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閑人

　　“小忍哥哥，妳回國後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麽？”
　　“回學校，過些平常的生活。”
　　這是在臨走的前壹天晚上，我和欣欣之間的最後壹番對話。
　　閉上眼睛，耳旁不時傳來陣陣飛機發動機的轟鳴聲和客艙內廣播的聲音，似乎在提醒著我當我乘坐的這個龐然大物再次降落在地面的時候，我將重新回到生我養我的那片土地。
　　在日本經歷的壹幕幕或是柔情蜜意或是驚心動魄的場面逐壹在我的眼前浮現，我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波動的心情感覺舒緩了許多。很累……沒有想到短短的不到壹個月時間裏我竟經歷了這麽多的波折，幾次和死神擦肩而過，或許是因為運氣好我才能安然無恙的坐在這裏。
　　如果忽略掉我那恐怖的能力，我只是壹個普通的高中生，壹個十七歲的男生。學校、操場、陽光、友情……這些才應該是我生活的全部。可……我已經過早的接觸到了我這個年齡不該接觸到的東西，甚至雙手還沾染了鮮血。
　　為了什麽？芳芳還是自己？
　　或許我真的很自私，自私到自己都無法了解的程度……
　　可是……現在我只想回家……
　　“請問……小……哦不，先生，對不起，您的樣子實在太秀氣了，我還以為您是女孩子呢！”我睜開眼，看到這次航班中的壹位空姐在我身旁親切的問道：“您好像臉色不好，需要幫助嗎？”
　　“謝謝，我沒什麽事情，可能是昨天晚上睡眠不足。”
　　我微笑著擺了擺手，伸手拽了壹下後面的頭發，居然可以拉到嘴角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長到了這個長度。不知道是不是體內異體發生變化的原因，最近的皮膚和相貌似乎發生壹些細微的變化，有壹些男生女相的感覺，放到我身上感覺就不是帥氣，而是秀氣，不知道是不是好事。連趙楠沒事的時候都問我是不是背著大家去醫院整容了，不然怎麽可能在壹個月時間裏發生這麽大的變化，對於他的懷疑，我只能苦笑著搖頭。
　　“等……等壹下，我需要幫助！”趙楠急急忙忙的在旁邊伸出壹只手搖晃著，生怕人家看不到他，“我水喝多了，請問廁所在哪裏？”
　　“……這邊。”
　　眼看著趙楠樂巔巔的跟著身材高挑的空姐走向了機艙的另壹端，我知道他不可能是單單想去廁所那麽簡單，果然這小子不壹會就興高采烈的回來了，拿出了他那臺寶貝似的數碼相機翻看著，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拍到的，有這個才能不去當狗仔隊還真是可惜了。
　　葉舞嵐上了飛機後就很安靜了，因為他痛苦的發覺到我們幾個居然開始用中文講話，壹句也聽不懂的他索性閉上眼睛倒頭大睡。
　　“小忍哥哥，怎麽張葉玄怎麽沒來？”飛機都開動半小時了欣欣才發覺我們似乎少了壹個人，不解的問道：“他不和我們壹起回去嗎？”
　　“他可能還得在那邊呆幾天，還有壹些手續沒辦完。”其實讓張葉玄晚壹些回國是上面的安排，具體是因為什麽事情我也不得而知，但我也沒有心思去問。
　　“哦……這樣啊。”欣欣點點頭。
　　“對了，昨天妳給家裏打電話，妳爺爺怎麽說？”我記得昨天晚飯後，欣欣給白老打了個電話通知了壹下她要回去的事情，當時聽電話的她不停的掉眼淚，估計沒少挨訓，居然敢私自跑出來，雖然現在不是什麽兵荒馬亂的年代，但她這麽壹個小丫頭壹個人出走也實在是很危險。
