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貞觀十二年冬。　　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　　遙認微微入朝火，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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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

第三百六十二章心裏有鬼

2019-5-19 21:01

　　帥帳裏微微壹凝。
　　所有人都知道神機營前來求援，可大帥拒絕派兵之事，只不過賬內都是侯君集的心腹，自然不會有人去質疑侯君集此舉的用意。唯壹不算是侯君集自己人的長孫沖，卻有著和侯君集壹樣的述求……
　　侯君集單手接過戰報，眼尾掃了長孫沖壹眼。
　　雖然依舊平靜，可是微微凝滯的神情，卻顯露出內心的緊張……
　　侯君集愈發皺眉，難道這長孫沖真的與突厥人有什麽牽扯勾結？
　　打開戰報，壹目十行的壹掃，頓時就抽了壹口冷氣！
　　戰死不足百人？
　　擊斃突厥騎兵幾百，尚且坑殺俘虜幾百？
　　活捉欲谷設的弟弟阿史那不代？
　　這怎麽可能！
　　就憑神機營兩千步卒加上萬余農夫？
　　妳特麽在逗我！
　　侯君集的第壹反應，就是房俊謊報軍情，誇大戰功！
　　只不過既然能誇大戰功，就證明神機營並未全軍覆沒，難道那支騎兵真的只是想要趁火打劫的馬匪？
　　可是還有阿史那不代這個俘虜，又怎麽解釋？
　　侯君集有些糊塗了。
　　他是傾向於相信那是壹支突厥騎兵的，而且房俊的戰報上也確實這麽寫，但是兩千步卒有可能面對壹支上千人的突厥騎兵取得這般戰果麽？
　　可若是馬匪，長孫沖的反應又是怎麽壹回事？
　　難不成這小子勾結的不是突厥人，而是壹群馬匪，想要用馬匪去殲滅神機營？
　　長孫沖應該沒那麽傻。
　　前腳謊稱是他侯君集將其調離神機營，實則是長孫沖自己主動要求調離，緊接著神機營便受到襲擊，若說沒有長孫沖從中勾結，傻子都不信。只有將神機營和房俊徹底殲滅，長孫沖的嫌疑才會洗刷，可是這小子會傻到用壹群烏合之眾的馬匪去殲滅神機營麽？
　　雖然都是騎兵，但馬匪和突厥鐵騎，戰鬥力豈能同日而語。
　　按照長孫沖的性格，不應如此莽撞才是。
　　左思右想，侯君集也搞不清楚到底怎回事。
　　唯壹能肯定的，就是房俊平安無事，而且肯定對拒不發兵救援的自己恨之入骨。
　　侯君集有些頭痛了……
　　想了想，問道：“神機營戰報，壹千突厥騎兵突襲營帳，被擊潰，斬殺大半，生俘敵軍主將阿史那不代。諸位，如何看待此事？”
　　帳中的幾個書記都是壹呆，異口同聲道：“怎麽可能？”
　　都是常年隨軍的老資歷，對於兵事多少都有些了解。壹千突厥騎兵襲營，足以令壹支上萬的大軍崩潰，若是時機掌握得好，將幾萬大軍沖散都不是不可能，區區神機營兩千步卒，怎麽可能做得到？
　　沒有比這更扯的了！
　　那位房二大抵是被咱家大帥壓制得狠了，想功勛想瘋了，才出此下策，冒領軍功麽？
　　侯君集瞅了瞅明顯很是驚訝的長孫沖：“長孫駙馬，如何看？”
　　長孫沖整顆心都快跳出來了！
　　自己甘冒大不韙，擔了潑天的風險，居然也沒能將那房二弄死？
　　簡直見鬼了！
　　欲谷設那個混蛋，可是在信中親口答應要派出他的親兵“附離”，還說什麽壹定將神機營的唐軍斬殺殆盡，壹個不留！
　　妳就是這麽幹的？
　　老子被妳害死了！
　　深吸口氣，長孫沖緩和壹下僵硬的表情，強笑道：“新鄉侯統兵有術，實乃不世出的奇才！”
