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神跡

　　翌日。
　　清晨。
　　壹張幹凈整潔，繡有紫色蝴蝶紋理的床鋪上，蜷縮成壹團的蝴蝶忍慢慢睜開了眼睛。
　　打了個哈欠，坐了起來，用力舒展了壹下身體。
　　她揉了揉眼睛。
　　然後拍了拍額頭。
　　她壹整夜都在做夢，反反復復都是白天的那壹幕，姐姐全力的壹劍卻沒能撼動壹根頭發分毫的情景。
　　直至現在，睡醒過來，她仍然感覺自己心神不寧。
　　可怕。
　　恐怖。
　　詭異。
　　楓夜的存在是她至今為止所見到的，最難以理解的存在。
　　蝴蝶忍跟隨姐姐香奈惠，也曾參與過壹個月之前的那場戰爭，在戰場上也親眼見識過‘原上弦之三’，現‘上弦之貳’猗窩座的實力。
　　對方的力量恐怖至極，隊伍裏的柱們若非都從真菇那裏習得了更高境界的劍術，攻擊方面都有所提升的話，恐怕連破防都做不到。
　　但。
　　就算是那麽恐怖的猗窩座，給她的感覺也和楓夜完全不同。
　　如果說猗窩座給人的感覺僅僅只是‘強大’、‘難以戰勝’，那麽楓夜就根本不存在強大和戰勝這種概念，而是近乎於無法理解。
　　對方的速度，壹剎那奪走小女孩，對方的壹根發絲，讓香奈惠竭盡全力也無法斬斷。
　　這都不由得讓蝴蝶忍懷疑，那壹切鬼的起源，身為鬼之王的鬼舞辻無慘，能達到這種程度嗎？
　　“呼……”
　　蝴蝶忍抱著膝蓋，靠在床邊蜷縮了壹會兒，這才深吸了壹口氣，放下心中紛亂的雜念，穿好衣服起床。
　　來到屋外，沒有見到姐姐香奈惠的身影。
　　在院子裏也沒有看到姐姐。
　　她找尋了壹圈，來到了位於蝶屋地下的實驗室。
　　蝶屋。
　　這裏不僅僅是她和姐姐居住的地方，同時也是鬼殺隊的醫療部門，所有負傷的鬼殺隊隊士都會被送到這裏治療。
　　而位於蝶屋地下的實驗室，壹方面是她和姐姐用來研究醫術，另壹方面則是她自己用以研究毒術，探索用毒殺死鬼的種種可能。
　　推開地下室的門。
　　香奈惠的身影就在實驗室的壹角。
　　“姐姐。”
　　蝴蝶忍心中微松口氣，然後走了進來，並呼喚了壹聲。
　　但這壹聲呼喚卻並沒有得到回應。
　　蝴蝶忍略微奇怪，向著香奈惠走了過去，來到側面，就看到香奈惠正站在壹架‘顯微鏡’的前方，整個人都是呆呆的，仿佛凝固壹般。
　　“姐姐？”
　　蝴蝶忍詫異的呼喚。
　　但香奈惠仍然仿佛石化壹般。
　　直到蝴蝶忍伸出手碰了壹下香奈惠的肩膀，這才讓她猛的驚醒過來，整個人踉蹌了壹下，向後退了壹步。
　　她沒有去看旁邊的蝴蝶忍，而是盯著那臺顯微鏡，壹雙大眼睛裏滿是不可思議。
　　蝴蝶忍循著她的視線看去。
　　很快就註意到，那顯微鏡下放置的，被觀察的東西，是壹根銀白色的發絲，毫無疑問，那正是楓夜昨天留下來的。
　　“……怎麽了？”
　　蝴蝶忍的眼睛裏閃過了驚詫和好奇，向香奈惠詢問道。
　　香奈惠仍然無法保持冷靜和安定，她閉上了眼睛，用力的深呼吸了幾次，這才將自己的情緒慢慢平復。
　　重新睜開眼睛，看向那根發絲的眼睛裏仍然帶著幾分震撼。
　　“不可思議。”
　　“世界上怎麽會存在這樣的東西……”
　　壹旁。
　　蝴蝶忍看著姐姐那仍然還在失神的樣子，終於忍不住了，她也上前幾步，將眼睛湊向顯微鏡，看向顯微鏡下的那根銀白色發絲。
　　緊接著，她的視線也凝固了。
　　觸目所及的，是覆蓋了整個視野的銀白色，在那銀白色中，無數的細胞以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感觸排列著。
　　整齊？完美？
　　這些詞語都不足以去形容。
　　渾然天成。
　　即使是這樣的詞去描繪，似乎仍然顯得晦暗。