　　“爺爺說下了飛機後不要亂跑，哪裏也不要去，會有人接我回去……”欣欣越說聲音越小，兩只手不停擺弄著，忽然她擡頭問我：“小忍哥哥，妳幫我求求情，讓爺爺在多寬限我幾天好不好？人家不想剛回來就被抓回去上學……”
　　“人家還想和小忍哥哥在壹起嘛……好不好？只要小忍哥哥幫我求情，我什麽都可以為妳做……甚至可以……哎呦！妳幹什麽打我？”
　　趙楠的頭重重的撞在了機艙的窗戶上，臉像壹張貼在鍋上的煎餅壹樣滑稽的慢慢從玻璃上滑了下來。
　　“死趙楠，不要隨便學我的聲音說話！”
　　“死丫頭，我就是隨便說說，妳用得著出手那麽重嗎？我不過是幫妳說出妳的心裏話而已，妳不感謝我就罷了，居然還恩將仇報……妳看看，妳看看，我的臉都腫了……”趙楠唧唧歪歪的捂著自己的左半邊臉，那正是和機艙窗戶發生親密接觸的半邊臉，此刻已經略微腫起了，眼眶處還有些淤青。
　　“我怎麽知道妳躲不開……”欣欣不服氣道。
　　“妳還說！妳那麽快我怎麽能躲開！當我是什麽？火箭超人嗎？”趙楠揮揮手向剛才的那位空姐要了壹面小鏡子，仔仔細細的照了半天，哭喪道：“妳看這個黑眼圈，要我怎麽見人啊？”
　　“沒有關系，我有準備。”欣欣遞給趙楠壹個長條的小盒子。
　　裏面放著壹副墨鏡……
　　“……妳……妳蓄謀已久了嗎？……”
　　正如欣欣所說的那樣，飛機降落在首都機場後，我們四人剛壹下飛機就被五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圍了起來，五個人全部都在壹米八零以上的身高，魁梧的身材和嚴謹的站姿讓人壹眼就能看出他們肯定受過專業的訓練，看欣欣見到他們幾個那不情願的表情，就知道他們肯定就是來接欣欣回家的人了。
　　“耶？我以為我帶著墨鏡就已經很酷了，沒想到風頭還是被人搶了……欣欣妳家是混黑社會的嗎？接機也這麽有氣勢……”趙楠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鏡，口無遮攔的瞎掰。
　　“妳別那麽多廢話！無聊的話可以去抱孩子……”我指了指跟在身後的葉舞嵐，今天他居然破天荒的沒掛在我的身上，還讓我覺得有些意外。
　　“老大……妳又不是不知道，他這個小鬼除了妳抱他以外，其他人抱他會咬人的……妳放過我吧……”
　　幾人中為首的壹名身材最為魁梧的壹人走了過來，略黑的皮膚和挺拔的身姿讓我斷定他壹定是壹位退伍軍人，只有受過嚴格軍事訓練的人才會有這種氣勢，但我也有些覺得奇怪，不知道白老他們為什麽忽然給欣欣雇了這麽多的保鏢，難道是怕她逃跑？不過我想欣欣如果想跑的話，這幾個人恐怕也沒有能力看住她吧。
　　“這位是風忍少爺吧？我是同心集團保安組的組長李雲龍，董事長讓我們接白小姐回家，請問我們現在可以帶小姐走嗎？”
　　“哎？少……少爺？我？”我被這個保安組長突然的稱呼感到手足無措，反應了半天才想起我還有個假身份是欣欣的幹哥哥。
　　“白小姐不告而別已經有壹段日子了，董事和董事夫人都很掛念她，希望她能趕快回家，董事還特地囑咐我們無論小姐說什麽都要把她帶回去，不然我們幾個就不用回去了。”他說話的態度很謹慎，我也能想到現在壹定會是這個結果。
　　“既然……啊……都已經這麽說了，那妳們還問我幹什麽？”猶豫了半天，“幹爸”兩個字還是死活沒有說出口，總覺得別別扭扭的。
