知為何有了莫名的恐慌預感。
  顧小桑放開那只純白布偶貓,將小姑娘懷裏的花放到了旁邊,然後抱起她,打散她的沖天辮,重新梳理了起來,似欣喜似感慨道:
  “妳會有很多朋友的……”
  孟奇看向顧小桑,目光溫柔道:“想起了以前?”
  顧小桑微微點頭,腦海內自然浮現出那已經不能回溯的過往:
  那個時候的自己,和女兒如今壹般大小,但由於自我意識的分裂,已經失去了天真與懵懂。
  那個時候的自己,因為害怕自身“存在”最終的失去,拼了命地想要抓住更多的東西來證明來彰顯那壹點特殊,與丫鬟交著朋友,養貓養魚,對玉家各房各支的兄弟姐妹都笑顏相待。
  但是,換來的只有壹句句冷漠的話語:
  “小姐,妳是羅教聖女,是老母轉世,怎麽能和丫鬟小廝這種下等人交朋友?他們這是在褻瀆神靈,必須付出性命的代價!”
  “小姐,妳是羅教聖女,是老母轉世,這樣對待貓和魚有失身份,我幫妳丟掉它們。”
  “小姐,妳是羅教聖女,是老母轉世,其他各房無論長輩還是孩童,都是妳的仆人妳的奴婢,擡起妳的頭,高高在上地看著他們!”
  ……
  不,這確實是羅教聖女該做的事情,但我不是!我不是玉瓏紫,我是顧氏的女兒!
  壹個個朋友壹件件東西遠離,自己的心越來越空曠越來越封閉,只剩下母親顧氏還留在身邊。
  她是唯壹的稻草,是自己證明本身“獨立”的最後依仗,她給自己取的乳名“小桑”才是自己認可的真正名字!
  可惜,最終還是失去了她。
  可惜,到頭來她也是金皇。
  還好,這壹切黑暗都已經過去了……
番外七 關於過去的問題
  夜近亥時,酒足飯飽,正是壹家老少最為清閑的時光,但他們紛紛拿出了萬界通識符,通過投影或者眼眸視覺呈現等各種方式,或聚眾或私密地打開了某個直播。
  直播間設置在萬裏竹林內,壹片清新,翠綠滿目,十人方能合抱的巨竹前面擺放了壹張案幾,相對而坐著兩位女士,壹位著典雅大方的紅黑相間古袍,面對隔著虛空的無數目光,坦然笑道:
  “歡迎各位收看本期的《萬界有約》,我是妳們的朋友姜瑜,這壹次,我們有幸請到了當今洗劍閣太上長老,白虹宮仙尊,壹代劍神,江芷微江仙子,她將與我們聊壹聊武道與心靈的修行,講壹講那已經無法回溯的上壹紀。”
  江芷微依舊穿著鵝黃色的衣裙,黛眉大眼,明艷照人,靜靜跪坐,微微點頭,仿佛漫長的時光從未在她的身上和心靈裏留下些許痕跡。
  主持萬界有約的姜瑜趁機輕吸了口氣,按捺住內心的激動與忐忑,這可是有史以來第壹位接受直播專訪的造化大神通者,節目組內部所有人的修為加壹塊都比不上對方的壹根發絲,據說在彼岸都無法回溯的上壹紀,自己等人連靠近江仙子的機會都沒有,壹個天上,壹個地下,常人豈能與螻蟻為伍?
  幸虧自己東家瞿九娘是個有本事的女人,交遊廣闊,見多識廣,不僅能弄到萬界罕見的延壽之物,而且竟然還能真的邀請到壹位臨近了劍道巔峰的大神通者!
  面對這種人物,仙凡之別都難以概述,只能頂禮膜拜!
  也正因為如此,光是事前的反饋就能預料到今日收看的熱烈,節目必將更上幾層樓!
  稍微平復了心情,姜瑜含笑看向江芷微:
  “按照原本的想法,我們會在開始的時候舉行壹個盛大的儀式,以迎接降臨的江仙子,不失大神通者的身份,但仙子為人低調,平易近人,就這樣大大方方來了,大大方方地選擇了開始。”
  江芷微笑道:“仙者逍遙,心靈自在,不用講繁文縟節。”
  三十三重天外,忽有壹聲輕咳響起。
  “這才是真仙家風采,讓人神往。”姜瑜撫掌贊嘆,然後話鋒壹轉,步入了正題,“江仙子,自玉虛宮孟天尊開本紀以來,修行秘籍大半公開,武館學院之流已在很大程度上替代了原本的門派,它們分層化階,層層晉升,確實讓修行界後來者源源不斷,變得蓬勃興盛,想要修行的人不愁沒有機會,但對門派的損害也顯而易見,對此,您作為壹大宗門的太上長老,有什麽自己的看法?”
