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我的壹個人類朋友

　　家主和夏極兩人回到了蘇臨玉故居。家主向眾人解釋了壹番，雖然沒說細節，但這很正常，到了這種層次的人都知道壹個規矩“事以秘成，語以泄敗”。
　　家主很有威望，他確認了壹切正常，那麽就不會有人去反駁，即便冰帝也不打算多說什麽了。
　　來勢洶洶的權貴們又乘著飛輦各自離開，暮色裏，蛟龍狂舞，雲層分開又聚合。
　　沒多久，
　　這個別致的莊園裏除了仆人，就只剩下長公主和夏極兩人。
　　兩人走在回廊之中，
　　荷池的接天碧綠已經暗淡，
　　幾朵風荷的艷麗也已經漸隱於黑暗。
　　夏極道了聲：“謝謝。”
　　蘇月卿坐在他身側，輕聲道：“妳不是壹個人。”
　　“沒什麽，只是忽然……”夏極打住了話語，即便長公主現在是自己人，但世事變幻、無常至極，他見多了，所以也不打算再說這個話題，以免讓長公主能真的窺探到他內心的想法，於是，他哈哈笑了起來。
　　他才笑了壹下，就被抱住了。
　　蘇月卿抱的很緊，淡雅的女人香入了鼻，柔如緞的青絲撩撥著他的耳，肌膚緊貼的充實感安慰著他的心。
　　她柔聲道：“別笑了。”
　　然後又加了句：“我也會這樣的。”
　　夏極這壹次沒推開面前的女人，
　　並不是因為她是蘇家最美的女人，
　　也不是因為心底焚燒著男女欲念。
　　而是這壹刻，
　　他覺得雖然舉世皆敵，
　　但至少在這壹瞬間，
　　面前的女人是他的戰友，
　　是壹同行走在黑暗裏的孤獨的人，
　　他們從不會對任何人徹底敞開心扉，也絕不會去認同信任任何人，因為他們已經失去也失望太多了。
　　兩人靜靜靠在壹起，心思澄明如水晶，沒有半點雜念。
　　夜幕拉上，
　　月色入水，
　　蘇月卿忽地笑道：“打寒天侯打的爽不爽？老實說，我看那張臉也很煩，看到壹次就想打壹次，沒想到被妳打了。”
　　夏極道：“妳也打了，我拿了第壹滴血，妳跟上補了壹刀，然後我又蹲屍秒了他壹次，嗯，他壹共噴了三口血。”
　　蘇月卿道：“我記得是四口。”
　　“隨便吧。”
　　靜了壹會兒。
　　蘇月卿道：“明天，家主還要找妳去領取帝師的寶物，功法，資源。妳如果要提前外出，那是最好的機會，我會見機行事，幫妳說話。妳到外面，記得殺了那七個人。”
　　夏極忽道：“我記得誰說過，如果我在壹個月內把小黑龍氣修煉到第九層，那我在上面也不是不可以。”
　　長公主愕然了壹下，然後雙手猛地推開他，轉身跑了，就如受了驚嚇的貓，嗖的壹聲就溜到沒了影子。
　　……
　　……
　　次日。
　　蘇月卿接了夏極，再度去到了四重天。
　　上壹次來是在大殿，這壹次卻是另壹處殿堂。
　　殿堂奢華的長桌上放著五樣東西。
　　家主道：“風南北，妳即將外出，成為新君帝師，家族自然不會讓妳空手而去。”
　　夏極面色肅穆地上前。
　　家主從長桌上取出第壹樣東西，那是壹只墨黑色的手套，看起來似乎平平無奇，但其中顯然蘊藏著可怕的力量。
　　家主把手套帶在自己右手上，“看好了。”
　　話音剛落，壹股浩然的氣勢從他身上升騰了起來，擴散到整個殿堂裏。
　　哢哢哢……
　　細密鱗甲從那只右手上層層生出，直到徹底覆蓋，而那只明明是人類的手卻再也看不到任何人類的跡象。
