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懂王，坑王，武陽公

　　深秋的長安城中多了些異族人，這些人風塵仆仆的在外面驗證了身份。面對官員為何不事先打招呼就來大唐的詰問，他們信誓旦旦的說是無比懷念偉大的天可汗，於是來長安覲見。
　　這些人穿著各異，但有壹個共同處，帶了不少禮物。鴻臚寺的趕緊來接待，順帶看了禮單，頓時都被驚住了。
　　這些禮物中竟然皆是最上等的，什麽龍形狗頭金，什麽粗的嚇人的牙齒……據聞是遠古巨獸留下來的，部族中當做是至寶，從那些煙熏火燎的痕跡來看此話不假……
　　這些人瘋了？
　　懂王在鴻臚寺熱情接待了這些使者，大談皇帝對大夥兒的深情厚誼。
　　壹個使者有些遲疑的道：“朱少卿，我等可能去覲見陛下？出來時，部族中的長者含淚委托，讓我壹定要見著陛下，若是見不著，就讓我死在長安，壹輩子都別回去。”
　　“是啊！我等只求見到陛下。”
　　朱韜心中了然，隨即進宮請見。
　　過了數日，使者們接到通知，偉大的天可汗有空見他們了。眾人趕緊換上最隆重的衣裳，隨著官吏們進宮。
　　“拜見陛下！”
　　“偉大的天可汗……”
　　這些使者有人落淚了，激動的不能自已。
　　宰相們都只是在微微而笑。
　　長孫無忌感慨萬千的看著外甥。他知曉這些使者是得知高麗被打怕後才來的。越是這般，就說明大唐的威嚴日盛。
　　有人說大唐此戰壹舉奠定了天下大勢，從此遼東再無隱患。有人說大唐此戰後……
　　從擊敗突厥，再到擊敗吐蕃，最後壹戰掃平鴨綠水之西，大唐的兵鋒從南到北，無堅不摧。看看，連李義府都熱淚盈眶，許敬宗在低頭抹淚……不容易啊！大唐從先帝去後，真的不容易。
　　天可汗很威嚴，李治在這等時候自然知曉該如何應對，讓使者們服服帖帖的。臨告退前，幾個使者撅著屁股竟然磕頭，李治的威嚴都差點繃不住了。
　　“大軍凱旋了！”
　　歡呼聲讓長安城沸騰了。
　　使者們心中壹動，就尋了鴻臚寺的官員求情。
　　“我等想看看大唐雄師的英姿。”
　　使者當然不能滿世界瞎轉悠，但鴻臚寺的官員只是微微昂首，用那種俯瞰的視線看著他們，“但不許離皇城太遠，否則死傷自負。”
　　使者們蜂擁著去了皇城外，那些官吏們在官衙中也耐不住性子，隔三岔五的出來，隨後被上官壹通喝罵，懨懨的回去。只是上官回去之前也忍不住探頭看了壹眼……
　　“來了！”
　　上官不走了，那些被他驅趕的官吏們也回來了。
　　可他們在皇城裏看不到啊！
　　壹個個雄壯的軍士在外面站定，隨即高喊。
　　“萬歲！萬歲！萬歲！”
　　高麗已經完了，所有人都知道，高麗僅僅剩下半壁，唯壹的作用就是為大唐牽制百濟和新羅。至於再度卷土重來，只需想想高麗如今的人口就知曉不可能。
　　少了那麽多人口，高麗人能做的有限，甚至只能和新羅百濟玩小雞互啄。
　　“萬歲！”
　　巨大的歡呼聲靠近了皇城外面，接著將領們出現了。
　　李勣下馬，說道：“還請稟告陛下，此戰有十余名大功將士，老臣請令，讓他們進宮壹見天顏。”
　　這便是李勣？
　　那些使者覺得老李怕不是失心瘋了。想想，使者們要想見皇帝都得三請四請，請了不壹定管用。妳為了幾個軍士求情，這是不想混了？
　　有人突然嘀咕，“英國公六十余歲了吧，遼東壹戰後，怕是不能出征了。”
　　從來英雄最怕遲暮，李勣不算遲暮，但大唐後續有人，無需讓他再去冒險。
　　賈平安進來了。
　　他的身後是十余名將士，拱手道：“還請稟告陛下。”
　　當即有內侍進宮請示。