  江芷微沒有思索,似乎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笑容明艷而不柔媚道:
  “就‘道’而言,本該如此,回到最初,人皆元始,明心見性,都為如來,無論男女老少,妖魔鬼怪,在本質上是不分高低貴賤的,機會的平等算是順天應時。”
  “於門派而言,逆勢而動就像螳臂當車,終究被歲月所碾碎所吞沒,必須主動求變,以適應這樣的狀態這樣的大勢。”
  “當然,這種狀況對我們洗劍閣是有百利而無壹害的。”
  姜瑜不解地皺起眉頭,如同觀看直播的億兆生靈:“為什麽對洗劍閣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呢?大多數門派都在這種浪潮下轉變了形態或者失去了以往的榮光。”
  江芷微不疾不徐道:“或許因為我們是比較純粹的劍修門派,對門派的規模沒有執念,對真傳弟子的挑選壹向嚴格,在以往,我們收很多普通弟子,傳授他們非核心的劍法,然後觀察他們,考驗他們,磨礪他們,從中找到能成為真正劍修者,有的時候,往往好幾代弟子都找不到壹個。”
  “如今的浪潮反倒幫我們節省了這個過程,妳看,諸天萬界,所有想要修行的生靈,都能獲得對應的秘籍,然後靠著武館學院內老師的指導,壹點點提升,打破桎梏,獲得下個境界的功法,如此循環,直到修煉至類似老師再無法指點的水準。”
  “這個過程裏,每個老師面對的弟子很多,不會像以往門派師徒傳承那樣細致到極點的教導和監督,另外,萬界通識天地的興盛,煉丹練符煉器的普及,有太多的誘惑讓弟子們沈醉分心,選擇別的道路。”
  “於是,能在這樣的環境裏壹步步走出來的,依然專註於劍道的,都是內心強大,意誌堅定的修者,都有成為洗劍閣真傳弟子的能力,無需我們自己再去觀察,考驗和磨礪。”
  姜瑜若有所思點頭:“仙子說得很有道理,而到了法身及以上境界,秘籍愈發玄奧和深邃,光靠自身不知要花費多久的工夫才能領悟,拜壹位仙人為師,跟著他修行,接受更好的指點,是最好的選擇,看來武館學院的體系更適合法身以下,境界越高,越需要專門的師父。”
  雙方就這個問題聊了壹陣,姜瑜忽然抿嘴笑道:
  “仙子是諸天萬界赫赫有名的劍神,大家都對您本身的狀況很好奇,妳至今未有伴侶,漫長歲月裏會不會感到寂寞?”
  江芷微神情如常,坦然笑道:
  “壹則‘財侶法地’裏的‘侶’指的是能互相護持,彼此交流大道體悟的好友,非是世俗意義上的伴侶,愛侶,而這樣的好友,我並不缺乏。”
  “二則練劍即練心,不能以凡俗的情感來揣測仙佛,妳們的寂寞或許是我們的享受,妳們眼裏的糾葛或許是過眼雲煙,斬斷內心種種虛妄乃修行的日常工夫,更為重要的是,追尋於道,我心自足,不假外求,何來寂寞?”
  “我心自足,不假外求……”姜瑜咀嚼著江芷微的這句話,有些無法理解,但又似乎能感受到對方那顆強大的心靈。
  沈默半晌,她突然展顏壹笑,循著江芷微剛才的話語問道:
  “仙子,您說財侶法地裏的‘侶’,您並不缺乏,而我們也知道您與玉虛宮那位是從小認識,可以托付生死的至交,那在上壹紀,在妳們共同經歷的種種艱難險阻裏,是否曾經有過壹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刷的壹下,正看著直播的觀眾們齊齊坐起了身體,瞇起了眼睛,等待著答案。
  嗯?
  三十三重天之外,玉虛宮內,纖纖玉手正撫摸著銀斑虎皮貓,腦後浮現圓滿寶光的孟奇悄悄瞄過去壹眼。
  時光流淌,姜瑜猛地驚醒,自己怎麽將那個問題問出來了,壹個不好可是會掀起“腥風血雨”的!
  還好,還好,自己只是心裏想壹想,還沒問出口!
  於是,她燦爛笑道:“仙子,您說財侶法地裏的‘侶’,您並不缺乏,而我們也知道您有幾位可以托付生死的至交,能給我們講壹講當初共同經歷的有趣或驚險事情嗎?大家對不能回溯的上壹紀很感興趣。”
  觀眾們各自點頭,或靠椅背,或躺在床上。
  江芷微怔了怔,然後抿嘴壹笑:
  “好啊。”
番外八 如果
  天地重開,紀元新生,今時今日的灌江口已無往日壹絲壹毫的氣息。
  穆雲樂身著藕色衣裙,徘徊於二郎神君廟外,等待著通傳的結果,雖然她如今也算位列仙班,只差壹步便能身成傳說,諸界唯壹,但在造化大神通者面前,依舊渺小得仿佛凡人,更別提楊戩這種上壹紀的神話時代就赫赫有名的天尊級人物,能不能得到召見始終是個未知數。
  更為重要的是,她知道自身求見的目的委實上不了臺面——乃為《元皇傳》的修訂而來,歷經多年的打探,她已經將這本小說寫到了結局,其中不乏知情者透露的秘辛,但某些細節前後矛盾,讓她始終找不到合理的解釋,只好直接上門,拜訪當初的親歷者,務求還原事情的真相。
  對仙神中人來說,這是芝麻綠豆般的小事,為此求見壹位仙尊或者天尊簡直匪夷所思,可穆雲樂審視內心,發覺自己確實想做,於是就不辭辛苦不怕拒絕地開始了奔波,被至交好友們笑稱“癡氣不改”。
  等待了壹陣,穆雲樂還未醞釀出任何其他情緒時,壹位草頭神出來,含笑行禮道:“真君請仙子入內。”
  “真君答應了?”穆雲樂先是壹楞,旋即綻放笑靨,感激得幾乎快濕潤了眼角,想不到清源妙道真君這麽好說話,連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的小事竟能輕松得到他的召見。
  跟著草頭神,穆雲樂穿過了廟宇,進入了仙氣盎然的另壹重天界,踏足殿閣,看到了結跏趺坐的楊戩。
  楊戩依舊是扇雲冠,水合服,腳蹬芒鞋,腰系絲絳的打扮,清俊出塵,瀟灑隨意,右手自然垂下,撫摸著哮天犬油光水滑的皮毛,嘴角則噙著壹絲微笑,靜靜看著穆雲樂。
  待穆雲樂行過禮,他溫潤如玉般道:
  “姑娘想問昔年真慧之事?”