　　家主的右手猛然在壹握，
　　肌肉膨脹，血流加速，骨骼變動，經脈擴展，利爪從指尖“蹭蹭蹭”地生出，他的右手如同變異了壹樣，開始飛速變大，直到成為了壹米有余的龍爪才停下。
　　夏極仔細看著，只見那黑手套隨著手掌而變化，如緊貼在手掌上，同時，他能感到，這不是小黑龍氣的第十層，而是無限逼近第十層，外加壹道奇異的秘法。
　　家主道：“看清楚這法器。”
　　夏極凝神看去，
　　家主的龍爪上再生變化，整只黑色的巨爪上忽地浮現出了幽暗而詭秘的玄奇脈絡，壹條條交織編纏，讓夏極想到錯綜復雜的“電子網路”……
　　家主巨爪朝上，五指緩緩握緊，掌心的空氣翻騰起來，呈現出壹團黑色的火，神秘地熊熊燃燒，那火越來越旺盛，
　　黑暗無比，卻竟不會升騰起半點的煙，只是靜謐的燃燒著，雖然沒有浩大聲勢，也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但給人的感覺卻是很純粹的“毀滅”。
　　他手上，握著的不是火，而是毀滅本身。
　　家主看著那火，似乎自己都有點害怕，五指猛然張開，那黑火就消失了，他的手上的幽暗脈絡也消失了，手恢復為了原本大小。
　　“小黑龍氣配合我們家族血脈，可以讓手掌化作龍爪。
　　但人和龍終究不同，人可以化龍，但不代表真的可以成為龍。
　　即便外表相似，力量相似，但本質還是不同的。”
　　家主緩緩道，“對人而言，筋骨血肉產生勁力、脈絡產生真氣、眉心元神虛無飄渺。
　　血肉，脈絡，元神，這是三大力量的源泉。
　　同樣，龍也有。
　　我們修煉得到的龍爪只是得了龍的血肉，而發揮出巨力，等到血脈提升到了高等程度，也許可能臨時激發部分的龍的脈絡，從而產生龍氣，用出屬於龍的真正力量。
　　而這只手套法器，壹旦啟用，可以讓妳的龍爪直接產生龍脈，從而直接使用龍氣……構建出龍語玄功。
　　剛剛那火焰，名為黑龍烈陽，其中的威力妳也看到了。”
　　夏極點點頭，不得不承認那黑火威力極強，如果這黑火砸到他身上，他也不清楚能否抵抗的住。
　　忽地，他心底有種貫通的情緒，
　　人的經脈弱，而九陽心經產生的九顆烈日虛影，就是人之烈陽。
　　龍的經脈強，所以生出的便是黑龍烈陽。
　　這是……
　　壹顆還比九顆強的意思麽？
　　家主把手套放到托盤上，慎重地雙手舉著，走到夏極面前道：“這法器是上古的寶物，會自動恢復，但每個月只能使用壹次，今日就交付於妳。”
　　“手套的名字是？”
　　“上古的寶物，名字早就丟了，老祖也沒說，妳出去之後，自己起個吧。”
　　夏極點點頭，取過黑手套放入儲物空間。
　　……
　　家主又從長桌上抓起第二樣東西。
　　那是壹件黑金色長袍。
　　他緩了緩，言簡意賅道：“功能和手套壹樣，日後妳在外激戰，定是最早壹批覺醒血脈化出龍軀的人，這長袍能讓妳的軀體獲得龍脈，每個月只能用壹次。”
　　夏極取過黑金長袍放入儲物空間。
　　……
　　家主再從長桌上抓起第三樣東西：
　　壹枚鑲嵌著紅色寶珠，暴發戶款的戒指。
　　“這個法器，叫辟火珠，戴著可以在火焰中行走，而不會受傷。
　　戒托是為了方便攜帶才打造出來的，款式是老夫親自設計，戴上整個人都會顯得霸氣幾分。”
　　夏極：……