　　“畢竟風忍少爺在這裏，我們還是要征求壹下少爺的意見，這是必須的程序……”
　　“那如果……啊，我是說如果啊，要是我要求欣欣晚幾天回去呢？可以嗎？”我看了壹眼旁邊正用乞求目光看著我的欣欣，小心翼翼的試探性問道。
　　“不可以，即使是少爺的話也不行！”
　　他回答的倒是挺痛快，可把我氣個半死，我說話既然沒用還和我羅嗦這麽半天幹什麽！
　　我無奈的向欣欣聳了壹下肩膀，用這個動作告訴她我已經盡力了，實在是沒有辦法。欣欣感激的看了我壹眼，苦笑了壹下，走過來拉住我的手，默默的望著我的眼睛。
　　我有點尷尬，用眼角的余光看了旁邊的幾個彪形大漢壹眼，居然發現他們臉上壹點表情都沒有，我還以為他們會很驚訝呢，看來我是白擔心了。
　　“回去吧，時候不早了，家裏人都等著妳呢。見了妳爺爺、爸爸和媽媽記得幫我帶個好，說我有時間會去看他們的。”我拉著欣欣的手把她壹直送上了壹輛銀色的寶馬車，囑咐了李雲龍幾句便隨手帶上了車門。
　　“可……妳會有時間嗎？”欣欣拉下車窗望著我怯生生的問道。
　　“啊……這個……很難說，我想會有吧？”我傻笑著撓了撓頭，其實這話也就是說給她寬心的，有沒有屬於我自己的時間這還真是很難說的事情，誰知道我回去以後會不會再把我送到哪裏去送死……
　　壞了，昨天看新聞裏好像說中東那邊打得挺厲害的……
　　忽然壹只小手伸到了我的手裏，我低頭壹看是葉舞嵐這個小東西，他壹臉迷惑的看著我，顯然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麽。最近他和欣欣的關系很不錯，我想可能因為他是孤兒的原因，所以對母性很重的欣欣很容易產生好感，現在看到欣欣要走，似乎有些舍不得。
　　欣欣似乎也對這個可愛的小孩子很有感情，如果把葉舞嵐寄養在欣欣家或許比較合適吧，在那裏他應該能有富裕的環境和良好的受教育條件，我這東奔西跑隨時都可能被調到世界任何壹個角落去執行任務的生活似乎不適合帶著他，雖然他不是壹個普通的孩子，但我已經答應過要讓他過普通人的生活了。
　　“欣欣，讓葉舞嵐跟著妳走吧，白老那邊我會和他老人家打招呼的，這孩子還太小，我也沒有時間照顧。”
　　“我想應該沒有問題，我會和我爺爺說的，而且他很喜歡小孩子，”欣欣憂郁的臉上又展開了笑容，她似乎真的很想帶上葉舞嵐，但就是看我沒說話就沒敢提出來，“可問題是這個小家夥真的願意和妳分開嗎？”
　　正如欣欣所料想的那樣，我用日文和他講清楚我的意圖後，葉舞嵐抓著我的衣服死活不肯和欣欣壹起走，說什麽都要和我在壹起，不管怎麽哄都不聽，最後我只好使用了百試百靈的最終殺招……
　　“葉舞嵐，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妳，和欣欣姐姐走，以後妳要聽她的話，不然我就再也不要妳了……”
　　這招的確對他出奇的管用，當時他就安靜下來，眼淚汪汪的看了看欣欣，又看了看我，向車門的方向走了幾步，忽然壹個轉身跳到我的懷裏，依舊以他特有的姿勢掛在我的身上，就這樣抱了我好久。接著他抹了抹眼淚，從我的衣服上拽下了壹顆黑色的紐扣揣到了衣服口袋，頭也不回的鉆進了車裏。
　　車子開走了，我轉過了身去，是因為不想讓那個小家夥在車窗看到我在看著他，現在就剩下我和趙楠兩個人了，居然有了壹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大概是快要過農歷新年的原因，首都機場裏的人比我去日本的時候多了幾倍，大家臉上都帶著即將歸鄉的喜悅，剛剛回來的我們也能感受到這陣濃厚的心情，或許我們應該感到慶幸，居然能趕在過年前回來，要知道新年對於壹個中國人來說是每年最重要的日子，特別是有親人在身邊的人，雖然我的親人不多了，但至少趙楠他還有。
