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魚市

　　“哥，這裏真大呀！”
　　虎妞目睹著這壹切，眼睛壹片雪亮，嘴巴微微張開著。特別是上房這裏，兩邊的廂房就有八間之多，而正房和側房顯得很是氣派。
　　林晧然聽到她的感慨，卻是莞爾壹笑。這就是地方官的壹大好處，都有著極高的住房福利，這壹點要完勝於京官。
　　對於這裏，他其實亦很是滿意。房間足夠多之外，他早就想擁有壹個後花園，閑時能夠像吳山那般坐在池中小亭品茶賞花，如今願望終於達成。
　　“好厲害！”
　　阿麗打量著這裏，亦是暗暗發出感慨。方才看著外面的衙門口很破，她以為這裏亦會很糟糕，但沒想到這裏卻是“別有洞天”。
　　其實她並不知道，雖然大明有著官不修衙的傳統，但向來都是不修衙門口，裏面的住宅區卻沒少下功夫，歷來都不會太差。
　　吳道行卻是反應平平，鐵柱和飯缸的雙眼放光，打量著這壹切。特別鐵柱看到院子裏竟然練功樁，忍不住上去玩了起來。
　　吱吱……
　　卻不知何事，虎妞已經騎上院中的壹個木馬，雙手握著馬耳朵的柄子，由於底部是弧形底座，用力向前便是晃動起來，並發生壹起聲響。
　　她的蛾眉微張，眼睛壹片雪亮，下巴微微擡起，雖然她收斂著臉上的笑容，但那張臉蛋卻紅彤彤的，顯露出她愉快的心情。
　　任何東西都需要比較，雖然在京城的住所不能算差，但明顯無法跟這裏相比。何況這裏是府衙，更是有著壹種超然的地位。
　　“孫先生，咱到後花園聊聊！”林晧然朝著孫吉祥做了壹個請手勢，微笑著說道。
　　“好！”孫吉祥亦比劃著壹個手勢，示意林晧然先行。
　　孫吉祥已經不是林晧然的屬吏，而是林晧然的首席師爺。
　　在修檢廳的時候，林晧然看出這個在翰林院打滾的屬吏很有才華，甚至不在他之下。正是如此，在確定外放為知府後，他亦是表現出極大的誠意，將這人從京城請了過來。
　　二人步入後花園，這裏景致宜人，西邊有清池，東邊有雅竹，布置跟著吳府的後花園頗為相似，池中有壹個小亭，只是這個季節卻沒有荷花相伴。
　　林晧然眼著孫吉祥並肩而行，開口詢問道：“孫先生，以妳方才的觀察，妳覺得這幫屬官如何？”
　　“少了壹些幹勁！”孫吉祥直指核心道。
　　林晧然隨手摘下路邊的壹朵花，臉露苦笑地道：“他們以舉人入仕，這好不容易熬到知縣，自然都想要安穩！”
　　“所以都避著市舶司的事情不談，他們心裏不見得會歡迎大人呢！”孫吉祥揶揄地望向林晧然道。
　　“不歡迎是他們的事，但我既然已經來了，他們只能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林晧然將花朵放到鼻間嗅了壹下，語氣冷淡地道。
　　由於肩負著重開市舶司的使命，所以林晧然註定不能做壹個太平知府，需要將雷州府的所有資源集都集中到壹起，然後全心全意將市舶司搞起來。
　　“大人打算要動誰？不會全部都要動吧？”孫吉祥扭頭望著他，認真地詢問道。
　　這花粉很是嗆鼻，林晧然忍不住的了壹個噴嚏，然後揉著鼻子無奈地道：“哪可能全部都動！我打算先來壹招殺雞儆猴，妳說誰比較合適！”
　　“其實最合適的人選自然是海康縣湯不元，這樣能達到殺雞儆猴的效果，亦能讓大人借此完全掌管雷州城。不過這人年富力強，又是進士出身，恐怕是最能幹事亦是最想幹事的人！”孫吉祥分析道。
　　知縣往往是舉人的天花板，但卻是進士的起始點，所以湯不元恐怕是最歡迎林晧然前來任職的那壹個，亦是最希望抱住林晧然大腿的那壹人。
　　“確實如此？”林晧然鄭重地點了點頭，亦是清楚這壹點，便又是詢問道：“電白程知縣如何？這個太過圓滑！”