　　家主抓著托盤送了過去，“按理說，這珠子什麽火焰都能避，但沒人試過用黑龍烈陽來砸這個，既然是火劫，妳就帶著以防萬壹，關鍵時刻總能有用的。
　　這辟火珠隨時可用，但非常脆弱，即便被壹把普通的木棍敲打，珠子也會粉碎。”
　　夏極取來再放入儲物空間。
　　……
　　第四樣：
　　壹卷書冊。
　　“我蘇家共有十龍卷，
　　這壹卷是黑龍法典，與低品階的銀龍法典不同，這是我家族高階的玄功，需以小黑龍氣為基，
　　妳既然已經把小黑龍氣修至了巔峰，那麽這壹卷抄錄的法典便是贈予妳，勤加修煉，提升自己實力。”
　　夏極從“送寶童子”手裏再接了過來，放入空間。
　　……
　　第五樣：
　　壹卷名錄。
　　“我蘇家和人間不少大妖都有關系，名錄上記載著細則，關鍵時刻，妳可以請這些大妖出山幫忙。”
　　家主實在是掏心掏肺，
　　法器，玄功，關系，
　　壹股腦兒都塞給了他。
　　家主繼續道：“放心吧，隨著殺劫的進行，我蘇家還會為妳提供更大的後盾，支援會源源不斷的。”
　　夏極簡直“感動”了，他接過名錄，忽然奇道：“人妖殊途，勢不兩立，為何我蘇家會和大妖有關系？”
　　家主道：“有力量就行了，人妖殊途這種話是拿來用的，不是拿來遵從的，南北，妳還年輕，等再過幾年，妳就會知道，
　　有些話我們要經常說，但卻不能那麽去做，有些話我們壹句都不說，但卻明白那才是對的。
　　這不是虛偽，因為人世規則本就如此，妳不遵從就被人踩在腳下，只有那些敗者才會跪在泥塵裏吼壹句‘卑鄙無恥，我不服’。
　　比如現在，我離開了這裏，還是會大聲說‘人妖勢不兩立’，還是會把‘勾結妖族，罪該萬死’的盆子扣在敵人頭上，但那又如何，我蘇家和大妖還是關系密切，誰知道呢？”
　　夏極頓時覺得自己在皇都的遭遇……合情合理……
　　明白了自己為什麽力挽狂瀾，守住了城，壹次又壹次擊退了敵人，卻還是無法改變任何事。
　　家主走下高臺，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輕的帝師，不要去聽別人說的話，尤其不要去聽大部分人說的話，聽妳自己內心的欲望，等妳功成名就從外回來，老夫可是要拉著妳天天下棋的。”
　　夏極忽道：“家主，我想過兩天就出蘇家。”
　　家主頓了頓：“如今蘇家禁止進出。”
　　“我若能早壹步外出，也能早壹步接觸新君，開始布局。”
　　“話雖如此，但殺劫很快就到了，說不定就是明天，說不定就是下壹刻，殺劫之初壹切混亂，而且……皇都的那個瘋子在壹直找我們。”
　　“皇都在北，我去南方，不會遇到的。何況，若是我不知道還好，此時知道了，卻還縮著躲著，我心不甘。”
　　家主舒了口氣，他側頭看了看殿側的長公主。
　　長公主道：“天皇，我保南北無事。”
　　家主還是猶豫。
　　長公主揚聲道：“我以性命擔保。”
　　家主猛然擡頭，深深看了她壹眼，“我去請示老祖。”
　　“謝天皇。”
　　……
　　……
　　飄渺虛無的黑暗之中，
　　壹座如畫的行宮仿是亙古便存著，
　　其中神異玄奇，不可用語言描述。
　　兩道面容模糊的身影，依然相對而坐。
　　“妳周家的國師定了嗎？”
　　“定了，妳蘇家的帝師呢？”
　　“也定了，但不安分。”
　　兩人說話完全沒有太多神秘人的味道，這是因為兩人相知已經很久了，而且身份力量平等，如果在任何其他人面前，祂們都是如神壹般的存在。
