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七章：穿透胸膛的少女

　　壹個祖上甚至沒幾個人識字的家族能白手起家，崛起於阡陌，必然伴隨著血腥的原始積累。數自在人心，自家祖上，絕對算不得幹凈。
　　宋九月想著，看著暗道兩側墻壁上，階梯上經年累月留下的血跡，緊張的咽了口口水。
　　十二歲生日那天，宋九月被確認為宋家少主，第壹次被父親帶到這裏，並被父親告知，以後可以自由出入。
　　天真的少年總對各種各樣的暗室密道有著天然的向往，仿佛裏面總會有著寶藏和秘密。
　　但宋九月不是，從小到大，他來到這裏的次數，壹只手都數的過來。
　　因為，第壹次來這裏的時候，下面的場景就在他幼小的心靈裏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讓他做了足足壹個月的噩夢。
　　比如漫長階梯上留下的，頑固到讓人放棄清洗的黑色血漬。
　　比如眼下，階梯的盡頭，那壹根根鋪了滿地，被啃得殘缺不全的白骨，和定期投放的新鮮血食。
　　暗道的底端，是壹間十平米左右的密室。不大不因為常年不通風，彌漫著壹股刺鼻的腐臭味。天花板上亮著七盞長明燈，呈北鬥之勢據父親說，那油燈裏點著的，都是鮫人的油脂。
　　宋九月捏著鼻子，艱難的找著落腳地。本就不大的房間地上，鋪著滿滿壹層白骨，每壹塊兒上面都有著斑駁的齒痕。
　　密室最裏面的墻上，釘著壹條巨大的鎖鏈。鎖鏈的另壹端，釘在壹個少女的胸口。
　　“嘻嘻”
　　房間裏回蕩著少女戲謔的笑聲，攝人心魄。
　　經歷了壹瞬間的晃神，宋九月連忙穩住心神。他壹直都不知道，這密室裏關著的，是壹個什麽東西。哪怕用囚龍鎖鎖著，她的鬼話，都能動搖人心。
　　視線落在囚龍鎖的盡頭，壹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坐在地上，長長的黑發散落壹地，似乎有壹百年沒有修剪過。清秀的臉上面色慘白，沒有壹絲血色，甚至能隱隱看見皮膚下青色的血管。她的眼睛很大，裏面閃爍著孩子般的靈氣，和毫不掩飾的不懷好意。少女穿著不合身的巨大白袍，這些年來，這白袍似乎既是遮羞的衣物，也是她的床席。現在，她正詭笑著盯著宋九月，猩紅的舌頭舔舔毫無血色的嘴唇，壹臉的饞相。
　　宋九月從小就覺得，這個少女想吃掉自己。起初他很恐懼，到漸漸習慣，到反感就像現在，他皺著眉，冷著臉，出聲喝到：“別那麽看著我！沒吃飯啊？！”
　　他討厭像個食物似的被盯著。
　　“嘻嘻”少女不以為然，歪了歪腦袋，繼續盯著宋九月，甚至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說起吃飯，這少女的食物比較奇特活人。
　　不知道這少女的本體究竟是個怎樣的怪物，宋九月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每個月，都會有壹個活人被送到這裏，供這少女取食。在法制還不健全的年代，大多是死刑犯或者與宋家作對的敵人，這些年收斂了壹點，但宋美人還是堅持每月都送進來壹個活人。還好，這世界上從來都不缺死有余辜的人渣。
　　階梯上清洗不去的血跡，就是拖人時拖出來的總有些白癡，把回憶自己壹生的寶貴時間浪費在掙紮上，絲毫不理解“壹切因緣生，萬般不由人。”
　　“妳來做什麽，小少爺？”少女誇張的吐著舌頭，似乎要隔空嘗嘗宋九月的味道，“來送飯嗎？嘻嘻”
　　“嘻嘻妳麻痹！”宋九月罵道，他對於這個看似可愛，實則不人不鬼的東西有著本能般的厭惡。“少在那兒惡心人！”
　　“嘻嘻小少爺，不可以說臟話喲”少女嬉笑著嘲弄著宋九月，頭歪成壹個詭異的角度，幾乎要扭斷自己的脖子：“妳忘了嗎？妳答應過媽媽，要做不講臟話的乖孩子呀！”
　　宋九月悚然壹驚：“妳怎麽知道？”
　　就像所有的男孩兒壹樣，都曾在小時候被母親告誡過不許說臟話。但那記憶已經太久遠了，宋九月也只是隱約記得壹點，為什麽會被這東西拿來熟稔的玩梗？
　　“因為我無所不知喲”少女的頭恢復正常，慵懶的倚在墻上。巨大白袍下的真空身體，露出以上修長蒼白的腿和的雙足。很好看的壹雙腿，滲著壹股病態的美。