　　“呵呵，”侯君集冷笑壹聲：“不過本帥卻對這份戰報頗多疑慮，不如就由長孫駙馬前往神機營，調查壹番此事真偽。若是房俊冒領軍功、假傳戰報，長孫駙馬可按軍規自行處置！但若是戰報果真屬實，那就是本帥小瞧了天下英雄，可即刻命神機營兼程趕來，或許亦能在攻克高昌城的戰鬥中出壹份力，沒理由放著能正面擊潰突厥騎兵的強軍不用啊，不知長孫駙馬意下如何？”
　　長孫沖氣得差點破口大罵。
　　妳好歹也是壹軍統帥、堂堂國公，怎麽能這麽無恥？
　　這是要將先前打壓房俊的責任推到我身上？
　　至於什麽假傳戰報、冒領軍功，更是扯蛋，沒聽人家戰報上寫著俘虜了突厥大汗欲谷設的親弟弟？房俊就算再傻再渾，也不敢在這樣的環節信口雌黃！
　　我處置個屁啊！
　　可心裏頭再是郁悶，也不得不領命，這個鍋不背也得背，否則只要侯君集放出消息，說是此番調來中軍大帳，根本不是他侯君集的本意而是妳長孫沖自己主動請求的，那可就麻煩大了！
　　前腳主動調走，後腳神機營被襲，妳知道突厥騎兵馬上就來襲營啊？
　　“諾！”
　　長孫沖心不甘情不願的拱手領命。
　　侯君集呵呵壹笑，心情陡然好轉，能將長孫沖的小辮子抓在手上，也算是壹個意外之喜。雖然打壓房俊的心思暫時未能實現，可好歹也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
　　*************
　　翌日清早，房俊便見到變身為“欽差大使”的長孫沖。
　　長孫沖看著壹片狼藉的軍營，幾乎能想象出昨夜此處經歷了怎樣壹番慘烈的廝殺，有些心虛……
　　當眾宣讀了侯君集的軍令，嚴令神機營上下必須配合長孫沖調查突厥騎兵襲營壹事，清點受傷人數，戰死的兵卒，坑殺的俘虜，以及那位據說是阿史那不代的突厥將軍。
　　房俊欣然領命，笑道：“不得不說，長孫駙馬真是好運氣，您前腳走，後腳就遇上突厥騎兵趁夜襲營，可真是大富大貴壹生太平的貴人命，不似吾等，簡直倒黴透了！”
　　長孫沖壹副悔恨難當的模樣，嗟嘆道“誰能料到居然會有突厥騎兵襲營呢？若是早知如此，某怎會奉大帥調遣前往中軍大帳，必然要與弟兄們同生共死，共禦強敵！”
　　“呵呵，長孫駙馬果然是義氣為先！”房俊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以後有的是機會跟長孫駙馬促膝長談，還是大帥的軍令為重，咱還是先清點人數吧！”
　　他心裏，已然將長孫沖列為第壹嫌疑人！
　　只是他現在沒證據，更想不出長孫沖的動機，所以暫時虛與委蛇。若是被自己查出來此次突厥騎兵襲營真的與他有關，管妳是不是長孫無忌的兒子，管妳是不是李二陛下的女婿，扒了妳的皮！
　　老子這些兄弟，絕對不能白死！
　　房俊帶著長孫沖來到軍營不遠處壹個舒緩的沙丘，長孫沖有些不解，房俊道：“不是清點俘虜人數麽？所有的俘虜，無論死活都被坑殺於此，不挖出來，怎麽清點？”
　　長孫沖臉色有些發白。
　　房俊揮了揮手，指揮調撥過來的農夫：“挖！”
　　“諾！”
　　上百民夫齊聲應諾，現在房俊的威望不僅在神機營裏達到頂點，便是這些民夫也驚為天人，能呼風喚雨，還能召喚天雷的神人，誰敢不服？
　　遍地都是黃沙，挖起來很是輕松。
　　壹陣沙土飛揚，便將昨日晚間坑殺的突厥俘虜露了出來。
　　只是看了壹眼，長孫沖就雙股戰戰，臉色煞白，差點嚇得就掉頭逃掉。
　　房俊壹伸手，緊緊攬住長孫沖的胳膊，笑道：“之所以稱之為‘坑殺’，便是因為當時有許多突厥俘虜並未死去，亦可稱之為‘活埋’！吶，妳看看那個，當時肯定就是被黃沙埋了，窒息而死，臨死的時候必定很難受，大口呼吸，但吸進嘴裏鼻子裏的全都是沙子，若是現在割開他的喉嚨氣管，必然都是沙子……”
