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隨我

　　沙沙沙……
　　山間密林風裏輕搖，清冷月色下，泛起薄薄水霧，昏暗的燈籠光芒外，壹道身影沿著搖晃的燈火範圍，悄然溜進附近壹棟閣樓，有持械的身影過去，蹲在暗處的少女貓著身子，盯著巡邏過去的師兄弟，悄悄挪進裏面。
　　走廊燈火搖搖晃晃。
　　貼著墻躡手躡腳走過的少女，伸手輕輕推開附近壹扇房門縫隙，閃身進去，帶起的風吹的桌上油燈輕搖慢晃。
　　“餵！醒壹醒。”
　　少女朝房中壹面墻上掛著的人影輕喚了聲，那面墻壁，李隨安被鐵拷束著雙臂，脖子也被卡了鐵環，懸在半空，衣袍襤褸，染出斑斑點點的血跡，被對方幾人擒住，用古怪的鐵釘打進琵琶骨、氣海穴，根本使不出丁點的法力，就算能逃出去，也根本逃不遠。
　　隨安聽到傳來的話語，虛弱的睜開眼眼睛，嘴角勾起壹絲笑。
　　“又跑來了，怎麽，不舍得我死，想嫁給我嗎？哪得要我師父作主才行。”
　　“妳！”
　　衛翎蕓俏臉泛起紅暈，狠狠跺了壹下腳：“本姑娘才不稀罕，也就是聽我父親說，師叔還有兩位長老，要將妳關進鎮魔窟才來告訴妳！”
　　“告訴我做什麽，還不如放了我！”
　　李隨安咧嘴笑起來，朝對面的小姑娘挑挑下巴，盡量從散亂的發絲間露出俊朗的容貌。
　　“妳看我手腳、脖子都被困住，妳告訴我，我也跑不了，倒不如放了我，那就不會被關進什麽窟了，等我回去，見了師父，就過來提親，這個主意怎麽樣？”
　　“油腔滑調。”
　　少女背負雙手，手心都攪在壹起，看著被吊著的青年，低下視線，看著扭來扭去的鞋尖，嘴角忍不住有了壹絲笑意，還要繼續說話，忽然響起‘吱嘎’壹聲，原本關上的房門打開，衛翎蕓連忙轉過身，壹身黑袍的任陰陽站在那裏，左右是兩個胡須花白的老者。
　　看到裏面面色有些驚慌的少女，任陰陽微微頷首，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蕓兒，妳怎麽來的這裏？！”
　　“師……師叔……”衛翎蕓支支吾吾瞟去旁邊墻上，眼珠子兜轉兩下，伸手拿過桌上的皮鞭，“我是來揍他的，偷看我洗澡，這口氣實難咽下。”
　　“呵呵，這點妳可比妳爹強！”
　　任陰陽臉上泛起笑容，點了點頭，“不過這裏不是妳來的地方，該回去歇息。”
　　“哦。”
　　少女放下皮鞭，慢吞吞的走過對面的師叔，向兩位門中長老打了聲招呼，壹出門，提著裙擺就跑，令得掛在墻上的李隨安張頭望了壹眼，輕笑出聲。
　　下壹秒，身上猛地傳來劇痛，李隨安咬緊嘴唇低頭看去正縮回手指的任陰陽，“小爺該說的，都說了，我是無心之舉，還有馭劍術乃我師父所教，根本不知妳門中之人……不過……”
　　話語拖出長音，隨安朝對方眨了眨眼，壓低聲音。
　　“妳們想要馭劍術，也不是不可以，咱們不如做個買賣。”
　　任陰陽撚了撚指尖血跡，擡頭看他，瞇起眼睛：“這門劍術本就我滄瀾劍派之物，拿回來也是應該的，呵……不過，老夫也想聽聽，妳說什麽買賣。”
　　“自然是放了我，然後，問過我師父之後，他老人家同意，將馭劍術給妳們。”
　　那邊，聽著李隨安這處買賣，負手走動的任陰陽抿著嘴，看去桌上搖曳的油燈，停下腳步，偏過頭來，目光壹厲。
　　“當老夫三歲稚童？！”
　　擡手就是壹指，插進李隨安大腿，布帛撕裂，血肉噗的洞出壹個血洞，疼的青年咧嘴叫出聲。
　　“買賣不成，仁義在，動什麽手啊——”
　　不顧痛呼的李隨安，任陰陽負手轉身就走，朝守在門外的看守弟子吩咐：“好生看好，明日壹早，帶到外面用刑，然後關去鎮魔窟！”
　　旋即，領了兩個老人大步離開。
　　夜色深邃，月光漸漸隱去遊雲，東方泛起冥冥光亮，坐落山間的門派漸漸有了人聲嘈雜，十幾個門中弟子聚集廣場上，看著遠處壹棟木樓被鎖了琵琶骨、氣海的身影被鐵鏈拉出，忍不住低聲交談起來。
　　“這就是那個偷看師妹洗澡的登徒子。”
　　“聽說師兄說，這家夥要被行罰，然後關進鎮魔窟裏，那個鎮魔窟到底有什麽啊？”
　　“哎，妳竟不知道？那地方聽說下面匯聚陰煞之氣，我派秉持天地正理，才在此間鎮守，聽說被下面陰煞之氣侵染的人，修為盡失，形如枯骨，但就是死不了，會壹直被折磨下去。”