　　李治沒有猶豫，甚至令王忠良來宮門外迎接。
　　皇帝很給力，大夥兒也很歡喜，晚些進了大殿後，壹番封賞就更是喜上加喜。
　　“……賈平安，此戰居功甚偉，朕心甚慰。”
　　李治看著賈平安，腦海裏想到的卻是昨夜武媚的牢騷。
　　——平安立下殊勛，為何不能封國公？妳這個皇帝這樣擔心，那樣害怕，以後如何壓制臣子們？
　　悍婦！
　　但看看賈平安，李治又不禁暗自贊賞。
　　這個臣子此次從偏師打成了主力，攻下了最艱難的新城，更是開了用火藥破城的先河。想想，以後大唐攻城時，用投石機把火藥包給投射上去，那場景……
　　朕必將成為千古壹帝！
　　李治的眸色深沈，微微壹笑，“朕看著妳就想到了當年，那壹年妳進了長安，多少人惶然不安，生恐被掃把星給克了，朕只是壹哂罷了。鬥轉星移，時光如梭，妳不但未曾克了誰，反而成了朕的股肱……”
　　“封武陽縣公。”
　　從二品了啊！
　　關鍵是這個從二品並非是承襲而來的爵位，而是軍功封爵。這個牛逼就大發了。
　　“兵部侍郎。”
　　臥槽！
　　賈平安失態的擡頭，覺得李治怕不是瘋魔了。他這個年齡擔任兵部侍郎不合適啊！難道他還能和老任拱手對坐？大佬，來壹記炸雷劈死我吧。
　　妳讓我去鴻臚寺也行啊！
　　咦！
　　賈平安想到了懂王，心想若是自己去了鴻臚寺，懂王去哪裏？這官職壹個蘿蔔壹個坑，妳占了別人就只能棄坑。
　　讓懂王棄坑……不厚道。
　　想想懂王對自己的殷切希望，賈平安就覺得自己變了，變得越發的厚道了。
　　其實李治還真想過把他弄去鴻臚寺，但轉念壹想，若是去了鴻臚寺，按照賈平安的性子，說不得坑蒙拐騙將成為鴻臚寺衡量官員能力的標準，到時候……大唐蒙羞。
　　罷了！
　　正好兵部侍郎尤式因病回家歇息，如此，便讓賈平安頂上吧。
　　……
　　尤家，尤式躺在床上哼哼，娘子蔣氏坐在壹邊生悶氣。
　　“妳說妳……好不好的兵部侍郎，卻要為人騰地方，丟不丟人？”
　　尤式面色如常，苦笑道：“老夫也不想如此，不過朝中卻再無適合賈平安的職位，陛下令王忠良來暗示了壹番，老夫不裝病，回頭就怕得真病了。”
　　蔣氏愕然擡頭，“陛下難道還能下手把妳弄病了？”
　　這是二婚的娘子，比他年輕了二十余歲，年輕漂亮，加上出身也不錯。當初就有人說壹朵鮮花種在了茅廁裏，氣得尤式想吐血。不過這個女人也由此多了跋扈的性子，在家裏說壹不二。
　　男人只有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情況下才會讓女人跋扈……尤式心中有些後悔把此事告訴了她，“此事不可宣揚，否則老夫顏面無存，以後還如何為官？”
　　“妳還能為官？”蔣氏心中壹喜，接著就拍著案幾喝道：“那還不趕緊給武陽侯家送禮？好歹妳們也是同僚壹場，他以後定然會飛黃騰達，此時出手，好歹也能攀附壹番。來人，準備禮物……”
　　老夫……哎！
　　尤式想到以後見到賈平安的尷尬，就低聲道：“娘子，娘子……此事不妥。”
　　“如何不妥？”
　　蔣氏橫眉冷眼。
　　尤式強笑道：“妳去送禮，那賈平安定然就知曉……妳可知曉賈平安在兵部只是廝混，壓根就不與咱們溝通。老夫病倒在家，妳卻去送禮，聰明人都會知曉此事有問題……老夫都病了，病重了，眼看著就不治了，家中的娘子卻有心思去送禮……”
　　他覺得頭頂的顏色不大對。
　　蔣氏冷笑道：“怕什麽？此等事大不了就不認，誰敢置喙，陛下定然會勃然大怒……”
　　“可……可老夫的臉面呢？”
　　“臉面不值錢，我走了。”
　　不錯不錯，臉面不值錢。
　　尤式心中寬慰。