  “是。”穆雲樂剛做回答,又顰起黛眉,“也不是,其實是關於另外壹個問題,晚輩聽人提及,真君當初對元皇天尊言真慧就是您入道前的心境性子所化?”
  “確有其事。”楊戩讓穆雲樂有如沐春風的感覺。
  穆雲樂癡歸癡,可壹點也不傻,斟酌了語氣才道:“可真慧為何壹直未曾改變,始終保留著赤子之心,而真君卻已不復舊貌?”
  如果不弄清楚這個問題,等修訂完全的《元皇傳》刊發於世,少不得有人疑惑此節,然後在萬界通識天地的論壇上詛咒自己,喊什麽還我小師弟之類的話語。
  當然,穆雲樂自身不是太在意這點,最重要的還是她也好奇。
  “妳想聽個故事嗎?”楊戩梳理著哮天犬的毛發,讓它舒服地瞇起了眼睛——在玉虛宮待久了,它被那些奇奇怪怪的妖怪們傳染了某些慵懶的習慣。
  穆雲樂挺直了腰背,眼神放光道:
  “好!”
  楊戩緩緩開口:“殷商之前,大地紛亂,洪水肆掠,妖怪橫行,人族各部只能勉強自保……”
  ……
  某個部落附近,處處能見水天相接,渾濁滾滾成漩,仿佛能充塞世界,壹眼望去,唯有山峰裸露在外成島,看不到昔日厚實荒蠻的大地。
  “楊戩,妳別跟著我們!”壹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瞪著後面唇紅齒白的小男孩。
  小楊戩目光炯炯道:“為什麽不能跟著妳們?族長說小孩子要壹起的!”
  因為妳笨!因為妳蠢!半大不小的孩子默默回答了兩句,但這樣的答案經過長久的事實證明,根本打發不了楊戩這白癡,他根本不懂!
  想了想,他決定用絕招,學著父親的模樣,哼了壹聲:“因為妳沒爹沒娘!”
  “我為什麽要有爹娘?”小楊戩懵懂求問。
  “妳看,我們都有,就妳沒有,說明我們是不壹樣的,說明妳沒人要,說明妳是個怪物!”半大不小的孩子惡語連連。
  小楊戩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族長都說過了,沒爹沒娘的才是最厲害的,妳們都沒認真聽講嗎?”
  “啊?”壹群小孩妳看我,我看妳,完全不明白楊戩的自信從何而來,當然,他也壹貫這樣迷之自信。
  小楊戩認真解釋:
  “族長說了,天帝可厲害了,天帝天生地養,沒爹沒娘,族長還說了,姬姓部落的族長也厲害,他有娘沒爹,感應而生……”
  他語言組織頗有些混亂,舉了壹大堆例子,末了道:“妳們看,有爹沒娘的比有爹有娘的厲害,有娘沒爹的又比有爹沒娘的厲害,沒爹沒娘比他們都厲害,是最厲害的!”
  他下巴微揚,俯視著眾小孩,頗有種“妳們看,我也沒爹沒娘,所以我也會很厲害的”驕傲。
  壹群小孩被他強大的理由給弄得目瞪口呆,壹時竟有些相信,末了才呸了壹聲,指著楊戩背後道:“妳看!”
  “什麽?”小楊戩慌忙回過頭去,有什麽好玩的事情?
  身後空空蕩蕩,除了雜草野花,別無他物。
  再回頭,壹群小孩已是跑得不知所蹤了。
  “又上當了……”小楊戩喃喃自語了壹句,神情略有些黯然,但旋即又興高采烈起來,往著這座山峰的偏僻處行去,那裏有自己新認識的小夥伴!
  “小黑!”來到目的地後,他低聲呼喚著新夥伴的名字。
  嗖的壹聲,附近奇形怪狀的植物裏躥出了壹條臟兮兮的小黑狗,對著小楊戩搖起了尾巴。
  小楊戩笑容單純道:
  “小黑,以後我要跟著妳好好練功!”
  小黑狗楞住了,靈性閃爍的眼眸呆呆看著眼前的家夥?跟著我練功?
  “族長說了。”小楊戩言必稱族長,“我們人族鍛體要師法天地,模仿妖族,等到成年,還得壹滴滴融合妖族的血液,這樣才能成為厲害的戰士,我現在年紀還小,得從模仿妖族開始,妳是我認識的唯壹壹個妖族。”
  他仔仔細細認認真真觀察了小黑狗的模樣,然後趴了下來,四肢著地,舌頭吐出:
  “汪!汪!”
  做完這壹切,他看向小黑狗,燦爛笑道:“我模仿得像不像?”
  小黑狗舌頭吐著,差點忘了喘氣,目光裏竟是茫然的神色。
  和小黑狗玩了很久,小楊戩滿足往峰頂走去,還未臨近,鼻端忽然聞到了濃郁的血腥氣息。
  “打到大獵物了?”小楊戩呆呆楞楞想著,腳下步伐未停,轉過前面的崖壁,看到了部落內的狀況。
  橫七豎八盡是屍體,全都失去了水分,像是風幹了許久。
  “族長!族長!”小楊戩奔到壹具幹屍前,眼淚汪汪,竭力搖晃。
  這是部落的族長,自己心目中很厲害很厲害的英雄!
