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1章 狹路相逢

　　此時仙殿中的氣氛，是壓抑無比。
　　所有人都是沈默著，都再未提及方才的話題。
　　洪九塵是面色振奮，眼透精芒；譚鏡則是笑而不語，面上略含著幾分興奮；而伏越散人幾個，則是神情陰沈的喝酒。
　　雖是難得的仙釀，幾人卻都是大口豪飲，渾然不覺其滋味。
　　殿內只有宗守，是面色平靜，似笑非笑的坐於那下首處，斟酒自酌。
　　如此這般枯坐，竟是足足壹日時間，都沒有人開口說話。
　　而那庭臺下歌舞的舞女，前後則已經換了足足三輪。
　　此時殿內諸人，多已經是神思不屬。
　　宗守也在暗暗算著時間，數百萬人的戰役，絕不簡單，往往是曠日持久。幾月之間，都難分勝負。
　　只是這壹次，這洪九塵分明是全力以赴，又有譚鏡鼎力相助。
　　而其余幾人，無論是情不情願，看來都是要助其壹臂之力。
　　元蓮界爭奪，即將塵埃落定，這壹場大戰，必定會是不計損耗。
　　壹方是絕境掙紮，壹方是欲壹舉定鼎。
　　故此在宗守眼裏看來，這壹戰，最多兩三日之內，就可以決出勝負。
　　而勝敗的契機，多半將會出現在這個時間點。
　　唇角輕挑，宗守微微有些好奇，真不知那莊羽，到底會用何等樣的手段克敵制勝？
　　忽然這殿中，傳出‘哐啷’壹聲震響。
　　宗守從沈思中驚醒，而後訝然擡目。只見卻是那伏越，忽然把手中的酒杯，擲在了大殿庭下。
　　酒水四濺，使那些舞女，俱是壹驚，停住了動作。
　　皆是面色蒼白，眼含惶恐的看向了上方。
　　伏越散人則是壹聲冷哼：“都給我滾下去！這酒沒滋味，歌舞也是爛極。唱唱跳跳的，讓人心煩意亂。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真個是亂人之意！”
　　那洪九塵濃眉壹挑，目中微含怒容。最後卻是拂了拂袖，示意下方那些女子退下。
　　“伏越道兄說笑了，非是我這酒不好，也不是我這些女侍的歌舞不佳。而是妳伏越，心中有氣可對？”
　　冷然壹哂，洪九塵的神情傲然：“這壹次，若妳伏越不服，大可再與我洪九塵壹戰。只是那時，就是前約盡廢。若是伏越勝了，洪某自然是無話可言。而若是妳伏越敗了，卻只恐極絕聖帝，不會輕易將妳放過——”
　　伏越的面色劇變，氣息壹窒，最後卻是悶哼壹聲，也不再出言反駁。
　　那胸中之氣沒地方宣泄，這時望見下方那正安之若素，仍舊是好整以暇飲著酒的宗守，頓時又語氣陰森道：“也虧了國君，這時居然還能坐的住？我等幾人退出元蓮世界，還有些補償，至少壹處小千世界，還能拿到。可國君妳，幾日之後，怕是血本無歸。壹無所有，退出這元蓮世界，便連我伏越，也替妳可憐。我若是妳，便是怒而殺人的心思都有——”
　　宗守壹陣無語，這二人鬥氣，又怎麽牽連到他這裏來了？
　　洪九塵聞言是毫不動容，他旁邊那位枯瘦老頭，則是目光如蛇般，朝著宗守瞪視了過來。
　　眼裏全是譏諷之意，壹股意念壓來，似是意存警告。
　　那譚鏡則是輕笑：“國君他心胸寬宏，豈會如妳這般？再說此時，宗道兄自己也有著不笑麻煩呢！伏越道兄，若是欲以言激君上動手，怕是難如所願！宗兄，不知我譚鏡說的可對？”
　　言語間，卻再沒有之前的羞愧，又朝著宗守遙遙舉杯。
　　“宗兄氣度過人，使譚某頗為心折！此番雖敗，卻是非戰之罪。只可惜妳我間卻是無法合作，下次有機會，必當與宗兄聯手——”
　　宗守笑著搖了搖頭，卻無絲毫搭理之意。把那譚鏡，晾在了對面。
　　他脾氣再好，對這等樣的人物，也不願再去與之客套什麽。
　　譚鏡也不覺尷尬，壹笑之後，就自顧自把手中之酒壹飲而盡。
　　而後下壹刻，就又眼神微亮道：“看來是已經有進展了！”
　　往虛空壹抓，就將壹只紅色飛鳥，擒拿了過來。
　　到了譚鏡手中，卻是驀地整個身軀爆碎，化作數十道靈光，在譚鏡身前飛舞，聚集數十字符。
　　旁人都不懂，宗守同樣是看不明白。不過料來這是天方修會，獨有的壹種通訊手段，可防人攔截。
　　類似的手法，蒼生道也有。
　　果然片刻之後，就見那譚鏡壹拂袖，把那些字符拂去，笑道：“好壹個癸宣！洪兄麾下這位大將，真好生了得。僅僅只用了壹日左右的時間，就奇襲臨徐城得手，從此處將防線打穿。如今正是長驅直入，料來不久之後，就可從此處洞擊敵腹——”