　　“會不會有些殘忍啊？”
　　“那往後師妹嫁給妳……世上除了妳，還有壹個看過她身子的人……”
　　“呃……那我覺得有些輕了。”
　　天光放亮，晨陽穿過山間水霧，推著黑暗延伸過山門、樓閣，任陰陽走出房門，站在柵欄前，看著架起的罰臺，想起昨日那青年與他說的買賣，還有怒火在心裏燒。
　　……拿回我門之物，打死妳都是輕的。
　　看著被羈押去刑臺的身影，不知為何，心裏隱約間有股不安，總覺得有什麽人被遺忘了。
　　‘哼，不管何種不安，只要敢來我滄瀾山，壹並接下就是！’
　　作為修行中人，任陰陽自有豪邁和信心，看了壹會兒，見時辰差不多了，拂袖轉身走去木梯。
　　……
　　陽光升上雲端，照下密林投出光斑映在壹處水潭，周圍蟬鳴此起彼伏之中，陸良生站在潭邊收回收回視線，望去林隙外起伏的山麓。
　　壹旁，舍龍低聲道：“國師，就是這裏。”
　　陸良生嗯了壹聲，負手走到林子邊，視野變得開闊，前方綠野蔥郁倒映在他眸底，“壹個女子不可能遠離駐地，跑到荒無人煙的地方洗澡，那門派必然在這附近。”
　　微微闔上眼睛，像是感知什麽，片刻，睜開眼，輕聲道：
　　“走。”
　　林子裏忽然吹起壹陣風，林間嘩啦啦壹片驚鳥撲動翅膀沖向天際，不久，樹林重歸寂靜，拂過的風，帶著壹行人來到附近壹座山腰。
　　風停下，發絲垂下落去肩頭，陸良生掃過四個書生：“妳們在這裏等我。”便是帶了舍龍、老驢走了上去，來到壹處斷崖，前方景象頓時在兩人眼中展開，側對這邊的大山裏，能見幾棟木樓遮掩林野間，寬敞的廣場上，壹撥人聚在那裏，不知要做些什麽。
　　站在崖邊的書生，目力常人難極，遠方的景象像是在他眼裏壹點壹點的放大，忽然輕念出壹個名字。
　　‘隨安……’
　　滄瀾山劍派，被鐵鏈拖拽過去的青年被架上木樁，下了樓的任陰陽，朝聞訊出來的師兄拱了拱手。
　　不顧對方阻攔，加上被他說服的兩個長老幫襯，根本不在意什麽掌門，徑直走到刑臺前。
　　“不管妳說與不說，等進了鎮魔窟，妳自會忍受不得，把馭劍術寫出。”
　　任陰陽負手回頭看了壹眼站在樓前的掌門師兄，隨後轉回來，冷哼出聲。
　　“沒人救得了妳。”
　　“師弟，不可！”
　　衛荒大喝，舉步走過去，卻被門中兩位長老攔下，而那邊任陰陽裏也不理他，垂下手，手指飛速變幻，掐出壹道法決，指去天空。
　　轟隆隆——
　　明媚的陽光瞬間陰了下來，陰雲密布，泛起了電光，李隨安被這壹幕嚇了壹跳，對於雷術多少知曉壹些，師兄宇文拓就得師父靛雷之法，那頭老驢也會引雷之術，打在身上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弄得不好，這身修為都有可能被毀。
　　轟轟！
　　雷聲越發密集，李隨安不由閉上眼睛，心裏不停大叫師父，然而，密集的雷聲忽然漸小，睜開眼望去天空，陰雲散開了。
　　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
　　李隨安想著的同時，任陰陽也楞了壹下，就連周圍的門中弟子、掌門、長老也都楞住。
　　“任師叔的雷劍之法怎麽不靈了？”
　　“莫不是打雷的雷公今日不當值？”“誰知道，說不得跟電母壹起玩去了。”
　　竊竊私語之中，站在刑臺下的任陰陽狐疑的看去法決，重新掐出，鼓足了法力指去天空，陰雲夾雜雷聲又滾滾而來，然而不到片刻，再次散去，露出燦爛的陽光。
　　被兩個老人阻攔的衛荒皺了皺眉，似乎看出端倪，上前壹步，擡手抱拳斜斜向上，拜去四方。
　　“不知哪位高人在側，還請莫要戲耍我師弟。”
　　聲音遠遠傳開，側面的斷崖上，風聲攜著中正的話語傳來，坐在崖邊的書生緩緩起身，看著下方的門派，聲音平淡而冷漠。
　　“本國師來接徒弟李隨安，諸位要是想阻，拔了妳們山門。”
　　蛤蟆道人坐在陰涼的石頭上，看了眼那邊背對的身影，吹了吹捧著的茶水，滿意的抿了壹口，舒服的呼出氣。
　　“老夫這弟子，果然還是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