　　宋九月穩了穩心神，不想落入這怪物的節奏之中。他打開背包，用毛巾裹住狼雕，將小巧的雕塑拿出來，展示給少女看，傲然問道：“既然妳無所不知，那妳認識這東西嗎？”
　　“當啷！”
　　少女的身形猛然前沖，穿透胸口的鎖鏈被拖動，緊緊的繃直，發出嘈雜的鐵鏈碰撞聲。她的眼中充滿渴望，像是垂涎血肉的野狼。
　　被她突如其來的攻勢嚇了壹跳，宋九月下意識的後退壹步，差點跌坐在白骨堆裏。待他站穩身形，卻聽到少女的回答：
　　“我認識！”
　　肯定的答復讓宋九月喜出望外。他將興奮藏在心裏，臉不改色的說道：“那妳說說，這是什麽？”
　　“嘻嘻”少女詭笑著，又縮回墻角，纖嫩的手指撓著地面的石板，像貓兒壹般伸了個懶腰：“叫我壹聲姑奶奶，我就告訴妳！”
　　“妳果然不知道吧。”宋九月冷哼著，妄圖曲線救國，用激將法騙這少女說出來。
　　少女移開視線，出神的盯著自己的手，用力的扣著地板，喃喃道：“明明是小少爺不知道呢真是，壹點兒都不直爽呢”
　　“”宋九月咬了咬牙。天已經很晚了，他不想把時間耽擱在這兒，索性豁出去了，閉著眼睛，從牙縫裏擠出壹句：“姑奶奶！”
　　“呦，我的小少爺！”少女高興的站直身子，掩嘴輕笑：“姑奶奶在這兒呢”
　　“少廢話！”宋九月鐵青著臉吼道，“趕緊告訴我！”
　　“嘖嘖嘖，”少女誇張又無聲的笑著，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好壹會兒才恢復正常，不懷好意的美眸盯著宋九月，蘭口輕啟道：“薩滿教，是崇拜自然的教派。”
　　宋九月挑挑眉毛：“說點兒我不知道的！”
　　沒有被宋九月擾亂節奏，少女自顧自的說著：“自然，不僅限於水，火，風，地，山，川，草，木，鳥，獸，蟲，魚。除了這些具象的東西，還包括壹些抽象的部分，比如所”
　　“自由。”少女笑笑，眼睛看向天花板，似乎看到了什麽憧憬的東西。
　　“自由？”宋九月詫異的道，“和這石狼手辦有什麽關系？”
　　“自由，就要像草原上的野狼壹樣！啊！”少女滿含深情的壹聲，壹副業余的朗誦腔，誇張的說著：“像狼壹樣，自由，肆意，而灑脫像狼壹樣，足跡遍布草原，傾聽騰格裏的聲音，吞噬草原上所有生靈的像狼壹樣，孤芳自賞，從不屈服，又忠於自己特有的準則與使命！”
　　“聽起來也不怎麽自由啊，”宋九月吐槽道，“還有妳這朗誦，感情過於飽滿了吧？聽得人發齁。”
　　“住嘴！”少女擰眉瞪眼，怒視著不尊重自己的宋九月：“這是自由的象征，是騰格裏的法外開恩！有了他，罪惡的人，才有機會得以化為草原的圖騰，才有機會成為馳騁雪山的天狗！才有機會”
　　“就是能讓人變成狼頭怪唄，”宋九月摳摳鼻子，無恥的打斷了少女慷慨激昂的演講，“這我都知道。妳講點兒拓展知識行不。”
　　“”少女嘆了口氣，覺得這少年心中只有眼前的茍且，看不到詩和遠方。“除了能讓凡人化身天狗，這蒼石天狗上，還帶著騰格裏的壹絲眷顧，來自草原上不可知的信仰，能喚起人內心的。”
　　宋九月瞇起了眼睛，總結道：“也就是說，這手辦除了有把人變成狼頭怪的玄學轉基因黑科技，還帶著壹股神秘力量，能夠勾起人對它的占有欲？”
　　少女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我怎麽不想占有它呢？還有，這股神秘力量從何而來？”宋九月追問道，雕像上的謎團，實在太多。
　　“占有欲的表現形式也有千萬種，就像妳現在，帶著它來找我，為它追根溯源，這何嘗不是壹種占有欲呢？”少女看著雕像，眼中忽然閃過壹絲戲謔的神采：“至於它的來歷不告訴妳！”
　　“為什麽不告訴我？”宋九月奇道，“話說壹半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少女不再搭理宋九月，轉身面對著墻壁，趴在墻上，不知摸索著什麽。
　　“”宋九月沈默了半晌，見少女真的沒有再和自己說話的意思，便識相的收起雕塑，轉身離去。
　　他踏上階梯，慢慢的往上走去。
　　那少女漠然轉身，睜大了雙眼，看著宋九月的足跡，嘴咧成不可思議的弧度，臉上布滿了扭曲的笑意，慘白皮膚下的青色血管隱約可見。
　　“嘻嘻”她笑得像個剛吃過人的孩子，甚至還哼著奇怪的小曲：“小少爺小少爺幫我解開這鎖鏈帶我去看外面給我自由滴，宋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