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真正的聖山，歷代畫像

　　隨著余子清出來，濃郁的霧氣散去，婉君呆呆的站在原地，身上開始有大量的浩然之氣蒸騰而出，周遭白霧蒸騰，自行化作無數的文字。
　　每壹行文字裏，都有各自的聲音傳出，或威嚴，或正氣。
　　那是曾經稷下學宮裏，曾經的大儒留下的聲音，這些東西，到了今日，都已經化作了稷下學宮裏的教材內容。
　　婉君的氣息開始直線攀升，目中神采，多了智慧的沈澱，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沈穩了許多。
　　她的氣息壹路攀升到九階巔峰，似是還能繼續攀升，她卻主動掐斷了這種提升。
　　沒有沈澱，沒有化作底蘊，繼續攀升便是揠苗助長。
　　她望向余子清，眼神裏閃過壹絲復雜，她現在已經無法確定余子清到底是什麽身份了，甚至於，連余子清到底是不是人，她都無法確定。
　　她最能感覺到，余子清壹步壹步走來的時候，那種莫名的威壓到底有多強了。
　　不動仙朝的國運力量自行匯聚，都仿若遭到了另壹個層次的打擊。
　　乍壹看，力量似乎相差不多，甚至於，她的境界還要更強。
　　但對方在本質上就遠強於她。
　　借著余子清破開阻礙，她也真正的“看”到了聖山，也看到了余子清那詭異的形態，比不祥還要不祥，比邪祀裏的詭異還要更加詭異壹些。
　　似是輕描淡寫的破開了聖山，拿走了最小的那座山頭。
　　還順手清理掉了聖山內的不祥，不，更像是那些能侵蝕到聖山內部的不祥，被余子清笑呵呵的吞噬了。
　　只是看到這壹幕，稍稍能理解壹點，她便感覺到自己的思想和意識有炸裂和被汙染的趨勢。
　　若非聖山驅逐了汙染之後，反過來幫她穩住了，她現在還真沒法如此冷靜的面對余子清。
　　但無論對方是什麽人，什麽身份，現在的確都算是幫了她。
　　驅逐掉不祥和汙染，並不在交易裏。
　　而這壹點，對於她也好，對於稷下學宮也好，對於不動仙朝也好，意義都遠大於之前的交易。
　　婉君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答應這個交易。
　　說是為了前線的將士，為了稷下學宮去支援的學子，的確是有這個原因，但若是僅此而已，她自己都不會信。
　　現在她忽然明白為什麽了，她相信了自己的直覺。
　　壹個不存在的聖山，被汙染了，內部充斥著不祥的聖山，哪怕完整著，其實就約等於不存在，甚至還可以說是有些累贅。
　　但若是沒有了汙染，沒有了不祥的聖山，哪怕少了壹座山峰，那也依然還是聖山。
　　可以化作不動仙朝的鎮朝之物，讓稷下學宮真正有了主心骨。
　　感應著聖山周圍繚繞的浩然之氣，她便徹底懂了。
　　如今的聖山，其實早已經不是最初的聖山，最初的聖山可能就只是壹座特殊點的禁地而已，壓根沒有什麽浩然之氣。
　　而如今的聖山，是學宮的歷代人，整個不動仙朝的歷代人，壹點壹點的改造，壹點壹點的打磨，才創造出來了壹座大家心目中的真正聖山。
　　這不是諸葛氏願意去犧牲族人，就能做到的。
　　這個計劃的好處，也不只是諸葛氏能享受的。
　　哪怕少了壹座山峰，受影響的只是禁地，聖山其實並沒有什麽損失。
　　或者說，如今的聖山才算是真正的聖山。