　　“那小家夥為什麽拽妳的扣子？”趙楠和我走在機場大廳裏向我問道。
　　“大概是想留個紀念吧？不管怎麽說他也和我壹起住了那麽長時間。”
　　我從行李帶上拿下了我們兩個的箱子，我只有壹個，但趙楠他卻是三個大箱子，其中兩個是他原來帶來的，另壹個據說裝的都是他從日本帶回來的紀念品，這家夥在日本的最後幾天像買東西不花錢壹樣瘋狂的購物，甚至連拖鞋都買了三雙。
　　“是這樣啊，可我好像記得日本的女孩和喜歡的人分開的時候也會從男孩的衣服上拽下壹顆扣子，據說這樣做可以把兩個人的心緊緊的連在壹起，可葉舞嵐這個小鬼怎麽給妳來這套啊？”趙楠吃力的拉著三個箱子跟在我旁邊嘟囔了壹句。
　　“哎？妳這又是在哪裏看來的？”趙楠的話把我嚇了壹跳。
　　“漫畫上啊，妳最近不看漫畫了嗎？”
　　“……不要亂聯系，妳想象力過盛了……”
　　出了機場我和趙楠兩個人就看到了壹輛黑色的運鈔車開到了我們面前，裏有壹個熟悉的光頭在正午的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光芒，擁有這個閃耀腦袋的人還不停的向我們揮手喊叫著，搞得周圍的人全都用詫異的目光看著我們兩個，很是丟臉。
　　“老頭，妳搞什麽啊？拿運鈔車接我們這算什麽待遇啊？難道說我們已經珍貴到這種地步了嗎？那妳怎麽不把北京動物園運熊貓的車開來啊？或者博物館運兵馬俑的也行……”趙楠看樣子當初壹定受了黃老不少的氣，壹上車就劈頭蓋臉的吼道。
　　“運熊貓的車昨天開出去運野豬了，剛回來，如果妳堅持的話，我可以打電話派那車過來送妳們……”黃老不緊不慢的說道，說話的時候連趙楠的臉都沒看壹眼。
　　“……我就是說說，嘿嘿，其實這車也不錯，密封好，還不用擔心有人偷窺……”趙楠訕笑道，將箱子放進車廂後卻發現後面有幾個很大的黑色袋子，上面還隱約印著什麽字母，“這是什麽？……哎？怎麽都是錢啊？”
　　整個幾個袋子裏面居然都是整捆的錢，看數量應該是很大壹筆，我這才註意到車上還坐著兩個荷槍實彈的士兵。
　　“啊～～～～，妳這個老頭，不會是搶銀行剛回來吧？”趙楠好奇的摸了摸錢袋，狠狠的咽了壹口唾沫，“或者是這些是給我們兩個的報酬？”
　　“想得美，雖然妳們這次的任務的確有獎勵，但還不至於多到這種程度，”黃老狠狠的敲了壹下趙楠的頭，“這些是要送到中央銀行的錢。”
　　我看了看開車士兵那壹臉緊張的表情，說明黃老不是在開玩笑，這裏應該都是真錢，可為什麽要我們也坐上這輛運鈔車呢？這似乎不符合規定啊，難道說……
　　我突然打了個冷戰，小心的問道：“黃老，我們兩個可剛回來，妳不會就這樣把我們又拖下水吧？”
　　黃老滿意的看著我點了點頭，摸著下巴說道：“經過任務的歷練妳這孩子果然聰明很多，不錯，妳們得幫忙押運這趟車，因為我們接到可靠情報說這次得路上會有人劫車，由於這次運送的東西很重要，而且組內也沒有閑人了，只好臨時征用妳們兩個了，不好意思……”
　　“妳……妳的意思是說我們兩個是閑人嗎？”我終於明白趙楠為什麽壹上車就想揍這個為老不尊的老頭了，他實在是太可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