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鹿鳴宴

　　次日早上，天空晴朗。
　　林晧然比平時更早起床，或許是身份地位驟然提升的關系，他今天醒得很早，並且感到渾身很是舒坦，對著院子的雜草覺得很是親切。
　　十年寒窗無人問，壹舉成名天下知。
　　這是時代的真實寫照，從昨天中得解元開始，周圍人的眼神都變得不壹樣了。像昨天在街上遇見壹條狗，那狗當即便調頭而跑。
　　正蹲在井邊刷著牙，看著虎妞扛著那把比她高兩倍的大掃帚出去，片刻又走了回來，便不解地擡頭問道：“怎麽了？”
　　“隔壁的陳掌櫃幫我將地掃好了！”虎妞壹屁股坐在石階上，微微地嘆了壹口氣道。
　　“那不是好事情嗎？”林晧然卻是沒有忘記，昨天陳掌櫃還往他酒樓門口撿爛陶瓷片。
　　“但……我現在都沒事做了呢！”虎妞皺著小眉頭，壹本正經地脆聲說道。
　　“那掃掃這個院子！”林晧然看著院子有些落葉，便對她說道。
　　虎妞猛地擡起頭，朝著壹個房間大聲喊道：“吳道行，我看到妳了，快出來掃地！”
　　卻見從側邊的房間中走出壹個老道，舉著懶腰打了壹個哈欠道：“曉得啦！要不是我天天打掃的話，這裏能有這麽幹凈嗎？”
　　“昨天早上妳就沒掃！”虎妞白了他壹眼道。
　　“我後來不是掃了嗎？”吳道行拿著掃帚，有些心虛地瞧了林晧然壹眼。
　　“那都是下午了！”虎妞輕啐了壹句，然後又沖著林晧然道：“哥，我們中午先去貢院那裏，我還沒有看妳的榜單呢！”
　　由於昨天壹直在酒樓裏忙，所以她確實沒有時間去廣州貢院，自然沒有親眼看到那張紅榜。
　　“好！”林晧然點頭同意，今天是答應帶著這丫頭出去逛。
　　吳道行拿著掃帚準備要掃地，聞言便疑惑地扭頭沖著林晧然問道：“解元郎，妳今天不是要去參加鹿鳴宴的嗎？”
　　“傍晚才開席！”
　　林晧然發現這人對他的態度恭敬不少，便老實地道。
　　待到傍晚時分，布政使司門前的紅燈籠高掛，舉辦廣州城最為隆重的鹿鳴宴。
　　鹿鳴宴，因歌詩經的《鹿鳴》而得名。由主考官宴請新科舉人和內簾官等人，於鄉試放榜次日舉行，跟瓊林宴、鷹揚宴和會武宴並稱為“科舉四宴”。
　　林晧然跟著粵西的壹幫新科舉子前來，到門口的時候，已經聚攏了不少馬車。很多舉人的地位驟然拔高，都選擇乘坐馬車前來。
　　在大門前，大家將邀請函遞上，便舉步走進了這座頗有氣勢的衙門中。
　　只是知道真相的人，對這個衙門更多的是同情。由於巡撫和兩廣總督是常設職位，故而作為廣東名義上最高的行政機構布政使司卻尷尬了，正處於有職無權的狀態。
　　但不管如何，衙門的地位還是擺在這裏，故而廣東歷屆鹿鳴宴還是在這裏舉行。
　　當林晧然走到衙門的中院，裏面已經擺了很多整齊的桌椅，而上面亦是如此。讓到壹些舉人心裏壹緊，擔心又回到了考場，現在又要舉行壹場考試。
　　這裏的座位有講究，林晧然作為本屆鄉試的解元，位置被安排在第壹排中間的位置。
　　待到新科七十五名舉人到齊後，旁邊便奏響了樂曲。
　　尹臺為首的內簾官壹同出現，還有布政使司的幾位官員，其中壹位正是那日在醉紅樓“鬥對”出現的吳桂芳，廣東布政使司右參政。
　　待到眾官員落座，儀式便開始了，主要是吟唱《鹿鳴》和跳魁星舞。
　　“呦呦鹿嗚，食野之蘋。”
　　“呦呦鹿鳴，食野之嵩。”
　　“呦呦鹿鳴，食野之芩。”
　　……
　　隨著管弦響起，尹臺搖頭晃腦地大聲朗誦，而眾舉子紛紛應和。活像是回到了學堂，上面的尹臺是老師，而他們都是學生。
　　其實縣試、府試和院試，主考官都算得上是考生的恩師。但鄉試中舉後的恩師卻有著不壹樣的意義，因為主考官將他們“帶進”官場，固而他們中有了牽扯，甚至會在官場中形成壹個小圈子。
　　當然，這次有壹些特殊，他們的恩師並不是來自北京的高官，而是出自南京“養老院”，所以恐怕沒有能力“關照”他們。
　　在朗誦完《鹿鳴》後，大家離席走到了中間的空地中，在鼓聲的伴奏下，壹起跳著魁星舞。
　　“魁星到畫堂，提筆做文章。”
　　“生下麒麟子，得中狀元郎。”
　　“中三元及第，點富貴雙全。”
　　……
　　在跳魁星舞的時候，嘴巴仍然沒有停，而是唱了起來。在這個時代，除了文曲星君外，讀書人還推崇魁星，這是壹位主宰著文章興衰的神靈。
　　在禮畢後，酒席才算是正式開始。
　　大家給著同考官敬酒後，又給主考官敬酒。值得壹提的是，副主考官李木以身份不適為由，並沒有出現在這場鹿鳴宴會中。
　　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是沒有什麽約束了。大家要吃便吃，要喝就喝，菜肴不僅豐盛，而且很是考究，自然少不得鹿肉。
　　能夠中得舉人的都不會是蠢人，如今他們已經算得上半個官場中人。在這場宴會上，不論是結交“同科”，還是在上官面前刷臉，但絕不能光顧吃喝。
　　雖然尹臺是在南京養老不假，但是實實在在的朝廷三品大員，誰都不確定他會不會突然間被重新啟用。正是如此，亦是有不少舉人想給尹臺落下好現象。
　　只是尹臺今天的情緒不高，壹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甚至沒留意壹個舉人到他面前敬酒，最終那位舉人怏怏地喝完酒走開。
　　陳開平卻是虛汗連連，因為他從房師那裏得知。他的卷子被推薦上去，但被副主考官李木給打落，好在主考官尹臺在搜遺的時候，才將他的卷子找出，並定在了第七十四名。
　　按說，這場宴會的主角應該是考官和考生才對，只是有人將是不甘寂寞。
　　“本官日前畫了壹幅竹畫，不知誰能幫本官題上壹首應景的詩呢？本官當有重賞！”
　　廣東布政使司右參政吳桂芳突然拿出了壹副畫，卻是他前陣子的得意之作，讓壹位役差將畫卷展出，並微笑地望著眾舉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