　　如今恭恭敬敬的行了壹禮，表示感謝，也是應該的。
　　余子清站著沒動，受了這壹禮。
　　而後才道。
　　“妳能下得了決心，那剩下的就不用客氣了。”
　　余子清看了壹眼苦臉餓鬼。
　　“妳們就回到原來的地方吧，要是有人來布施，請妳們幫忙，那妳們看著辦。
　　要是有人想要指揮妳做什麽，妳就去做。”
　　苦臉餓鬼壹聽這話，就明白了。
　　客氣的，那咱們就客氣點。
　　不客氣的，那咱們也別客氣。
　　苦臉餓鬼連連點頭，應了下來。
　　自家的人到底還是要偏袒自家人。
　　苦臉餓鬼還是不覺得那些人倒黴跟他有什麽關系，他只是自己倒黴，才背了鍋而已。
　　余子清沒說太多，反正有些事，不用說太明白。
　　如今跟不動仙朝的關系，算是緩和了下來，交易也做完了。
　　但這個只是上層的關系，整體的基調。
　　余子清可不認為真正實施的時候，都能壹切順利，他也不信百樣人來，都能統壹的客客氣氣。
　　反正誰不客氣，就讓誰去吃個大虧，這樣子能長點記性。
　　光憑嘴說，也沒有太大作用。
　　不動仙朝這邊又不像四神朝那邊，所以還是得有意無意的提高點威懾，才能真正的和平發展。
　　讓他們自己去吃點暗虧，有時候可能比頂端的震懾還有用。
　　交易完成，余子清回頭看了壹眼老羊的大陣，現在不只是在守株待兔了。
　　黑山妖王還沒死，這是余子清專門留著的。
　　而九念好心送來的那片鱗片，肯定也是不能直接毀了，困在這裏，老羊八成還要研究壹下，這也是需要耗費時間的。
　　九念搏壹搏的結果，就是讓老羊抓住了研究素材，只要有足夠時間，就約等於讓老羊抓住了把柄。
　　老羊手裏已經有神韻崩散的破碎鱗片作為素材，先研究那個作為基礎，八成還真有可能在那枚完好的鱗片上研究出來什麽東西。
　　但這些就跟余子清沒什麽關系了，余子清也不參合。
　　他現在對自己已經有了定位，真讓他悶頭去跟著老羊壹起研究，底蘊相差太多了，根本跟不上。
　　他想要研究什麽東西，那也只能局限在他了解的比較透徹的東西上，跟自身相關的壹些東西。
　　直接給個陌生東西，讓他去研究，撐破天了，頂多也就是在某些方面有院首學徒的水平。
　　專業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的人來辦吧。
　　余子清跟婉君和姬慎聊了幾句，準備跟他們壹起走，他想要去看看密室裏的記載。
　　老羊壹直沒出現，余子清也不提，姬慎倒是想跟老羊打個招呼，看余子清沒提，老羊也不出面，只能遺憾的算了。
　　哪怕是現在，姬慎其實還是覺得，真龍更加重要壹點。
　　至少對於不動仙朝來說，真龍遠比餓鬼重要。
　　余子清跟著二人壹路來到了不動仙朝的都城，遙遙望去，都城規劃很是方正，似是壹頭巨獸盤踞在大地上。
　　此處乃是仙朝正中，八方通衢之地，做各種東西，都會很方便，但是要說壞處，大概也就是吸血各方的血也會很方便。
　　壹路飛來，余子清能清晰的感覺到，都城之外的其他城池，氣象比之都城，差的可不少。
　　隨著靠近，余子清便感覺到此處仙朝氣運匯聚，神韻隱隱化作壹頭龍形。
　　等到落在都城城門前，便感受的更加清楚，那龍形神韻，有行無神，比之老羊差的極遠。
　　入都城，更能感覺到，不動仙朝的圖騰文化，影響深遠。
　　這裏到處都有仙朝圖騰標誌，尤其是比較重要的仙朝府衙，都必定會有真龍圖騰。