  族長仿佛回光返照,突地睜開了眼睛,猛地抓住小楊戩的手:
  “快逃!”
  “找妳的!”
  說完,他仰天栽倒,再無絲毫氣息。
  “找我的?”小楊戩壹臉呆滯。
  ……
  “找妳的?”穆雲樂聽得好奇心大起。
  楊戩神情溫和:“對,找我的,但準確來說,是找天帝的。”
  “天帝?”穆雲樂莫名其妙。
  “昔年天帝為擺脫神靈之軀的桎梏,借助天帝石碑秘密轉世,在竭力隱瞞的同時,他也做了故布疑陣的準備,而我便是‘疑陣’之壹。”楊戩坦然回答。
  “原來是這樣,那妳當初是怎麽逃過神靈搜尋的?”穆雲樂問道。
  楊戩微微壹笑:“有所懷疑且前來尋找的那位神靈不算厲害,與族長同歸於盡了。”
  穆雲樂恍然頷首,嘆息道:“從此開始了逃亡的妳,歷經磨難,逐漸成熟,沒了當初的性子與心境?可真慧也非壹帆風順,也經歷了不少危險啊,為什麽他沒改變?”
  “在楊戩拜師玉虛宮前,也就是正式入道前,壹切都得依靠自身。”楊戩溫文笑道,“而真慧,哪怕有馬匪之事,有師兄弟分離之悲,有後來的種種磨礪,但始終是有依靠的,有師兄,有師父,不用操心太多。”
  他閉了閉眼睛:
  “如果當初入道前,也能有師兄,有師父,性子和心境或許會延續吧,但事到如今,真慧永遠是真慧,楊戩終究要成為清源妙道真君。”
  聲音低沈,仿佛回蕩在諸天,穆雲樂忽然顫栗,只見楊戩頭頂泥丸打開,放出無數光芒,變化成種種幻影,不斷聚合,不斷凝縮,似乎要結出壹枚虛幻的果實。
番外九 壹日遊
  寒風哭號,陰世虛渺,歲月化作黑土,年年歲歲累壓,形成萬世不拔之荒蕪與冰冷。
  在這壹眼望去昏昏暗暗無有邊際的天地間,忽然降下壹道金光,細細勾勒出壹座布滿浮雕與花紋的大門。
  大門敞開,內裏走出壹群人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皆頭纏紅巾,有毫芒附體,為首者則留著兩撇彎彎的胡須,舉著壹面黃色大旗,上書五個大字:
  “地府觀光團!”
  他感受著能吹散魂魄的陰風,回首叮囑道:“各位客官,妳們有‘紅寶巾’附身,冰寒不侵,鬼祟不染,大可放心跟隨,只是萬萬莫掉了隊,失了道路,這陰土廣袤無垠,每時每刻又都在滋長與累積,非天尊佛祖們不足以盡覽,壹旦離散,那多半就找不回來了。”
  “是,向導先生。”這群遊客頗有禮數,齊聲回答。
  向導將舉著的黃色大旗壹展,毫光盛放,照亮了前路,接著邊走邊說道:“我們目前看到的這層陰土形成於人皇年間,將遠古荒蠻歲月與開天辟地洪荒之紀這兩個時代所演繹的陰土完全覆蓋與埋葬……”
  遊客好奇地四處打量,隱約能見宛若實質的陰風裏有扭曲模糊的黑影。
  不知不覺,他們前行了很久,向導指著左側漆黑高聳山峰道:
  “這就是神話傳說裏所言的‘陰山獄’,地府自然形成,凡生前犯有奸淫擄掠之罪者,死後將被釘在峰頂,日夜受‘散魂罡風’與‘消魄煞氣’吹拂,痛苦七七四十九年而未徹底煙消雲散方才解脫。”
  聽聞此言,遊客眺望而去,只見山峰黑沈光滑,結有冰霜,但怎麽也看不到所謂的受刑陰魂。
  “難道世道最近如此之好,已無奸淫擄掠之輩?”壹位中年書生捋著五絡長須道。
  向導哈哈壹笑:“非也非也,乃地藏王玄悲菩薩誓願超拔眾生,渡盡壹切執念與罪孽,將他們都接引去了佛國凈土。”
  “菩薩慈悲,以壹己之身擔眾魂罪孽。”遊客裏有信佛居士雙手合十贊頌。
  “可是,那些奸淫擄掠的人不該受到報應嗎?那以後大家都做壞事,都等著地藏王救渡好了!”壹位十來歲的少年憤憤不平道。
  向導聞言壹笑:“各位客官稍安勿躁,且行且聽。”
  又行壹陣,前方陰風驟緩,現出壹座只剩大門的城郭,門口立著七八個華蓋,垂下道道水光,護住壹方方案幾,諸多或滿臉痛苦或心懷執念的陰魂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那是做什麽的?”先前說話的少年好奇發問。
  向導嘿了壹聲:
  “各位靠近看看就明白了。”
  眾人靠近,水光漸明,只見那壹方方案幾上空都有條幅招展,分別書寫著“地藏凈土”“酆都鬼城”“旌旗陰府”“真空家鄉”等文字,壹位位身影凝實的鬼魂在呼喊介紹著什麽:
  “來我們酆都鬼城,包食宿包修煉包輪回!”