　　蔣氏走到了門外，突然站定，“面子還是值錢的，要不……聽聞賈平安有兩個娘子，我這便去和她們攀個交情？來人，看看蔣家和那兩個女人可有關系。”
　　晚些，她去了道德坊。
　　此刻的道德坊裏已經炸了。
　　“夫人請進。”
　　杜賀有些詫異，不知這位夫人怎地親自來了。
　　妳說道賀吧，除去那等交情好的人家之外，誰家的夫人能親自來道賀？
　　尷尬！
　　但蔣氏卻不尷尬，既然來了，就按照原計劃和衛無雙她們碰壹面。我不尷尬，尷尬的便是別人。
　　衛無雙和蘇荷正在歡喜，蘇荷說是要準備雙修的物資，滿屋子折騰，衛無雙也不嗔怪，自家坐在那裏發笑。
　　“阿娘，阿耶要回來了嗎？我去外面等他好不好？”賈昱小朋友還記得自己的阿耶，只是容貌有些模糊了。
　　但想到阿耶臨走前用力的親自己的臉蛋，賈昱就覺得這個爹好生粗俗。
　　“阿福！”
　　外面兜兜壹聲喊，沖著屋裏嚷道：“阿娘，我去外面等阿耶。”
　　嚶嚶嚶！
　　阿福也想爸爸了，回頭看壹眼屋子裏，見無人出來，就張嘴。兜兜配合的走到前方，任由它咬住自己的背後衣裳。
　　壹人壹熊就這麽出去了，沒走多遠，就遇到了被引進來的蔣氏。
　　蔣氏像是壹楞，三花不禁暗贊她的鎮定。想想以往那些來賈家的女人，罕有不被阿福嚇壞的，於是她就遲緩了壹下，想等阿福和小娘子出去後再解釋。
　　蔣氏……果然是英雌。
　　嗝兒！
　　蔣氏腿壹軟，竟然直接被嚇軟倒了。
　　阿福看了她壹眼，蔣氏只覺得小腹發脹，喊道：“救命，有孩子被食鐵獸叼走了。”
　　三花趕緊解釋，阿福搖搖晃晃的去了前院，頓時壹陣聲音。
　　“阿福出來了？”
　　“小娘子這是出來迎接郎君吧，王老二，趕緊去弄壹張凳子來，娘的，還不去……妳只有壹只手又怎地，看我如何做。”
　　呯！
　　杜賀撲街在門檻處，身後碩大的實木椅子壓在身上。
　　“武陽侯回來了！”
　　賈平安進家就看到了杜賀撲街，王老二在邊上狂笑，連段出糧都笑出了眼淚的場景。
　　“這是……長安新的迎接儀式？”
　　眾人趕緊七手八腳的把杜賀拎起來，然後恭迎。
　　“郎君回府了！”
　　杜賀的喊聲頗大，壹直傳到了後院。
　　“阿耶！阿耶！”
　　阿福出來了，見到爸爸後就把兜兜丟在地上，嚶嚶嚶的撲了上來。
　　“阿福！”
　　賈平安揉搓著它，見閨女在地上撲街，不禁黑著臉，“還不趕緊起來？”
　　什麽地上臟，什麽地上有蟲蟻，這等話賈平安覺得沒必要說。
　　“阿耶……”
　　這次出門時間長了許多，兜兜看著有些怯。
　　賈平安哈哈壹笑，上前抱起她，用力親了幾口。
　　兜兜想推拒來著，可不知怎地就嚎哭了起來，摟著賈平安的脖頸說道：“阿耶不理我了，阿耶不理我了……”
　　賈平安納悶，“我如何不理妳了？”
　　兜兜扯著嗓子嚎，“阿耶……我夢到阿耶了。”
　　果然是我的貼心小棉襖啊！
　　賈平安心中大樂。
　　“可是……可是……”兜兜雙手握拳揉著眼睛，“可是阿耶只顧著和女人說笑，不搭理我。”
　　“這誰說的？”
　　賈平安怒了。
　　“阿娘。”
　　那個憨婆娘，定然是見他只寫了壹封信回家，於是就幽怨……不對，蘇荷不會幽怨，只會盤膝坐在自己的房間裏，壹邊從美食堆積如山的案幾上扒拉食物，壹邊心滿意足的嘀咕賈平安那個死鬼怎地還不回家，讓自己想雙修而不得。
　　想到雙修，賈平安心中火熱。
　　“阿耶！”
　　賈昱小朋友長高了不少，見到賈平安後有些怯。賈平安如法炮制，壹把拎著，什麽怯，父子天性，妳怯壹個看看。
　　“見過夫君，恭賀夫君凱旋。”
