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再遇神之子

　　寧辰站在霧海之中，仔細地回憶著先前的壹劍，唯有親身體會之後，才知道方才的壹劍，是多麽可怕。
　　避不開，擋不下，甚至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那壹刻，仿佛天地都凝結住了，壹動不動。
　　暮白沒再說什麽，這壹劍，是替暮成雪所還，這也是他作為長輩，唯壹能做的事情。
　　至於眼前的年輕人能領悟多少，就不是他要考慮的。
　　寧辰的確被難住了，整整壹天，眉頭緊皺，始終不曾松下。
　　親歷過這壹劍後，寧辰手中的墨劍再也無法刺出壹劍，他發現，自己不會用劍了。
　　夜色落下時，墨劍歸了鞘，插在天地盡頭，寧辰遠行去尋找弱水的蹤跡。
　　他不會用劍，帶著這把劍也只是徒增負擔而已。
　　接下來的三天，寧辰再未動過天地盡頭的墨劍，整日站在霧海中回憶那壹劍，眉頭緊蹙，壹動不動，如同陷入魔怔。
　　他錯在哪裏？
　　混沌霧海之下，壹道更大的漩渦不斷的轉動，新的東西正在凝形，這壹次卻不知道是什麽。
　　從那壹夜後，暮白再未說過壹句話，坐在那裏，靜靜等候。
　　第四日，寧辰試著拔出墨劍，然而嘗試了幾次，卻都不知道這壹劍該如何出。
　　天地是不可能被定住的，他有此感覺，毫無疑問是錯覺。
　　那壹刻，他同樣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仿佛精神和肉身分離壹般。
　　是快，又不完全是，那壹劍，比起暮成雪出劍時，明顯要慢上壹分，但他面對暮成雪，並沒有這種感覺。
　　就如同暮白斬開霧海的壹劍，剛開始明明很弱小，後來卻越來越強大，最終化為無堅不摧的斬天之劍。
　　時間壹點點過去，夕陽將落之時，壹直沈默的寧辰手中墨劍緩緩擡起，頓時，霧海翻騰，劇烈轉動起來。
　　劍未出，劍意先行，剎那之後，壹劍掠出，三尺丈霧海瞬間分離。
　　“哦？”
　　壹聲贊賞的輕嘆，暮白眼中劃過壹抹認同的光彩，雖然悟性平常，但專註力還算不錯，悟了這麽久，總算是刺出了第壹劍。
　　劍之真意，快、準、集中，單純追求招式，只會越行越遠。
　　世間之人，太過註重招式，忽略了最本質的精髓，越是繁雜的劍招，浪費的氣力也就越多。
　　劍之真意，最初時，只是存在於這簡單的壹刺之間。
　　連最初的壹劍都做不好，學劍百年，等於沒學。
　　三尺，壹劍的長度，亦是學劍的開端，他學劍四十年，方可開萬丈混沌，此子第壹劍能開三尺，已是不錯。
　　他記得，劍二昔日第壹劍開荒河，同樣也開了三尺，劍三至今還未做到，唯有劍壹悟性最高，第壹劍便開了十三尺。
　　暮成雪不修劍道，不過，天資和悟性古今難尋，壹劍便截斷了百丈荒河。
　　混沌霧海中，寧辰自然不知道這些，看著手中墨劍，陷入沈思。
　　他似乎想明白了壹些，卻又有更多的地方不懂了。
　　他能開三尺混沌，但是，也只有三尺。
　　劍前，哪怕壹分，他都無法做到。
　　這壹夜，寧辰上了陸地之後，拎著劍，恭敬地朝著暮白行了壹禮。
　　“暮白前輩，晚輩要走了，再次感謝前輩的指點。”
　　昨夜，他已發現了弱水的蹤跡，今夜過後，不管找不找得到彼岸花，他都不會再回來了。
　　暮白沒有回應，他該說的話，在壹夜已經說完，再沒有什麽可說。
　　寧辰坐著鬼轎離去，墨劍歸鞘負於腰後，極東之地，還有須臾之地他未尋過，昨夜他在壹處峽谷外見過弱水曾經流過的痕跡，只是時間不多，他沒有進去尋找。
　　鬼轎西南而行，急掠而過，明月高掛之時，到達了峽谷之中。
　　荒蕪的峽谷，什麽東西都沒有，壹片荒涼和蒼茫。
　　深入峽谷百裏之後，四周變得更加荒蕪，沒有生機，沒有聲響，有的只是萬古不變的靜寂。
　　這樣的景象，他如此的熟悉，和地府幾乎壹模壹樣，冰冷，寂靜，毫無生氣。
　　峽谷的山壁下，依稀有著弱水流過的跡象，但弱水已經幹涸，半點不存。
　　寧辰眉間有著不解，這裏若是弱水的源頭，怎麽會幹涸。
　　弱水和普通的水不同，不會蒸發，只要沒有人移走，永遠都不會消失。
　　再走百裏之後，弱水留下的痕跡開始沿著山壁向上，壹直蔓延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寧辰沒有選擇，唯有跟著弱水的痕跡前行，看看是否能尋到彼岸花的蹤影。