  “千萬別去那旌旗陰府,犯有各種罪孽者在那裏必須接受勞動改造,就算九世善人也沒什麽高壹等的地位!”
  “各位,各位,輪回有限,苦海無涯,妳們想在壹次次的輪回當中消磨自身,最終失去本性,化作另壹個人,還是接受改造,向道要路,以法鑄身?”
  “我地藏玄悲菩薩慈悲,願用金身擔妳們之罪孽,以佛法化解妳們的執念,讓妳們身心皆受清凈,得大自在大極樂。”
  紛紛擾擾吵吵鬧鬧之間,只“真空家鄉”條幅下的神人沒精打采,隔三岔五才有氣無力喊壹聲“無生老母,真空家鄉”,極盡敷衍之能事。
  “他們在搶奪陰魂?”壹位白發蒼蒼老者關切打探道。
  向導頷首回答:“然也,這無邊陰土原本只得地藏凈土,掌控生死,操縱輪回,後來才有道門、人皇、羅教等勢力進入,玄悲菩薩慈悲為懷,不願因此釀成沖突,默許各憑本事而為,只是不能訴諸戰鬥。”
  “這樣啊……”白發老者微微點頭,“向導先生,妳覺得死後去哪家最好?身有罪孽是不是去地藏凈土就能夠化解,然後得清凈自在與極樂?”
  那十來歲的少年撇了撇嘴,嘀咕道:“若真有這麽容易,世間都是壞人了……”
  向導呵呵笑道:“老丈且聽我分解,雖說禪門有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玄悲菩薩也會替妳們承擔相應罪孽,但他化解不了其中因果,而我們這壹紀以玉虛宮孟天尊為首,祂的根本之道就含因果之事,所以,消去罪孽、化除執念之後,還得身入輪回,了斷因果,方能繼續修禪,否則,就算待在玄悲菩薩的凈土,亦會修行停滯,眼睜睜等待著徹底終結的到來。”
  白發老者臉色沈凝,好半天才點了點頭:“我們等下去哪方地府?”
  “當然是去地藏凈土,玄悲菩薩可是得到諸方陰曹公認的地府之主,而且日日都在開壇說法,聽壹聽絕對受益匪淺。”向導邊說邊走,穿過鬼物挨鬼物的城門洞,選擇了最中央岔道,進入了壹方橫跨億萬劫數的朦朧佛國。
  凈土處處皆有青翠菩提之樹,遍地開滿了婆羅與金蓮,水池鑲嵌著黃金琉璃等七寶,蕩漾著諸色異光,即使隔著數不清的佛剎,也能看見佛國中央的神聖蓮臺。
  蓮臺之上,高坐著現出地藏金身的玄悲,他手持黑白二色化作的生死之秘,現出憐憫慈悲之態,以宏大莊嚴之聲壹句句講解著佛法,周圍坐滿了難以盡數的各族鬼物。
  “咦,我的萬界通識符沒信號了。”那十來歲的少年本想拿出通識符,拍照留念,上傳論壇,做壹日之遊的憑證,誰知竟然沒有了信號。
  向導咳嗽壹聲道:“最初之時,陰土和陽世是能以萬界通識符連通的,但後來發現陰陽互蝕且因果糾纏,於是忽有壹日,兩界隔斷,冥府自成局域,只得每年七月半起才能互相連接十五日。”
  “那快遞能到陰土嗎?”有人著急問道。
  “可以,可以,各大仙門都與陰世有正常往來,而且玉虛快遞無有不止!”向導敬業回答,“各位可以就地解散了,想聽佛法的去聽,想探親的去探親,想四處走走的四處走走,等玄悲菩薩講法完畢,我們就在這裏集合。”
  他話音剛落,整個凈土突然漆黑,再無壹絲壹毫光芒,耳畔盡是驚呼之聲。
  轉瞬之間,明亮頓起,清光照徹了佛國,照亮了陰土。
  端坐蓮臺的玄悲停下了講法,擡頭看向陰土之外,看到異象頻現,看到了楊戩登臨彼岸。
  等壹切平息,他又望了望玉虛宮位置,輕輕嘆了口氣:
  “老衲復有收徒之心,不知哪兩位施主有緣?”
  佛音回蕩之中,他伸手拈住了壹朵飄落的金蓮。
  看到這壹幕,遊客裏那位十來歲的少年不知為何忽地微笑了起來,似乎明悟了很多很多。
  玄悲拈花,迦葉壹笑。
番外十 奇遇
  煙雨如霧,籠罩平湖,點點滴滴斜飛,撲面濕濕潤潤,來往行人不減反增,徜徉於這迷離美景。
  楊柳垂岸之處,身著青衫頭戴綸巾的孟奇蹲在水邊,壹邊浣濯雙手,壹邊打量著如織遊客,他的身後,顧小桑壹襲素裙,俏立枝旁,手中舉著壹把紅傘,遮住了兩人身影,而附近道觀香火繚繞,祭祀著壹氣化三清的天尊蘇孟。
  “走吧。”孟奇悠然起身,負手而行,氣定神閑。
  顧小桑紅傘倚肩,梨渦淺淺,故意問道:“走去哪裏?”