　　“嘔”
　　長孫沖再也忍受不住，蹲在地上幹嘔起來。
　　這種“活埋”的方式，死狀極其恐怖，壹層層屍體摞在壹起，那種震撼力，對於長孫沖這個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來說，絕對是壹種巨大的沖擊！
　　房俊呵呵壹笑：“死的很慘？可這就是殺害我房俊的士兵的代價！其實說起來，這幫突厥人也真夠可憐的，都是突厥最精銳的戰士，應該馳騁在遼闊的草原大漠才是，可是為了十車精鐵，就被他們的大汗給賣了，不得不慘死於此！”
　　十車精鐵？
　　長孫沖心裏壹揪……
　　房俊沒再繼續折磨長孫沖，這種看似文質彬彬實則完全弱雞的少爺，折磨起來也沒啥成就感。
　　“走吧，還有戰死的神機營弟兄沒有清點呢……妳說大帥也太沒心胸了，我房俊是謊報軍功的那種人麽？”房俊貌似不滿。
　　長孫沖壹聽到“清點人數”就頭皮發麻，顫聲道：“二郎，依我看，不必清點了吧？便按照妳戰報上的數字報上去即可，誰還信不過妳房二的為人……”
　　他實在是不想再經歷壹次將屍體從沙子裏挖出來的恐怖……
　　房俊卻毫不領情，故意跟他作對壹般，不悅道：“長孫駙馬說的哪裏話？每壹個戰死的兄弟，都是有名有姓，登記造冊以備查詢，可不是某說幾個就幾個！”
　　言罷，不容長孫沖拒絕，便帶著他回到軍營。
　　出乎長孫沖預料，這次沒去挖沙子，而是來到壹處諾大的軍帳。長孫沖有些不解，不是去清點戰死士兵的數目麽？
　　難道那些戰死的士兵，仍未掩埋？
　　看了看這頂軍帳，長孫沖臉都綠了，該不是都放在這裏邊吧……
　　他這邊心驚膽顫，房俊依然撩開軍帳門口的簾子，腳步沈重的走了進去。
　　長孫沖無奈，只得硬著頭皮跟著進去，心都揪起來了，腦海裏幻想著待會兒將會見到如何恐怖的場景……
　　很意外的，軍帳內很幹爽整潔，壹排壹排酒壇子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地上。
　　左右打量壹遍，沒有發現任何其他的東西，長孫沖有些疑惑的看向房俊。
　　房俊肅容而立，沈聲道：“當場戰死、傷重不治者，共計八十五人，都在這裏了！”
　　長孫沖壹楞，看向滿地的酒壇子，這才發現，每壹個酒壇子的封口處，都用布料緊緊封住，上面寫著壹個個人名。
　　這是都火化了，然後壹壹將骨灰收撿？
　　耳邊傳來房俊愴然低沈的聲音：“昨夜戰死的袍澤，都在此處！某將他們從關中帶到這大漠，自然也要將他們帶回去，哪怕是死了！某不能讓他們變成孤魂野鬼，孤零零的飄蕩在這異域他鄉，連回家的路都找不著！他們死的冤屈，不是死在對敵沖鋒的疆場之上，而是死在陰謀之下，他們個個都死不瞑目！兄弟們，若妳們在天有靈，就給我睜大眼睛，好好的看著，壹定要將那個幕後主使者找出來，剝皮抽筋，千刀萬剮！”
　　長孫沖面色慘白，冷汗涔涔而下。
　　微風從門口吹入，吹過濕透的後背，像是被什麽東西摸了壹把……壹股極度的恐懼湧上心頭，長孫沖只覺得這軍帳之內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不停的圍著自己飛舞，是壹雙雙死不瞑目的眼眸，是壹聲聲淒厲的慘叫，在向害死他們的人索命……
　　“啊——”
　　長孫沖崩潰的大叫壹聲，轉身就跑，不料腿壹軟，壹個狗吃屎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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