　　“暫時不妥，這恐怕有損大人的名聲！”孫吉祥眉頭微蹙，直接搖頭否認道。
　　“遂溪知縣？我感覺這人很昏庸！”林晧然思索片刻，又提出了壹人道。
　　“大人，這壹時半會肯定是看不清誰能誰庸誰滑的，倒不如先到下面走壹走，再下結論，如何？”孫吉祥提議道。
　　“那好吧！”林晧然點了點頭，將花瓣隨手丟進池中，結果花瓣竟然向著東邊流動，這池竟然不是死水。
　　由於是剛剛入住，所以免不得又要添置壹些東西。
　　虎妞是壹個很勤快的丫頭，當即就到城隍廟那邊買了些棉被等物品。如今天氣漸涼，晚上若沒有被子的話，恐怕是很難入睡。
　　林晧然卻不打算幫忙，裝模作樣地到簽押房辦公。
　　簽押房的外間是客廳，可以在這裏招呼客人，裏間則是辦公區。只是這裏已經屬於內宅區域，簽押房的擺設亦沒有什麽硬性規定，所以旁邊還擺著壹張可以用來休息的便床。
　　其實當務之急，還不是確立自己壹府之尊的地位，而是先熟悉府衙的運作，了解他這個知府該做些什麽、不該做些什麽。
　　特別是審案這壹項，這是他先前沒有接觸過的，故而亦是翻閱起了《大明律》。
　　日漸偏西，金燦燦的陽光落在簽押房的地板上。
　　壹只迷路的小蟋蟀跳到門檻上，兩根觸角正焦急地晃動著，突然兩個大腿用力壹踩，身子落在青磚上，然後速度躲進了磚縫裏面。
　　“哥，妳想吃什麽魚呀？”虎妞邁著小短腿急匆匆地跑進房中，脆聲地沖著坐在桌前看書的林晧然問道。
　　林晧然先是壹楞，發現時間似乎不早了，便隨口問道：“有什麽魚？”
　　“我哪知道有什麽魚嘛！前天我去過魚市，那裏有好多魚哦，但好多我都不認得的！”虎妞蹙著眉頭，有些苦惱地說道。
　　林晧然的眼睛突然壹亮，意識到這裏近海，魚市很可能有海鮮出售，當即丟下書說道：“我跟妳壹起去買魚！”
　　“好吧！”虎妞先是疑惑地望了林晧然壹眼，然後便點頭答應下來。
　　林晧然走出門口，接過她的竹籃子，然後從後門走出了府衙。
　　鐵柱如今成為林晧然的專職保鏢，亦跟阿麗壹般，跟在這兩兄妹後面。飯缸是個提東西的好手，便給虎妞叫上了。
　　壹行人從府衙出來，直接到了鎮中西街。
　　林晧然是坐著轎子進城的，所以對雷州城的壹切都顯得極為陌生。如今漫步在這裏，亦是好奇地打量著街道的商鋪及行人的衣著。
　　只是看著兩邊商鋪的蕭條，以及行人衣著的破舊。他的眉頭微微蹙起，心裏頭不由得沈重了少許，這裏的情況比他想象得還要糟糕，比高州府差得太多了。
　　到十字街口的時候，虎妞沒有領著他往城隍廟而去，而是向著廣潮南街而行。
　　林晧然知道這丫頭比他更熟悉雷州城，所以任由著她帶路，眼睛繼續打量著這兩邊的街道和行人。只是這往南的街道仍舊沒能給他帶來驚喜，既沒看到青樓的身影，亦沒有看到像樣的酒樓，都是壹些酒館和食館。
　　至於他希望看到的作坊，卻壹間都沒有見著，只看到壹個在紡織著籃子的手藝人，這裏似乎沒有半點手工業的影子。
　　不知不覺間，虎妞竟然領著他走出了雷州城。
　　不過他才猛然發現，原來是城中有城，雷州府竟然亦有內城和外城之分。在雷州城的南邊，竟然有壹城不算小的外城，這算是壹個驚喜。
　　只是驚喜慢慢消淡，外城比內城更顯得破舊。街道壹半是青磚路、壹半是泥土路，而兩邊的房舍太多顯得破落，甚至是土磚茅屋。
　　林晧然的眉頭深蹙，發現肩上的壓力重了很多，這內城的條件要改善，這外城的條件更要改善，壹切都是任重而道遠。
　　走了半柱香的時候，他們終於到了賣魚的集市。
　　跟著林晧然想象中有些偏差，雷州城的東邊是靠海，但西邊臨湖，南邊有條南渡河，所以這裏的魚市還是以淡水魚為主。
　　虎妞是壹種做事認真且專註的性子，在看到魚攤後，便提著竹籃子邁著小短腿走到魚攤前，蹲在那裏認真地挑選魚，直接將林晧然忘於腦後。