  “四處走走,感受紅塵,久在雲霄外,易失本來心。”說話間,孟奇與好幾位遊人擦肩而過,無人知是天尊來,“高高在上沒錯,以為只能高高在上就成執變妄了,滅情斷性可走,只能滅情斷性亦犯了執與妄。”
  顧小桑抿嘴壹笑,眼波流轉:“於妾身而言,紅塵俗世,男女老少,其實都不放在心頭,幫助不會無趣,毀滅亦不會不忍,只是不想反抗了半生的老母,卻變成了另壹個金皇。”
  她說的雲山霧繞,但孟奇卻微微點頭,隨手摘下壹片楊柳葉,揉成壹掌星海,點點滴滴皆是璀璨。
  璀璨騰空,直沖雲霄,照徹了朦朧煙雨,引來無數人翹首。
  “這是?”顧小桑流露出些許好奇,頗有幾分少女嬌憨。
  孟奇左手負於身後,含笑道:
  “雖說開辟這壹紀的諸天萬界時,為萬事萬物都留下了壹線生機,但於絕大多數普通人而言,終其壹生亦難有改變命運的際遇,我扔出這些‘奇遇’,給每個生靈留下夢想的機會。”
  “當然,得到者若不接受也無妨,全憑自願,為夫不會刻意去幹涉他們的未來。”
  兩人邊說邊行,話語漸漸飄散,身影亦慢慢消失在了煙雨深處。
  高空璀璨炸開,像是壹顆顆流星穿過時空。
  ……
  夜色醉人,沈誠霍然驚醒,被噩夢嚇得冷汗淋漓,幾乎不能自拔。
  有所思則有所夢,在夢中,他見到家族被即將發生的那件大禍所覆滅,修行還沒入門的自己完全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發生,不得不因此褪去錦衣玉食的生活,流落江湖,混跡底層,為了填飽肚子,為了爭奪地盤,壹次又壹次博上性命,最終被亂刀砍死於如今居住的府邸門口。
  “這是夢,沒什麽……但壹年後那件事情到來該怎麽辦……絕對不能落到這種地步……”沈誠喘著氣,腦海裏亂糟糟壹團,閃過了各種各樣的念頭。
  心不平,情不靜,他披衣下床,踱步到窗邊,仰望皎潔月色。
  窗邊擺放著壹張書桌,上面都是沈誠喜愛的閑書,包括諸多小說話本。
  就在這時,壹道流光劃破天際,在沈誠目瞪口呆之中落在了書桌上,化成壹冊泛著淡淡金光的厚厚書籍,封面暗紅內嵌,形成了壹個個常見的文字。
  “這是……”沈誠又驚又疑,慌忙望去。
  在他內心深處,悄然湧出了股股喜悅,自家看過的小說和話本裏可不乏類似的場景,那都是主角得到某些好處的時候!
  換言之,自己有奇遇了!
  目光落下,沈誠辨認出了金光書籍的名稱:
  “起點十年合集!”
  “起點十年合集?”沈誠茫然低語,這他娘到底是個什麽玩意?自己怎麽從來沒聽過?
  定了定神,他小心翼翼翻開了書籍,只見扉頁開宗明義寫著:
  “翻到哪壹頁,妳就將獲得對應的奇遇,只有壹次機會。”
  這段話語之後便是目錄,每壹個標題後都對應有頁碼:
  “穿越——第1頁”
  “重生——第356頁”
  “滿腹詩詞——第399頁”
  “身體數值化及不同模板——第400頁”
  “萬界商城——第701頁”
  “異能——第702頁”
  “主神空間——第1008頁”
  ……
  沈誠呆呆看著,甚至在最後看到了“主角光環(天煞孤星型)”“主角光環(雌性生物發情型)”“主角光環(對手智商降低型)”“主角光環(周圍生物NPC化型)”……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沈誠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感覺到了疼痛,而桌上的《起點十年合集》並未消失。
  “真的是奇遇啊……按照提示,翻到哪壹頁,似乎就能獲得對應的奇遇……重生,重生,難道是從頭再來,回到當初?中間的那些頁碼是不是就表示重生到不同時間段……”沈誠暗自嘀咕了起來,根據目前看到的情況進行著推理,“這是操縱時光的力量!這簡直超過了想象!”
  而作為壹個慣來謹慎的人,沈誠心裏還泛起了別的疑惑與擔憂:“這個奇遇的背後會不會潛藏著別的陰謀,否則不會這麽巧就落到我的面前?”
  “或者說真的只是個巧合?”
  思前想後,在大禍將近的壓迫下,沈誠深吸了口氣,決定冒險嘗試壹下。
  認真考慮許久,他伸出手,翻到了“身體數值化及不同模板”那裏:
  穿越意味著拋棄家族,讓他們自行面對大禍,非沈誠所願,重生若是時間點不對,也改變不了當前的局勢,同樣的,異能看似不錯,但首先得祈求運氣,否則很容易翻到雞肋,派不上什麽用場,至於主神空間、萬界商城之流,沈誠完全不了解,不知道會遭遇什麽,另外,“主角光環”等處於無法選擇的狀態,因此有個保底(身體數值化)的選項就彌足珍貴了。
  對於這個五個字,沈誠其實也不太理解,但依稀能揣測出點什麽。
  書頁翻開,金光迸射,壹下就將沈誠籠罩,等到他視線恢復,《起點十年合集》已然不見,而壹排排數字在他眼前劃過:
  姓名:沈誠
  年齡:19
  力量:16(勉強算個大力士)
  敏捷:12(正常人)
  意誌:10(壹顆多愁善感的心)
  智慧:16(謹慎不是壞事)
  體力:15(鍛煉得還不錯)
  智力:13(中人之資)
  魅力:18(13+5)(深受仰慕,家族加成)
  血量值:150(全身再無要害)
  目前可分配屬性點:三點
  重置屬性機會:壹次
  模板:神格神靈。
  沈誠想了想,先加了兩點在力量上,然後感覺到體內似乎有熱流炸開。
  走出房間,來到花園,他雙手伸出,握住了壹個石鎖——這是他往日怎麽都舉不起來的重物。
  吐氣開聲,沈誠猛地用力,石鎖轟然騰空。
  舉著石鎖,沈誠甚至覺得尤有余力,心裏又喜又憂,喜的是真為奇遇,光靠“全身再無要害”這個變化和重置自身屬性的機會,自己只要極端化些,就能解決掉家族的大禍,憂的是這奇遇簡直為仙家手段,不知道有沒有包含什麽目的……
  ……
  夜深人靜,任雲飛躺在床上,專心致誌地玩著手機。
  忽然,光芒壹閃壹暗,他的手機出現了黑屏。
  “草,該換了!”任雲飛罵了壹句,試了試重啟。
  等到品牌標誌出現,他松了口氣,然後看見屏幕上多了壹行大字:
  “晉江十年合集!”