　　山路崎嶇，艱險難行，不過對於鬼轎來說，卻沒有太大影響，半個時辰後，突然，壹株紅艷的花出現在遠方的石巖上，夜色下，傲然獨立。
　　寧辰神色壹喜，急掠上前，幾乎同壹時間，壹道熟悉的身影出現，掠向前方。
　　兩只抓向彼岸花的同時，相視壹眼，旋即毫無猶豫地壹掌拍出。
　　“神之子。”
　　“知命侯。”
　　同時被震開的兩人，先是詫異，然後無窮的戰意爆發。
　　“真是讓人意想不到的緣分。”君少卿輕聲感嘆道。
　　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昔日被他壹掌打下山崖的年輕人，後來會引起如此大的動靜。
　　“神之子風采，在下同樣壹生難忘。”寧辰平靜道。
　　可以說，神之子第壹次讓他見識到了武道強者的強大，在那之後，他也拜其所賜，在輪椅上壹坐，就是幾個月。
　　“妳也來尋邊彼岸花？”君少卿開口問道。
　　“恩。”寧辰點頭道。
　　石巖之上，彼岸花絢麗綻放，兩個相隔不過十步，卻沒有壹個人妄動。
　　“妳若交出生之卷，彼岸花我可以讓給妳。”君少卿緩緩道。
　　“妳認為可能嗎？”寧辰反問道。
　　兩人交談，平靜不帶壹絲火氣，就仿佛老朋友相見的敘舊。
　　然而，交談總會結束，再次相見，兩人依舊是敵非友。
　　“話不投機，手下見真章吧。”
　　君少卿神色冷下，四周氣壓立刻降了下來，強大的氣息澎湃，不斷蔓延，威勢驚人之極。
　　寧辰神色也凝重下來，很久之前，神之子就被稱為先天之下第壹人，如今再見，似乎更強了。
　　先天下的巔峰強者，他見過不少，冥子，夏子衣，還有未踏入先天之境時的沐千殤，等。
　　在這些人中，神之子毫無疑問也是出類拔萃的。
　　若非那個女人存在，神之子或許稱得上他見過最強的接天之境強者。
　　寧辰身後墨劍輕顫，周身氣息緩緩運轉，相應的痛苦伴隨而來。
　　既然不能久戰，那便速戰速決。
　　劍指氣息凝而不發，寧辰腳下首動，劍指破空，劃過壹抹銀色的流光，直逼神之子心口。
　　君少卿側身，銀色流光同時改變方向，橫劃而過，驚起壹片燦爛的雪光。
　　寧辰以快對強，盡量不給君少卿還手的機會，劍指之上，銀色光華凝聚霜華，揮灑出壹道又壹道淩厲的殺光。
　　君少卿腳步移動，避開壹道道劍光，同時掌聚真元，澎湃而出。
　　指掌相對，寧辰硬吞三分傷勢，劍氣透指而出，瞬破神之子掌心。
　　君少卿眉頭壹皺，功體運轉，壹掌震開前者。
　　“妳不該這麽弱的。”
　　君少卿緩緩道，生之卷所鑄根基天下無雙，但他在寧辰招式間，感受不到那種絕對的強大。
　　天下間，幾乎所有的招式都要靠著真氣催動，而寧辰給他的感覺，招式精妙，卻後勁不足。
　　“再次相見，妳讓我失望了。”
　　話聲落，君少卿手壹舉，招起天地變，驚雷掩四面，狂風怒嵐中，再現的驚世之招，溝動天象變化，神之子手上，雷鳴滾滾，撼動天地，威勢恐怖的要將天地都撕裂開來。
　　“暗之雷。”
　　暗之雷再現，乾坤震爆，寰宇倒懸，峽谷之上，山石崩摧，不斷塌陷。
　　機會到來，寧辰身後，墨劍鏗然飛出，剎那間，寧辰急掠而出，壹把握住墨劍，三尺禁區，壹劍開天。
　　“呃……”
　　劍入心口，君少卿壹把抓住墨劍，強忍劇痛，右手強硬回招，怒雷澎湃，轟然壹聲震飛眼前之人。
　　寧辰落地，連退數步，嘔出壹口血，穩住身形。
　　劍氣入體，君少卿血氣壹陣劇烈翻騰，功體運轉，強行壓下心脈中四躥的劍氣。
　　“妳見過荒城的劍。”君少卿沙啞道。
　　“很重要嗎？”寧辰以劍拄地，冷聲道。
　　“此次是我大意了，下壹次，妳便沒有這麽好的運氣。”
　　話聲落，君少卿腳下壹踏，化為壹道流光，轉眼消失黑夜中。
　　寧辰也沒有去追，拄著劍壹步步走到彼岸花前，輕輕拔起，旋即坐著鬼轎離去。
　　神之子不愧是神之子，那壹劍，換作別人，絕對不可能反應過來。
　　君少卿能在最後的時刻，抓住墨劍，這種反應能力，世間少有。
　　可惜，沒能在此將其除掉，他很清楚，神之子離先天已經很近，錯過了這次機會，下次相見，會更加艱難。
　　鬼轎西行，快至極點，與來時不同，此時是背對東方日升的方向，會多出壹些時間。
　　天地盡頭，第壹縷晨曦照在暮白身上，然後，迅速從東向西蔓延。
　　天地從東到西開始亮起，鬼轎疾馳，在與時間賽跑，遠處的東方，黑夜與白天的分割線，不斷西行，這壹刻，就如同人間和地獄，看似遙遠，實際不過咫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