　　路上四方之聲入耳，都能直接聽到有人在討論真龍之事。
　　余子清現在算是切身體會到仙朝朝廷的尷尬了。
　　難怪他們對真龍的事情，總有壹種別別扭扭的感覺，姬慎更是就差把我想跟真龍談談寫在臉上了。
　　這要是真的跟老羊站在了對立面，仙朝臣民，說是三觀被轟碎都是輕的，弄不好信仰都直接崩塌了，到時候不出個八方叛軍，都對不起仙朝無數年來的運營。
　　余子清跟著壹路到了宮城門口，便見城門上的龍形浮雕，微微睜開眼睛，神韻凝聚，化入浮雕之中。
　　那龍頭看了余子清壹眼，立刻閉上了眼睛，頷首行禮。
　　婉君面色如常，覺得這很正常，因為她真正見過感受過。
　　姬慎心神壹跳，什麽話都沒說，心裏也多了許多猜測。
　　有婉君親自帶路，自然是壹切順利，壹路來到了宮城深處，順著階梯壹路來到地下，看到壹扇盤龍石門的時候，婉君才道。
　　“就是這裏了，這裏就是宮城裏的密室，其內存放著不少記載。
　　按照歷代定下的規矩，無論是誰，都只能在裏面看，不準帶出來任何東西。
　　而且其內看到的壹部分辛密，也是不能泄露的。
　　妳想要看任何東西，都可以去裏面看了。”
　　婉君伸出壹只手，貼在石門上，石門之上的盤龍自行遊走，打開了石門，但所見卻是黑漆漆壹片。
　　余子清點了點頭，打量著石門，眼中神光流轉，大概能看的出來。
　　當時建造這個石門的人，是花費了巨大心血。
　　這是壹個極為特殊，勾連仙朝之力的法寶，本質上就是壹個密室，也是壹道極強的神通。
　　神通將內外徹底隔絕開來，而大門洞開之後，神通變化，照樣封鎖的死死的，連光芒都沒法從裏面泄露出來。
　　這種極致的密室思路，比四神朝那邊的密室還要誇張。
　　再看周圍，大門與地下勾連，渾然壹體，防護能力也是強到了極致。
　　地震之類的事情，根本無法動搖此地，就算是強攻，除非能壹擊便將宮城，整個都城都化為飛灰，否則都沒法先毀掉這裏。
　　當年不動仙朝的皇族先輩，到底是知道了什麽，竟然小心謹慎到這種地步。
　　余子清邁出壹步，進入大門，大門便自行關閉。
　　周圍無聲無光，甚至感覺不到震動，隔絕的非常徹底。
　　等到大門徹底關閉，余子清繼續向前走了壹段之後，才見到光輝浮現，乍壹看就是壹間壹眼能望到頭的書庫。
　　余子清回頭看了壹眼，後方依然是漆黑壹片，外面的聲光，靈氣波動，什麽都無法傳進來。
　　余子清對這個倒是有了很大興趣，沒急著往裏走，先在這裏研究了好半晌。
　　大概確認了，是用了壹種特殊的材料來做到這壹步的，主要發揮作用的並不是技藝。
　　回頭問問，看看不動仙朝還有沒有這種材料。
　　回頭大量書庫，石頭書架，上面分門別類的擺放著大量典籍，基本都是玉簡金箔，石碑金冊之類，可以存放很久都不會變的載體，紙質典籍很少。
　　而四方石壁上，還掛著壹幅幅畫像，看其穿著，應該都是歷代不動仙朝的皇帝，諸葛寶林的畫像掛在最後方。
　　隨著余子清望來，便見諸葛寶林的畫像自己動了起來。
　　畫像中人，揖手壹禮。
　　“見過道友。”
　　余子清有些意外。
　　“諸葛寶林？”
　　“道友誤會了，我只是諸葛寶林留下的畫像，道友能進入這裏，想必他已經崩了。”
　　余子清走到畫像前，細細打量，的確不像是留下的後手。
　　諸葛寶林的畫像見余子清沒急著回答，便道。
　　“道友入此，是想尋找什麽東西麽？道友不妨直接問我吧。”