　　林晧然對此頗是無語，不過看著這裏都是淡水魚，心裏更是失望。卻不是這裏的品種不好，而是他本以為能找到稀罕的海鮮，卻只能是空手而歸。
　　“怎麽這麽貴呀？比我們石城都貴幾倍了呢！”虎妞詢價後，眉頭微微蹙起。
　　林晧然卻是壹楞，望了那位攤主壹眼。
　　虎妞是壹個直腸子，雖然喜歡討價還價，但壹向都是有理有據，不會編排壹些無中生有的理由。如今她說比石城貴幾倍，恐怕是確有其事。
　　不過他旋即又是搖頭，沒準是看這丫頭傻裏傻氣，人家才想宰她壹刀。若是自己這種長相過去問價，定然是白送亦會賣給自己。
　　正得意之時，卻見壹個老漢帶著壹個臉上沾著泥巴的少女來到了這裏。那老漢將挑著的兩個大竹籮放下，似乎是準備叫賣。
　　林晧然決定施展壹下自己的魅力，便向著那邊走去。
　　“公子，妳要買魚？”老漢正解著扁擔的繩索，而少女卻是眼睛閃著亮光地問道。
　　咦？
　　林晧然起初還想看他們有沒有好魚，只是目光落在少女的臉上，發現少女的臉上是沾著泥巴，但那雙眼睛格外清澈，擁有著壹張瓜子臉，身材亦顯得很好。
　　少女的眼睛先是透露著純真的興奮，但發現林晧然瞪著她的時候，便是害羞地低頭，而腳下是壹雙沾滿泥巴的草鞋，又是自慚地往後蠕了蠕步子。
　　“公子，妳可以隨便看，這魚都是新鮮的！”老漢這時亦是放下扁擔，擡頭望著林晧然招呼道。
　　林晧然註意到老漢有意擋在少女的前面，顯然是有壹種保護之意，知道這老漢是誤會了，同時更肯定這少女長得不俗，眼睛便落回竹籮，壹個“好”字剛要出口，結果活生生地咽了回去，而是驚訝地說道：“石斑？”
　　石斑是壹種海魚，種類繁多，體型大小差異很大，喜歡棲息於沿海的巖礁、珊瑚礁等水域，有些品種更是瀕臨滅絕。
　　林晧然卻是沒有想到，真在這魚市碰到這種美味，心裏亦是極為興奮。
　　“哥，這麽醜，我都不喜歡！”虎妞來到他身旁，發表意見道。
　　林晧然睥了虎妞壹眼，咽著口水道：“妳懂什麽，這種魚最好吃了！”
　　“看著不喜歡的話，我就不喜歡吃的哦！”虎妞瞇著包子臉，打量著這條醜魚表態道。
　　林晧然將石斑從竹籮提了出來，壹本正經地說道：“那今晚別跟我搶！”
　　“哥，妳這樣說的話，那我就不能答應妳了，咯咯！”虎妞像是壹只小狐貍，望著他得意地笑道。
　　林晧然發現自家的丫頭並不笨，對著老漢問道：“這條魚怎麽賣？”
　　“這種魚很難捕捉，所以要五十文錢！”老漢報價道。
　　林晧然楞了壹下，卻沒想到會如此便宜。
　　砰！
　　卻是這時，竹籃突然飛起，裏面的魚掉得壹地，壹條魚還差點砸到虎妞身上。
　　大家擡頭望去，卻見壹個混混模樣的青年男子兇神惡煞地盯著老漢，指著老漢怒不可遏地質問道：“老頭，誰讓妳們在這裏賣魚的？”
　　老漢嚇得瑟瑟發抖，卻是小聲地道：“不是說，官府都讓我們在這裏擺著賣的嗎？”
　　“官府讓，但妳大爺不讓！妳給我滾出城去！”青年男子指著城門口，很是囂張地道。
　　少女卻是據理力爭道：“憑什麽我們不能賣了？這地方又不是妳的！”
　　“豹爺的名號聽到了嗎？這裏就是我們豹爺的，想要賣魚就得交壹兩的攤位費！”青年男子趾高氣揚，瞇眼打量著少女道。
　　老漢急忙護住少女，臉露苦色地說道：“我們的魚都賣不得壹兩銀子，哪裏交得起攤位費！”
　　“那妳們趕緊給老子滾，滾得遠遠的，別讓老子再瞧見妳們！”青年男子伸手壹指，然後怒目望向林晧然又出口成臟道：“妳們還在這裏做什麽，這裏的魚不能賣，妳們也不能買，給老子滾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