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三百六十二章 又壹個

　　看著虎幫內部出現這樣的事，曹獵並沒有插手，甚至連壹句話都沒有說。
　　他已經開始重新審視這位馬幫的老當家，重新給這老當家做壹個定位。
　　曹獵甚至在想著，這件案子其實自己真的可以撒手不管了，到最後壹定會水落石出，而且這個過程，壹定精彩的讓自己不虛此行。
　　他只是靜靜的站在壹邊，開始把自己當做壹個旁觀者。
　　所以他不但重新給駱久虹定位，也開始重新給自己定位。
　　當他發現把自己擺在壹個局外人的位置上之後，這件事就變得更加有意思起來。
　　之前的案子，是寧軍的將軍被殺，曹獵此行是專門來處理這件事的。
　　而此時的案子，是馬幫的四當家被殺，曹獵現在只需看著，或許就能把之前寧軍將軍的案子壹並破了。
　　此時駱久虹起身，看向曹獵歉然地說道：“實在是抱歉，讓曹公子看笑話了。”
　　曹獵搖頭道：“這怎麽能是笑話呢，我看到的是虎幫中令人感動的兄弟情義，五當家為了找到兇手，明知道會被大當家妳責備的情況下，還是在山寨內部調查此案。”
　　他說到這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令人敬佩。”
　　這話說的駱久虹用壹種復雜的眼神看了看他，復雜到連曹獵都在懷疑，這個老家夥是不是罵街了。
　　所以他多看了駱久虹壹眼，然後確定，駱久虹又罵了壹句。
　　好在是曹獵才不管這些，這個老當家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也快要露出痕跡了。
　　回到自己房間，曹獵才坐下來喝口水，葉小千就跟了進來。
　　“侯爺，我怎麽總覺得這個駱久虹心裏藏著什麽事情？”
　　葉小千問了壹句，看到曹獵桌子上有點心，伸手過去拿了壹塊。
　　曹獵道：“點心有毒。”
　　葉小千立刻就放下了，曹獵過去把葉小千剛才拿起來的那塊搶過來吃了。
　　“那是我最喜歡的口味，妳吃別的吧。”
　　葉小千：“就這壹塊點心的事，也要用計？”
　　曹獵瞥了他壹眼，重新坐下來後說道：“我們現在其實反倒是好辦事，只看著即可。”
　　葉小千嗯了壹聲：“需要不需要我去盯著那個被逐出幫派的五當家秦軻？”
　　曹獵問：“妳覺得，駱久虹希望我們盯著他嗎？”
　　葉小千道：“他當然不希望。”
　　曹獵：“多以呢？”
　　葉小千：“所以我親自去盯著吧。”
　　曹獵：“別，妳還是老老實實的跟在我身邊吧，妳的職責是保護我，莫不是忘了，對那些人來說，最有利的局面還是把我搞死。”
　　葉小千道：“侯爺，我在廷尉府受訓的時候，也學到了許多兵法上的事，此時我忽然想到了壹個絕妙的主意，要不然我來壹招打草驚蛇怎麽樣？”
　　“打草驚蛇？”
　　葉小千道：“我們故意讓那些家夥把妳幹掉，這樣壹來他們就會暴露出來，我們抓人就容易多了。”
　　曹獵：“這特麽的叫打草驚蛇？”
　　葉小千想了想，忽然醒悟過來：“對對對，這不叫打草驚蛇，把妳送出去讓他們幹掉，這應該叫引蛇出洞。”
　　曹獵就那麽看著葉小千，良久之後他問：“寧王是不是秘密交代了，讓妳找機會幹掉我？”
　　葉小千道：“這麽明顯嗎？”
　　他嘿嘿笑了笑後說道：“如果不引蛇出洞的話，那就真的只好是打草驚蛇了。”
　　曹獵：“我不大想聽。”
　　葉小千道：“但我必須說啊……把侯爺妳故意送出去，讓他們幹掉，這壹招顯然不大好，我們可以換壹個思路，還用打草驚蛇這壹招，我們自己人把侯爺妳幹掉，然後他們壹定會被驚著，壹旦他們驚慌必然失措，我們就有機會了。”
　　曹獵：“我謝謝培養了妳的人。”
　　葉小千：“們。”
　　曹獵：“什麽？”
　　葉小千：“人們。”
　　曹獵壹開始硬是沒有理解這個人們是什麽意思，片刻後才醒悟過來，然後他自言自語了壹句：“果然不是壹個無恥就能教出來妳這樣的無恥之徒。”
　　葉小千道：“主公也是其中之壹。”
　　曹獵道：“他壹個就頂五個。”
　　葉小千：“……”
　　曹獵道：“讓李破釜和李沈舟兩兄弟分派人手，在暗中盯著秦軻即可，妳就不要離開我身邊了。”
　　葉小千道：“咱們來之前，主公跟我說，小侯爺是個不但武功高強且頭腦好用的人，壹般時候不會用到我太費心，如果主動用到的話……”
　　他突然嚴肅起來，讓曹獵還有點不大適應。
　　曹獵問：“寧王的意思是，壹旦我主動用到妳了，就是實情比較嚴重了？”
　　葉小千搖頭：“主公的意思是，壹旦妳主動用到我了，可以跟妳要錢。”
　　曹獵擡起手捂住了心口。
　　疼，兩邊都疼，壹邊特別疼。
　　縣城中。
　　虎幫的五當家秦軻從衙門裏出來之後，就長長的吐出壹口氣，仰天壹聲。
　　他回頭看了壹眼，眼神裏都是留戀和不舍。
