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沒了世俗的欲望

　　余子清壹擊得手，秒殺了其中壹位強人。
　　體內迸發出灼熱力量，氣血如同大江奔騰，外界的寒氣也仿若再不存在。
　　他輕吸壹口氣，目光掠過剩下三人的瞬間，體內沸騰的氣血，便驟然爆發，腳下的塵土微微揚起時，人影已經掠出數丈，直奔那三人而去。
　　疤臉男厲喝壹聲，張口壹吐，壹團黑霧噴出，伴隨著蚊蟲飛掠的沙沙聲，直奔余子清而來。
　　然而，余子清面無表情，腦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現之前搜集的資料，在對方有動作的同壹時間，便咬破舌尖，壹口滾燙的鮮血，化作利箭飛出。
　　血箭沒入黑霧，頓時發出壹陣滋滋的聲響，他身形未到，手中短劍便脫手而出，化作壹道銀光，沒入黑霧之中。
　　而余子清的身形緊隨其後，壹眨眼的功夫，便見黑霧翻滾著向著兩側散去，余子清手握短劍，將其從疤臉男的口中拔出，行如獵豹出擊，繼續奔向其他兩人。
　　短短數息之後，地上便躺了四具屍體。
　　昨天晚上，他已經收集完四個人的必要信息，原本銹死在壹起的短劍和劍鞘，交接的地方也出現了壹絲縫隙，那是原有的銹跡已經脫落壹絲，同樣也代表著，完成了判定。
　　只要他出手，就壹定能幹掉對方。
　　余子清手握短劍，稍稍沈吟，再上前壹壹補刀。
　　這幾個家夥，邪門的厲害，鬼知道他們還有什麽邪法沒施展出來。
　　按照之前偷聽這幾個家夥用拗口方言閑聊，偶爾聊起其他人時，說起過的壹些樂子。
　　某某邪道被人宰了，被如何如何後，直接神形俱滅，所以最近幾年哪哪不能去了。
　　零零散散的，余子清給總結了壹下，想要斬草除根，以絕後患，避免對方搞出什麽“變成鬼也不放過妳”的套路，最常見的幾個方法。
　　斬斷頭顱，分別焚燒；挖出心臟，餵食惡獸；腰斬其身，鎮壓兩岸；刺穿三海，符箓鎮棺等等……
　　這麽壹套搞下來，基本上連變成鬼物的機會都沒有了。
　　相反，隨便埋了或者單純的火化，反而因為怨氣濃重，化作厲鬼惡鬼的幾率更大，甚至還出現過處理不完全，讓怨氣本身誕生意識，化作妖邪去復仇的例子。
　　那還有什麽好猶豫的，余子清按照現有條件，盡可能給這幾個家夥來了個全套。
　　片刻之後，用搜刮來的火油，點燃兩堆火焰，順手再把斬斷的頭發黑鞭之類的邪門東西，壹起扔進去火化。
　　其他的東西還沒整理完，余子清身上奔湧如烈陽的氣血，隨著壹陣風吹過，急速衰減消散，轉瞬之間，他便又恢復了最初的樣子。
　　身形枯槁，兩頰凹陷，腰身似乎都沒什麽力氣直起來，周遭的寒風也仿若憑空出現壹般，吹的他壹個哆嗦。
　　那把散發著凜冽寒氣的銀色短劍，也重新變回了最初的樣子。
　　劍身和劍鞘已經徹底銹死到壹起，這代表著沒有了可以拔劍的目標。
　　剛才感受的壹切，都仿若錯覺，唯有那種力量如同本能壹般順暢奔湧的記憶，還沒有消散。
　　“咳……”
　　余子清輕咳壹聲，遠離了散發著臭氣和燒焦味道的篝火，將搜刮來好攜帶的東西，收入壹個褡褳裏，隨手揣進懷裏。
　　繞過山腳，來到另壹側，長毛牛還臥在地上等待著黑夜過去，壹百多頭山羊，簇擁到壹起，縮在山坳裏瑟瑟發抖著避寒。
　　除此之外，壹個活人都看不到了……
　　眼見余子清走來，羊群裏，壹頭瘦的皮包骨頭的老山羊擠出羊群，壹路小跑著沖到余子清面前，仰著頭看著余子清，咩咩直叫。
　　余子清蹲下身子，扯了扯嘴角，露出壹個燦爛的笑容，壹臉純真。
　　“老先生，沒想到吧，我竟然沒死，沒事了，剛才那幾個邪門的家夥正要出手，壹個高手忽然出現……
　　唔，就是那種嗖的壹下從天而降，渾身散發著光芒的超級高手，壹根指頭戳死了那四個家夥，然後又嗖的壹下不見了。”
　　老羊的眼睛壹瞪，更焦急了，顯然是不信余子清的鬼扯。
　　余子清哈哈壹笑，壹臉認真的道。