　　那壹顆顆細胞的排列仿佛蘊含了世間的真理，每壹顆細胞上面似都布滿了細密的紋理，每壹個紋理都好像指向了世界的本質。
　　這些紋理交織起來，更是給人以壹種震撼的感覺，似乎每壹片紋理都代表著生命本身，每壹顆細胞都是壹個恢宏的世界。
　　“這……這是什麽……”
　　蝴蝶忍震撼了。
　　窮盡壹生的詞匯也無法去形容她此刻心中的震撼。
　　作為蝶屋主人蝴蝶香奈惠的妹妹，作為花柱繼子，苦心鉆研毒藥和醫術的人，她治愈過不知多少傷者，殺死過不知多少鬼怪。
　　她觀察過鬼的血液，她甚至取到過十二鬼月中下弦之鬼的血，從他們的血中提純到濃度更深的‘無慘之血’，窺探到壹些無慘細胞的秘密。
　　她曾震撼過。
　　因為無慘的細胞。
　　那細胞中蘊含的勃勃生機與可怕的力量，的確遠遠超乎想象，哪怕壹滴血都足以讓普通人成為不死的怪物，壹份血液就能塑造出壹個強大的下弦之鬼！
　　那血液中蘊含的力量和能量，任何壹個鬼殺隊的柱都無法相提並論。
　　那時候的蝴蝶忍曾覺得，無慘的細胞強度就代表了肉體的極限。
　　但。
　　現在她的想法徹底崩壞了。
　　如果無慘的細胞代表了肉體的極限，那麽這根頭發又代表了什麽？
　　根本無法去衡量兩者的差距。
　　就像是路邊骯臟的泥土，和純凈無暇的玉石……不，比這樣的差距還要大，不知道超越了多少，以至於都無法理解。
　　香奈惠走了過來。
　　“在妳來之前，我已經測試過它的性質。”
　　“從理論上來說，它應該是不可能存在的物質，每壹顆細胞所蘊含的力量都已經超乎了想象，爆發的話都可以將壹個地區夷為平地。”
　　“但這麽浩瀚磅礴的能量，卻被牢牢的壓縮在壹根頭發中……不，應該說保持壹根頭發的形態，這根本就……”
　　香奈惠目光復雜。
　　是的。
　　這種凡人永遠無法觸及的高度，連窺探和想象都難以見其邊緣的，只有壹種定義能形容其存在——神。
　　這種神跡，只能屬於神明。
　　香奈惠是不相信這世界上有神的，從她的父母被鬼殘忍殺害的那壹天開始，她就不相信有神明的存在了，她只相信自己。
　　她保護著妹妹，與蝴蝶忍相依為命，壹步壹步掙紮求生，又加入了鬼殺隊與鬼戰鬥，壹直到今天，依靠的全都是自己的雙手。
　　她沒有依賴過神明，也沒有向神祈禱過。
　　但此刻。
　　神跡卻展現在了她的面前，以壹種渺小的方式展現了那無邊的偉岸。
　　香奈惠想去質問，為什麽楓夜要眼睜睜的看著這世界上那無數的慘劇發生，要看著鬼舞辻無慘在這世界上制造壹起又壹起殘忍的殺戮。
　　但她沒有說出來。
　　蝴蝶忍呆呆的站在旁邊，看看顯微鏡，又看看壹旁的姐姐，看著姐姐那復雜的眼神和神態，她也逐漸明白了什麽。
　　她臉上露出了愕然，接著捏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關。
　　她霍然擡頭。
　　“餵！妳在看著吧！”
　　“為什麽妳還要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既然妳都已經對這世間所發生的的壹切都視而不見了！為什麽還要出現在我們面前！”
　　她沒有像香奈惠壹樣忍耐，而是握著小拳頭大聲的開口了。
　　無能般的怒聲在地下室回蕩。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她握著拳頭，胸口不斷起伏，喘著氣，連全集中常中都無法保持了，就這麽仰頭看著黑色的天花板，仿佛在隔空與楓夜對視。
　　楓夜當然也在看著這裏發生的壹切，也看到了蝴蝶忍的呼喊，看到了她那雙帶著不甘心，帶著憤怒，又殘留著淚花的眼睛。
　　但楓夜只是平靜的看著。
　　沒有去解釋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