　　老二孫進甲和老三廖飛江追出來，喊了他壹聲，他卻只是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多說什麽。
　　他加快了腳步離開，沒給孫進甲和廖飛江說話的機會。
　　廖飛江看著秦軻那落寞的背影，忍不住遺憾道：“老五也是……他明知道大哥的性子，還是忍不住在咱們寨子裏查，這事要是傳揚出去，兄弟們還都得說是大哥授意。”
　　孫進甲轉身往回走：“可是這樣壹來，如果真的有咱們自己人吃裏扒外，就真的無所顧忌了。”
　　廖飛江看向孫進甲，總覺得他這話裏有些深意。
　　秦軻離開衙門之後並沒有急著出城，他尋了壹家小小的酒館進去，隨便點了兩個小菜，然後要了壹壇酒。
　　壹個人坐在那喝著悶酒，從下午壹直喝到了天快黑的時候，城門都要關閉了。
　　他好像不打算在城裏過夜，這裏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麽吉祥的地方。
　　所以在城門關閉之前，足足喝了壹壇酒的秦軻，跌跌撞撞的出了縣城。
　　沒有壹個人跟著他壹起走，這就顯得有些世態炎涼。
　　非但沒有人跟他走，縣城裏虎幫的人還在私底下議論著，覺得五當家這次確實過分了。
　　大當家義氣為先，什麽時候懷疑過自家兄弟，五當家這是開了壹個極不好的口子。
　　夜裏，孫進甲又來找駱久虹，想勸勸駱久虹收回成命。
　　老五在馬幫這些年來真的是出生入死，多少次別人完不成的差事，都是老五拼了命去幹好的。
　　有那麽多功勞的人，為大家做了那麽多事的人，不該就因為只犯了壹次錯便被驅逐。
　　結果駱久虹說自己身子不舒服，閉門不見。
　　孫進甲站在駱久虹的門外許久沒有離開，而在暗影處，也來找駱久虹的廖飛江卻沒有現身出來，他只是站在那默默的看著他二哥。
　　到天亮之後，孫進甲似乎已經對這縣城失去了耐心，他在駱久虹沒起來之前，就帶著隊伍離開了。
　　這事其實可大可小，沒有大當家的命令，孫進甲私自帶著隊伍回去，這是破壞了規矩的事。
　　消息報告給駱久虹，駱久虹坐在那沈默了許久，整個人看起來好像都老了許多。
　　可是孫進甲才走了不到壹個時辰就回來了，帶著人急匆匆回來的，還帶回來壹具屍體。
　　是秦軻。
　　五當家的屍體被孫進甲的人在城外十幾裏的地方發現，就躺在路邊。
　　和尤余刃還有那兩個親信隨從的死法不壹樣，秦軻的死相要慘的多。
　　他的腦袋都被人剁的沒有肉了壹樣，只剩下血糊糊的白森森的頭骨。
　　心口被人捅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刀，看起來爛乎乎的，血肉都碎了。
　　顯然在臨死之前，秦軻遭受了極為慘烈殘暴的虐待，因為連他的四肢都被打斷了，手筋和腳筋也被挑斷了。
　　“我不信這是老五！”
　　廖飛江眼睛血紅血紅的吼了壹聲，嗓音也格外沙啞。
　　“我不信！”
　　他大聲嘶吼著，聲音在縣衙大堂裏回蕩著。
　　“大哥……”
　　孫進甲看向駱久虹。
　　駱久虹雙手扶著座椅的扶手，格外用力的撐著才能站起來，那壹刻，好像力氣都已經從他身上被人偷走了。
　　兩個手下攙扶著他才能緩緩走到老五的屍體旁邊，此時此刻的駱久虹，眼睛好像都直了。
　　“壹定是假的，壹定是假的。”
　　廖飛江道：“他們如果故意殺老五來威嚇我們，沒必要把老五的臉都打爛了，他們是用假的老五來騙咱們的，大哥，妳讓我現在帶人出去把老五尋回來！”
　　“老五右邊胸口上有壹道疤……”
　　駱久虹自言自語了著說了壹句，他顫抖著手把那血糊糊的衣服掀開。
　　當他看了壹眼那屍體的右胸之後，啊的叫了壹聲，然後往後跌倒。
　　廖飛江壹怔，他大步過來，孫進甲比他還快，也掀開那屍體的衣服看了看。
　　只看了壹眼，孫進甲的也跌坐在地，攥著屍體衣服的手都在劇烈的顫抖著。
　　廖飛江過來扶著孫進甲，想讓他松手，可是那只手太用力，僵硬在那了。
　　“老二……”
　　駱久虹看向孫進甲：“松手吧。”
　　孫進甲眼神木然的看向他大哥，然後又木然的轉過頭看著那屍體，下壹息，撲倒在屍體上嚎啕大哭。
　　廖飛江勸了好壹會兒，孫進甲趴在那哭的聲嘶力竭了壹樣，起不來了。
　　曹獵等人在旁邊看著，他覺得自己也不能就這麽壹直看著。
　　於是他給了葉小千壹個臉色，於是葉小千上前把駱久虹扶起來：“大當家，節哀，別傷著自己身子。”
　　曹獵過去扶起來廖飛江：“三當家，妳也請節哀。”
　　他又看向孫進甲：“二當家，還是先讓人給五當家凈面更衣吧。”
　　孫進甲道：“我……我來給老五擦臉。”
　　可是那屍體，哪裏還有臉啊，整個腦袋就剩下個血呼啦的頭骨了。
　　廖飛江看了兩眼，實在是不想再看了，轉身扶著駱久虹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