　　“好吧，那是我隨便說的，實際上我有特別的能力，本來不想暴露的，但被逼急了，忽然覺醒爆發，讓我短暫的成了壹個大高手，氣血如龍，萬邪不侵。
　　那幾個邪門家夥完全傷不到我，我壹劍壹個，如殺雞崽，隨隨便便就砍死了他們四個。”
　　不等老羊再說什麽，余子清便直接帶著老羊拐過山腳，讓他親眼看了壹下那還燃燒著的兩團篝火。
　　隱約之間，還能看到篝火裏燃燒的屍體，那屍體的胳膊都快比得上余子清的腰粗了，除了那四個強人還能有誰。
　　老羊神情有些恍惚，現在不信也得信了。
　　算是信了正好有高手路過，順手誅殺妖邪的鬼話，畢竟還真的有那麽點可能。
　　此處荒野與大乾西北接壤，這裏發生了重大的天災，別的地方可不可能這麽快來人，不太敢下定論，可大乾絕對會第壹時間派人來察看，拿到第壹手訊息的。
　　而最先抵達的，肯定也不會是太弱的人，順手誅殺邪道，倒也說得過去。
　　至於是余子清自己出手的說法，就余子清這細胳膊細腿，氣血衰弱的樣子，老羊根本就沒想壹下這個可能性。
　　余子清揣在腰間裝樣子的短劍，銹的不成樣子，而且連點血跡都沒有，還捅死人……
　　這年輕人，其他地方都挺好的，就是嘴上總愛胡扯八扯，之前還吹噓什麽他的家鄉，沒人會餓死，人人都吃過肉。
　　老羊回過神，再次暗暗感嘆，多好的年輕人，可惜不是個啞巴。
　　余子清胡扯了幾句，看老羊情緒穩定了，心裏暗暗松了口氣。
　　說真的，若無必要，哪怕有把握出手必殺，他也沒打算現在就幹掉那幾個邪道強人。
　　那幾個邪道強人，以為余子清聽不懂他們的拗口方言，說什麽的時候，從沒背過人，當然，更可能是他們根本不在乎。
　　余子清現有的情報，過半都是每天壹點壹點偷聽來再整理的，有關那座錦嵐礦場的詳細事情，幾個強人聊的也很少，對那個礦場，壹直是諱莫如深，不肯深聊。
　　只不過他們需要錦嵐礦石這種稀缺品，而礦場也需要他們帶來的人，他們才會去那個所謂的礦場。
　　要是有別的選擇，余子清也不想去那個拿腳後跟想，都知道不是什麽好地方的礦場。
　　畢竟，正經礦場會跟邪道人牙子做交易？
　　可惜，沒得別的選擇，物資已經只剩下壹點了。
　　哪怕被吃了，哪怕被殺了，也總好過餓死渴死在這片荒野裏，搏壹搏的機會總是有的。
　　人至少，不應該被餓死。
　　如今沒了那幾個強人，近在咫尺的礦場，肯定是還要去的，但變數卻憑空多了很多。
　　做了也沒什麽可後悔的，反正余子清是肯定沒法忍著不出手，任人宰割，也沒法看著那位教了他很多東西的老先生，被人掛起來割肉。
　　老羊似是看出了余子清的擔憂，伸出壹只蹄子，碰了碰余子清。
　　“沒事，那個礦場不遠了，等天亮了，我們就過去，先活下來再說，只是老先生，妳身中邪法，壹時半會怕是沒法解了。”
　　老羊搖了搖頭，倒也豁達，沒有糾結自己現在的樣子。
　　“倒也不是沒法解，只是妳中邪法日久，我也不會那些人的邪法，據我所知，最簡單的辦法，唯有剝去壹身羊皮，方可化解，但妳現在的身體狀況，手藝最好的屠夫出手，妳怕是也扛不住剝皮之苦。
　　到了那邊，我想辦法，讓咱們都吃飽，養養身子再說。”
　　老羊指了指礦場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在地上寫出壹個“吃”字，又將其劃掉。
　　余子清琢磨了壹下，領會意思，點了點頭。
　　“不錯，這些人以邪法擄掠人口，費這麽大勁，總不至於真的只為了吃口新鮮羊肉，依我看，方便帶著，更方便隱藏倒是真的，到了那邊說不定就有辦法解了。”
　　壹夜無話。
　　天光亮起，氣溫卻沒有多少回升，天氣是越來越冷。
　　余子清被凍的全身都有些僵了，起來燒了點熱水，泡了跟石頭壹樣的幹饢餅吃下，過了小半個時辰，才感覺有了點暖意。
　　看，這也是之前沒打算急著幹掉那幾個強人的另外壹個原因，有四個人形火爐在旁邊，終歸好過很多。
　　余子清從為數不多的戰利品裏，清點出壹部分，費力的將其悄悄埋在壹處亂石下，多做點打算總是不會錯的。