　　“怎麽不安分？”
　　“他明知殺劫之初混亂，還要提前出去。”
　　“那妳壹定不會答應。”
　　“不，我答應了。”
　　“……”
　　“他身上有壹股奇異的魔力，讓我好像……”黑影思索著，然後緩緩道，“讓我好像看到了上古時候的自己。”
　　“竟有如此感覺？那是否……”
　　“等個千年再看，希望不是我的錯覺。平心而論，那個少年……”黑影腦海裏浮現出夏極的模樣，然後道，“他讓我有壹種慶幸，慶幸他是我世家人，否則定又是這天地壹大異數了。”
　　“哈哈。”
　　“妳周家國師呢，說說那孩子吧。”
　　“他……”
　　兩道模糊的身影正說著話，忽地聽到壹聲清脆的“滴答”聲。
　　“墻壁”的大鐘上，
　　秒鐘終於跳了過去，
　　分鐘清楚地指在了“六點”的位置。
　　兩道身形都是壹顫，彼此對視，目光裏表意清楚無比：
　　第壹場殺劫，
　　到了。
　　與此同時，兩人只覺壹股被壓抑極久的恐怖力量從軀體裏復蘇了。
　　兩人都不再說話，化作虛影消失在了原地。
　　祂們都需要去鞏固適應這剛剛解封的境界。
　　……
　　……
　　充滿野蠻氣息的極西黑土地上，
　　如同巨瞳的地面深坑周圍堆積著火山口，
　　橫流著灼熱的火巖漿，
　　密密麻麻，星羅棋布。
　　巴琴籠了籠頭紗，擡了擡發燙的頭飾，跪倒在地，正虔誠地向西而拜，這是生活在此處的突厥人的日常。
　　收斂傲慢，維持卑微，不可以人類的惡念沖撞“地神”。
　　如今正是暮色時分，
　　西方天空瑰陽如血，
　　再遠處則是彌補彤雲，時而紅色雷電劃過天空，極端天氣籠罩之處，就是“地神”的居所，當“地神”憤怒時，火焰就會爆發而出。
　　巴琴默默禱告著，希望今天的“地神”能有個好心情。
　　忽地，
　　沒有任何征兆地，
　　萬萬裏的無垠大地如被深藏地心的宇宙巨獸翻了身，瘋狂震蕩起來，
　　天地驟然無光，前壹刻還高懸天穹的烈日如被大地裂開的深淵突兀地吞噬了，
　　沒有了光，壹片黑暗，但極度的高溫卻開始升騰而起，讓人幾乎要被煮熟。
　　巴琴驚懼地呼喊了起來。
　　整個村鎮都變得嘈雜了，沸騰的恐懼，降臨在這裏。
　　轟轟轟！！
　　刺耳的洶湧聲浪嘯成滅世的洪水，淹沒了壹切，樹木被拔起，房屋被震的粉碎，不少人捂著耳朵開始慘叫，而五指之間已經鮮血潺潺，流滿手背。
　　而在這極暗的天地裏，
　　忽然有了光，
　　紅光，
　　在極西的世界裏，沖天咆哮而起，
　　那是無數的火山拔地而起，
　　那是無數的火焰沖上了天穹。
　　濃郁毒氣霧氣，電閃雷鳴裏，
　　壹具具火屍火獸從火山洞口爬出……
　　化作黑壓壓的火潮，向著東方而來。
　　壹只最明亮、最熾熱的火鴉正在地底，冷冷看著川流而上的同類，忽地張開嘴巴，吞下壹只落單的同類。
　　片刻後，它的羽毛竟更璀璨幾分。
　　它又開始尋找其他落單的同類……
　　它唯壹的朋友告訴過它：不要感到迷惑，變強就可以了。
　　別人只是喜歡把與他們不同的存在定義為異數，其實並不是這樣。他們嘲諷異數，只是擔心異數會過於強大。但當妳真的站立到最高處了，他們就不會再稱呼妳以為異數，而會敬畏妳，害怕妳，然後尊妳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