　　似乎感覺這句話，有些不妥。譚鏡又朝著宗守，歉意壹笑：“國君抱歉，言辭欠妥，還請見諒！”
　　宗守卻仍是沒理會，這次卻非是故意如此。而是陷入深思，臨徐城麽？
　　怎麽會是在這個地方？以那莊羽的用兵，豈會如此大意？
　　說起來，這個名字也頗是熟悉，不久前可能有過關註。
　　腦海之中，無數的念頭閃過。也將臨徐城附近，所有的地形，所有的兵力布置，都全數翻尋了出來。
　　此處附近，赫然是山脈連綿。不過莊羽在此，倒真未有布置太多軍力。
　　既是兵力不足，也是地形之故，臨徐城扼於山口，地形險要。
　　無需多少並將，就可固守。
　　只是有些出人意料的是，莊羽麾下，最精銳的壹支近衛之君，居然也布置在此。
　　壹時是微微失神，已然有了些許明悟。
　　原來如此，好壹個莊羽，真沒有讓他失望——
　　那洪九塵聞言，面上卻並無多少喜色，反而皺了皺眉。
　　“我這裏，卻是到如今，還沒消息傳回！”
　　譚境笑著搖頭：“當是妳那為愛將，太謹慎之故，雖未見過面，我卻也略知那癸宣的性情。此人性情清冷，沈穩持重。不到最後有結果，必定不會上報洪兄。”
　　“說的也是！”
　　那洪九塵壹笑：“他這人就是如此！說來元蓮界中，也是唯壹能與那莊羽比肩的將才！可惜了莊羽此人，很是不錯。”
　　又朝宗守道：“宗兄也確能識人用人，這壹次，是輸在了兵力太弱。巧婦亦難為無米之炊！此番勝負壹定，不過洪某卻與宗兄交個朋友，日後元蓮界每年物易，宗兄的大乾仙朝，還有在座幾位，皆可參與，占半成份額！”
　　伏越壹聲輕哼，半成？這是施舍？
　　見那邊宗守，仍舊是怔怔出神，毫無反應，似乎是被打擊的不輕。頓時暗自搖頭，懶得答話，直接壹拂袖，便欲起身離去。
　　此間之事已定，多留無益，也再懶得看這二人得意。
　　也就在這時，忽然只聽壹聲輕笑之聲從壹旁傳來。
　　註目望去，只見正是宗守。不僅壹陣錯愕，這個家夥，難道是輸了之後，心有不甘，失心瘋了不成？
　　不止是他，便連洪九塵與譚鏡，還有旁邊壹直都默默無語慕方與察候虎，也都註目望來。
　　壹樣是無比疑惑，神情古怪。
　　宗守卻懶得理會，壹張紫金符箓，穿破那重重界障，往那雲霄界內降下。
　　既然這莊羽，沒令他失望。
　　那麽他宗守，也自然不會負了此人！
　　……
　　就在同壹時間，元蓮界內，壹處狹窄山道的側旁。
　　莊羽駐劍於地，身形如塔般屹立於壹座山丘之上。
　　而此刻就在他身右處，是壹只兩萬人的步軍。
　　都是身穿白甲，身形雄闊魁梧，手提寬刃大劍。
　　都沈穩如山，有寂靜無息的，挺立在此。
　　無有喧嘩之聲，亦無多余動作，仿佛是壹尊尊雕像。
　　雖只寥寥二萬余人，氣勢卻顯得是雄壯無邊。
　　何道仁穿著壹身紫金袍，立在了莊羽身旁。
　　目光專註的看著眼前，不能不緊張。若是此處突破，那麽他如今治下的大宣國，畢將被壹舉鑿穿。
　　那時整條防線，必將冰消瓦解。
　　“何兄似乎並不憂心？”
　　“怎會？來之前確是心膽俱顫，不過當知曉半日前，就已至此，也就不再憂慮。”
　　何道仁壹笑，轉過了頭，只見莊羽睜開眼，目中是神芒如電。
　　“莊兄既然早有所料，想必定有應對之法？臨徐城破，必定也在妳意料之中。”
　　“算不上，沒想到會破得這麽快！那癸宣用兵的本事，確是不錯！可惜臨徐城那些同袍，沒能及時撤出來——”
　　莊羽深呼了壹口氣，神情傷感：“那麽何兄，妳又可知。我為何將這決戰之處，選在此地？”
　　決戰？
　　何道仁的目光閃了閃，據他所知，莊羽布置在附近兵力並不多。
　　莫非，是此人另有布置？
　　“不知！”
　　是真的壹頭霧水，何道仁搖了搖頭：“只知這附近地勢極其復雜，不利大軍開展，也不合騎軍馳聘。壹個不慎，就有後路截斷，全軍覆沒之險！”
　　“後路？我手中哪還有軍力，抄他後路？那癸宣用兵，最是謹慎，也無這機會。選擇此間，只是因兵力不足！”
　　莊羽自嘲壹哂，而後那眸光，就又銳利如刀：“故此，只有在此間，在能有幾分勝算。狹路相逢，勇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