　　天光大亮，昏暗的日光照射下，隊伍繼續出發，羊群渾渾噩噩的跟在身後，遠方的山巒越來越近，待走進連綿山脈之後，氣溫便驟然回升了少許。
　　余子清精神壹震，連忙爬上壹個山頭，眺望四周，又在山坳裏找尋了壹會。
　　“老先生，我大概看了壹下，此處群山環繞，恍若壹個封閉的整體，地下似是還有地熱，此處的礦場還有人活躍，恐怕就有這個原因。”
　　剛進入群山，便得到壹個難得的好消息，在這越來越冷的鬼天氣之下，壹個溫暖的地方，實在是太難的了。
　　只不過，隊伍進入群山，順著若隱若現的小路，跨過三個山頭之後，余子清便感覺到，氣氛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了。
　　這裏竟然能看到綠色。
　　兩側各有壹個山坡，左側山坡上，零零散散的還剩了壹些枯死的矮樹，最上方是壹處突出的懸崖，其後是壹條深不見底的裂谷。
　　右側則非常整齊的長滿了壹株株槐樹，枝繁葉茂，還有壹串串灰色的花朵倒垂，地面上更是鋪了壹層厚厚的落葉層。
　　遠遠望去，整片樹林看起來就像是列隊的士兵。
　　余子清眉頭微蹙，按理說，哪怕山中明顯溫暖些許，這些樹就算不死，樹葉也早應該落完了，哪裏還有繼續開花的道理。
　　縱然這裏自然條件允許，也不至於所有的葉片花朵，壹點被啃食過的痕跡都沒吧？那些奔走逃竄的動物沒路過過這裏？
　　不等余子清多想，後方跟著的羊群，便傳來了騷亂，壹頭頭渾渾噩噩，瘦的皮包骨頭的山羊，看到那些幾乎垂落到地面的枝條和花束，便直奔右側的山坡而去。
　　“想死就去吧。”
　　余子清站在原地，規勸了壹句。
　　眼看壹些山羊，似是聽懂了，猶猶豫豫的沒敢上前，還有幾頭，卻跟瘋了似的，沖上去就啃食樹葉和花朵。
　　然而，什麽都沒發生。
　　只有歡愉的咩咩叫聲，伴隨著嘎吱嘎吱的聲響，交錯響起。
　　眼看其中幾頭羊沒事，幹癟的肚皮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隆起，羊群裏又有羊忍不住了，跟著沖了上去。
　　片刻之後，那幾頭吃的肚皮渾圓的山羊，心滿意足的停了下來，壹個個癱在樹下，羊臉上似是還帶著無比滿足的笑意。
　　他們的身體，也在此刻，慢慢的陷入到地面的落葉層裏，落葉仿若流沙，壹點壹點的將他們吞噬掉。
　　短短幾息，壹切風平浪靜。
　　而剩下那幾頭還沒吃飽的山羊，卻仿若什麽都沒看到，還在心滿意足的啃食樹葉和花朵。
　　壹切看起來都很和諧，可是余子清的寒毛都快炸起來了。
　　他死死的抓住已經有些迷糊的老羊，不讓他也去那片槐樹林，拖著老羊順著中間山坳的小道，繼續向前走。
　　這時，左側只有壹些稀疏枯樹的山坡上，壹個身穿長衫的年輕女人，身形由虛化實，緩緩的從壹顆枯樹後方浮現。
　　她從枯樹後探出腦袋，眸中帶著點焦急，掃了壹眼羊群，對著余子清招了招手。
　　“走這邊，那邊危險。”
　　余子清歪頭看了壹眼，低頭對老羊道。
　　“老先生，妳說這個忽然蹦出來的女人，是不是把我當棒槌？”
　　老羊右看看，再左看看，對著余子清認真的點了點頭。
　　余子清嘆了口氣，緊了緊身上的破大氅。
　　認真的盯著女人掃了壹遍，能凍死人的天氣，穿著壹身單薄而且有些破口的長衫，以老先生給的標準看，這要是在繁華的地方，準能吸引不少老銫皮的眼球。
　　“大妹子，別擺姿勢了，如今這鬼天氣，早就讓人沒了世俗的欲望了。”
　　說著，余子清便要踏上中間的小道繼續前行。
　　他左右都不想上，兩邊肯定都不是好地方。
　　壹邊死的詭異安靜，壹邊肯定不是人。
　　然而下壹刻，余子清腳即將落地的瞬間，目光下意識的壹瞥，看到那女人依然是那副焦急阻攔，動作跟回放似的樣子，心裏驟然壹個咯噔。
　　壞了，上當了。
　　這家夥就是想要自己走中間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