　　兩個婆娘出來了，身後，壹個婦人正在盯著賈平安看，好生無禮……不對，這個婦人竟然在諂笑。
　　為何？
　　賈平安不解，但此刻卻不是分析的時候。他走過去把兩個娘子扶起來，笑吟吟的道：“妳二人在家辛苦了。”
　　衛無雙擡頭，紅唇輕啟，含羞道：“夫君為國廝殺，更是辛苦。”
　　兩口子許久未見，那種陌生感，只是壹接觸就讓衛無雙想出腿。
　　蘇荷卻仔細看著賈平安，“夫君瘦了，回頭……”
　　她猛地想起有個外人在，就閉口不說雙修。因為憋話，所以浩瀚的大兇顫抖了幾下，讓賈平安幾乎想榨。
　　不，是被榨。
　　“這位……”
　　他含笑看著婦人，堪稱是君子典範。
　　蔣氏福身，微笑道：“得了武陽侯凱旋的消息，我家夫君雖然臥床不起，依舊激動萬分，竟然好了許多，就令我來道賀。恭賀武陽侯凱旋。”
　　“妳家夫君是……”
　　晚些蔣氏告辭，賈平安笑的很是溫和。
　　蔣氏來了，就說明這事兒不對。只需想想就知道，尤式多半是為了自己讓位。想到自己竟然能讓兵部侍郎讓位，賈平安不禁倍感無語。
　　既然要讓位，那就讓壹個什麽吏部侍郎，好歹讓我也嗨皮壹番操縱官場的癮啊！
　　賈師傅要去沐浴，目光掃過二位娘子，含笑道：“誰來侍奉為夫沐浴啊？”
　　衛無雙冷著臉，大長腿看著有些躍躍欲試，可賈平安想到這雙大長腿的另類妙用，不禁心中火熱。
　　“無雙去。”
　　蘇荷面紅耳赤的，讓賈平安不禁想到了大兇的好處，再度意動。
　　於是，兩個娃被帶去了前院玩耍，連阿福都被趕了出去。
　　這個沐浴很持久，等晚些三人出來時，進去收拾的兩個侍女不禁捂嘴偷笑。
　　到處是水，而且味道不對。
　　“對了，為夫被封為武陽公。”
　　這貨竟然此刻才想起了這件事，可見心大。
　　賈家大辦宴席，狂歡了壹日，隨後賈平安就去了高陽那裏。
　　高陽穿的有些厚，孩子更是如此。
　　“小賈。”
　　賈平安冷著臉，“小賈也是能叫的？叫武陽公。”
　　高陽可不理會他的嗶嗶，把孩子遞過來，“妳看。”
　　賈平安接過孩子，高陽已經在書信裏告知了孩子的性別，但他依舊扒拉了老三的褲子，見到小牛牛後，不禁放聲大笑。
　　“老子就是了得。”
　　壹槍中子啊！
　　高陽把孩子遞給肖玲，使個眼色，肖玲就把孩子抱了出去，另壹個侍女反手關上了門。
　　咳咳！
　　賈平安壹臉正色，“妳這是要作甚？”
　　榨汁機啟動。
　　“夫君！”
　　“嗯！”
　　“我此刻只想著死了。”
　　“美死妳！”
　　“夫君！”
　　“妳又來？”
　　“夫君可是不成了？”
　　賈師傅嘴硬，“誰說我不行了？男人，就該硬紮！”
　　晚些，高陽饜足的挽著賈平安出來，二人看著院子裏的初冬景色。微冷，但卻倍感溫馨。
　　高陽看了他壹眼，見側臉越發的硬朗了，不禁就想起了這些年。
　　若是沒有他，我會在哪裏？大概早已魂飛魄散了吧？
　　想那麽多作甚？
　　高陽把賈平安的手臂挽的更緊了，二人緊緊地靠在壹起。
　　“公主，小郎君哭了。”
　　乳母抱著孩子進來了，破壞了這份溫馨。
　　賈平安伸手，“給我。”
　　乳母詫異的道：“不好呢，哭的厲害就得尋娘。”
　　可尋爹難道不行？賈平安笑了笑，伸手接過孩子，見他哭的淒慘，就輕聲道：“老三……”
　　高陽的眼中突然多了水光。
　　原來他壹直把我當做是妻子嗎？
　　老三，排在賈昱和兜兜之後。
　　高陽緩緩走過去，從身後抱住了賈平安，把臉埋在他的脊背上，從未有過的安全感讓她愜意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