  “啊?”任雲飛迷茫皺眉。
  ……
  十年後,海潮洶湧處,壹艘樓船停靠在了島邊。
  沈誠背負雙手,拾級而上,氣質深如淵海,讓人望之側目。
  在他的前方,壹座青灰色的道觀仿佛藏在天水之間——這是天下最擅蔔卦的地方,而沈誠始終有個疑問耿耿於懷,想求解答。
  ……
  任雲飛打開車門,發現自己又路癡了,原本是想去道觀求個平安符,誰知到了反方向的龍虎寺。
  “算了,來都來了,去搖個簽吧,看看那奇遇究竟是怎麽回事!”任雲飛暗咬牙齒,壹路前行,惹來道道灼熱的目光。
  ……
  “道長,我想算卦。”沈誠淡然看著面前的白發老道。
  老道眉眼不擡:“算什麽?”
  “在下多年前有場奇遇,想算壹算幕後的強者大概有什麽圖謀。”沈誠平靜說道。
  老道拿起了卦盤。
  ……
  任雲飛搖動簽筒,默默念叨:
  “我的奇遇究竟是怎麽回事?”
  啪,壹根竹簽落地。
  ……
  “解出來是什麽?”任雲飛緊張兮兮看著旁邊的老和尚。
  老和尚微微壹笑:“大概就是四個字。”
  “什麽?”任雲飛屏住了呼吸。
  老和尚道:
  “好人好事!”
  ……
  “答案是什麽?”沈誠語氣不自覺加重。
  白發老道看了看卦盤,輕嘆壹聲:
  “無的放矢。”
  “無的放矢?”沈誠脫口而出,壹時竟有些失神。
  這就是自己苦苦追尋的答案?
番外十壹 往事
  嗚嗚咽咽,簫音悱惻,顧小桑立在窗前,手按玉簫,粉唇輕湊,目光似迷離似空幻,眼前有花暗落,燕子雙飛。
  咚咚咚,低沈又富有節律的敲門聲傳來,讓她收斂了目光,轉過了身子,露出了難以琢磨的笑容。
  “進來吧。”她語氣輕快道,仿佛毫不在意聖女的莊重形象。
  吱呀,壹位貨郎打扮的男子躬身步入,小心將房門合攏,然後恭恭敬敬道:
  “回稟聖女,有妳吩咐的消息傳來。”
  他始終低著頭,不敢正眼看向顧小桑,仿佛怕被那既清且艷的絕色容光所懾。
  “天外奇石再次丟失?”顧小桑梨渦淺淺,神情讓人看不出絲毫端倪。
  “是,增賢門內的天外奇石於昨夜再次丟失。”貨郎如實回答。
  顧小桑將玉簫插回腰間,微微點頭,狀似不經意般問道:“這幾日可有外景強者路過三山四水?”
  貨郎冥思苦想了壹陣方道:“崔家有船隊臨近,預備南下恒原,拜訪鄭氏,必有外景強者坐鎮。”
  “平津崔氏最近不太安分啊,頻繁拜訪各大世家,有的人怕是坐立不安了。”顧小桑輕笑壹聲,不置可否,然後從芥子環內取出了壹枚蠟丸,彈給了貨郎,“日夜兼程趕往入桓州的那段河道,將此物丟入水中,務必在明日傍晚前完成。”
  她沒有說威脅的話語,但貨郎卻打了個寒顫,脫口而出:
  “屬下遵命,必不要聖女失望,否則自投大江,了斷余生!”
  這個時候,他下意識擡起了頭,以示自身之決心,正好看到了那雙仿佛藏著億萬星子的幽深眼眸。
  星空有多麽浩瀚多麽美麗多麽讓人驚嘆,這雙眼睛就有多麽的夢幻。
  貨郎如被雷殛,內心深處被神不知鬼不覺種下了壹點暗示,準備在完成任務後自殺滅口,然後他渾渾噩噩收起那枚蠟丸,轉身離開了小樓。
  那枚蠟丸大如人眼,覆蓋著赤紅的表皮,有壹點火熱的味道,顯然非是凡物。
  顧小桑目送著屬下遠去,久久不動,像是化成了壹尊雕像,忽然,她黛眉皺起,狀似痛苦,眼波閃爍,壹下失去了靈動與空寂,愈發得深沈與淡漠,仿佛歷經千百世輪回,看透了紅塵的變遷。
  就在這時,她眉心劈裏啪啦透出壹道道細小的紫電青雷,構出了壹層層篆文,重疊成極盡繁瑣與華麗的圖案。
  圖案壓下,滲入了皮膚,消失於無蹤,而顧小桑眼眸的靈動也恢復了。
  “小紫……”她低笑壹聲,意味難明。
  白紗輕揚,房門合攏,顧小桑重新走到窗邊,嘴角依舊掛著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玄女傳人出世,應身覺醒……單秀眉,柳漱玉……”
  謀劃布局的能力,自己不會遜色於人,這壹方面是本身天賦,另外壹方面也是功法的神異,閱歷和見識的積累。
  從大的方面講,自己見到了未來的種種發展與最大可能,了解的隱秘甚至可能超過部分彼岸大人物,而小的細節處,羅教源遠流長,有著完善的、恐怖的消息搜集能力,超過了絕大多數門派與世家。
  當妳知道的比對手多很多,事情也就變得簡單而輕松。
  這是那家夥目前不能想象的,故而終將嫌棄抗拒又不得不隨著自己的想法走,就像貓爪下的老鼠,而這也可以用來描述自身,是的,可以用來描述自身的處境……
  ……
  雨水淅淅瀝瀝,街上壹塊塊青石板如被洗過,單秀眉悄然進入了攬月樓雅間,坐在主位,周圍空無壹人,賓客還未有誰到來。
  穿入桓州窮山峻嶺的大江翻滾流淌,時不時能見到溺水者的浮屍飄過,某段水底,那枚蠟丸仿佛被火燒壹點點融合,滴出的紅汁詭異消失。
  蠟丸徹底裂開,露出了裏面的事物,這是壹截斷折的劍尖,略有無名指最上指節長。
  劍尖覆蓋著壹層冰凍般的幽藍,讓周圍流水忽地變緩變凝,然後,它迸發出壹陣光芒,穿透江水,沖上雲霄,鋒銳冰寒之氣攪動了天地。
  已經轉為南下的壹只船隊裏,生有兩道斷眉的崔清羽猛然睜開了眼睛,頷下短須微微顫動:
  “神兵氣息?”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模糊,只剩層層紫影原地扭動。
  攬月樓附近,壹座小院的靜室內,同樣有人眼中迸出寸芒:
  “神兵出世?”
  光影浮動,小院重歸寂靜。
  窮山惡水深處,路過的壹位外景強者也扭頭看向了那道幽藍光華,然後取出壹張面具,戴在了臉上,那是上古神話傳說裏“太乙真人”的面具!
  攬月樓外的馬車裏,顧小桑素凈著俏臉,仰望著高空,看光華轉瞬即逝。
  雷神傳人之事關系重大,素女道不可能只因為單秀眉這應身較近就只派玄女傳人前來,必然還有外景強者!
  調虎離山,壹桃二士!
  單秀眉等了片刻,忽有所感,起身走到窗邊,恰好看見壹位白衣素裙的女子舉著油紙傘搖曳而來,仿佛沐浴著雨水的花朵。
  她悠哉而行,壹步至樓前,壹步登窗邊!
  單秀眉的瞳子陡然收縮,如同針尖,耳畔幻聽般響起了壹陣陣祈禱之聲: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壹根潔白如玉的手指點來,單秀眉竟身不由己往前靠攏,如中夢魘之術。
  危險之際,六道寒光霍然迸發,從攬月樓前大樹上,從對面小鋪子內,從壹樓大堂裏,有的躥出回折,有的流星趕月,有的盤旋而上,將顧小桑背後每壹處要害盡數籠罩,要逼得她離開單秀眉,與此同時,雅間外飛來壹條飄帶,纏住了單秀眉的腰部,試圖將她拖曳往後。
  七大天女護玄主!
  對她們而言,先讓單秀眉脫離危險是必然選擇!
  就在這時,她們眼中的顧小桑消失了!
  顧小桑像是早有預料,剛才那壹指竟然是虛招,順勢往前,腳步壹錯,身體壹旋,竟來到了單秀眉的身後,然後左手妙曼拂出,直取單秀眉後腦。
  而單秀眉在飄帶拉拽下,竟主動撞了上去!
  六道匹練失去顧小桑身形後,其勢不減,眼見即將刺中單秀眉,只好強行變招,壹陣慌亂。
  壹陣慌亂,白影閃爍,顧小桑居然放棄了單秀眉,撞入了那些灑落的劍光裏,周圍空氣猛地壹消,失去了阻力,就像產生了恐怖的漩渦,讓壹位位天女錯亂了步伐,丟掉了重心,靠近了這位大羅妖女。
  壹拉壹扯,壹推壹放,白影仿佛翩翩起舞,伴隨著壹道道身影的倒下,而且顧小桑時刻不離單秀眉周圍,既以她為盾牌,也用她做誘餌。
  等到散花天女放棄飄帶,加入戰團,七大天女只剩下三位!
  單秀眉勉強恢復了過來,抽出了長劍,突然,樓板詭異劈裂,她腳下壹空,直接從二樓墜入了壹樓,這也讓她擺脫了顧小桑的鉗制,而剩下的三位天女不顧自家性命,死死纏著顧小桑,不讓她追趕。
  顧小桑並不驚訝,只是輕笑壹聲。
  玄女傳人終於忍不住出手了……
  其後,她殺盡天女,壹路追趕入桓,再次遇見了孟奇。
  往事越千年,已然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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