　　“妳不問我是怎麽進來的？”
　　旁邊另外壹幅畫像上的老者，也動了起來，呵呵壹笑。
　　“除了婉君帶妳來的，無人能這麽直接走進來。
　　道友既然被帶進來了，那就是婉君做的決定。
　　當代皇帝的決定，我等自是無權置喙。
　　至於道友想問什麽，不如直接問我吧。
　　寶林太年輕了，知道的東西不多。”
　　余子清拱了拱手。
　　“這位前輩如何稱呼？”
　　“諸葛雲時。”
　　“我對前輩這樣的存在，倒是挺感興趣。”
　　余子清不打算自己先去看書了，看到這些畫像，他便知道，很多最關鍵的辛密，肯定是不會在這裏留下文字了。
　　那壹樣會不太安全。
　　而如此謹慎不能留下文字的東西，自然是只能口口相傳。
　　直接問這些畫像就好了。
　　那老者畫像撫須壹笑。
　　“任何記載，都會有泄密的風險，任何記載，也都會有被抹去的風險。
　　唯獨記在腦子裏的東西，到了壹定實力，滿足壹定條件之後，不會泄露，也不會被抹去。
　　我等都是皇帝留下來的自畫像。
　　諸葛雲時壹生的記憶，都留在了我這裏。
　　知道的所有辛密，我都知道。”
　　“那妳到底是諸葛雲時，還是擁有諸葛雲時記憶的畫像？”余子清發出了靈魂之問，他是真想知道，這麽玩，到底算不算是留下後手。
　　“不重要，重要的是，留下了不會被抹除，不會被篡改，也不會泄露的信息。”
　　隨著諸葛雲時的話，其他畫像也相繼活了過來。
　　那些老皇帝都點頭應是。
　　“不錯，我們是什麽，都不重要。”
　　余子清看著這些畫像，忽然就想到了懸崖神王。
　　懸崖神王留在白水蛋組織裏的那枚玉簡，在構建聯系顯化之後，便是壹副背影畫像。
　　“這個留下畫像的法子能傳給我麽？”
　　“妳都來到這裏了，自然可以，妳去甲字列，能找到玉簡。”
　　“好，多謝。”
　　余子清找到對方說的書架，找到了那枚玉簡，察看之後，裏面的確記錄著壹個法門。
　　法門很古怪，煉氣修士、煉神修士、煉體修士，任何修士都能用。
　　約等於是將自己的記憶拓印了壹遍，納入到壹幅畫裏，直接為畫點靈，人為揠苗助長創造出來壹個靈。
　　但是這樣的靈，會有壹個極大的缺陷，天生就被限制到當時的狀態。
　　沒法脫離，沒法修行，也沒法變強，只能當壹個有靈智的硬盤。
　　法門裏沒寫，但余子清稍稍領悟了壹下，大概就能確定，這種靈連獨立的創新思維能力都沒有。
　　這是從根上杜絕了畫像會搞出事情的可能，無論皇帝本人如何，但畫像連生出野心的機會都不會有。
　　這些家夥做事可真夠絕的。
　　余子清放下了玉簡，回到諸葛雲時和諸葛寶林的畫像前。
　　“我想知道的是，妳們如此小心謹慎，卻要留下信息，到底是因為什麽？”
　　“為了驗證。
　　有人能篡改記載，抹去記載，甚至讓被篡改的部分，變成真的。
　　但是在這裏，我們記得的東西，卻不會被篡改。
　　只需要互相對照壹下，就知道什麽被篡改了。
　　還有許多被抹去的記載，外面已經沒有記載，沒人知道。
　　這裏卻依然能留下最初的記載，就是我們。”
　　余子清壹怔，立刻想到了之前聽說的很多事情，記載消失，被抹去，很多人連名號都沒有留下。
　　這時，掛在第壹位畫像，嗤笑壹聲。
　　“諸葛雲時，妳不吹噓能死麽？
　　都掛在這裏了，還是這麽能吹。
　　那是我們有能力抵抗麽？
　　妳問問諸葛寶林，他還記得白陽邪典裏的邪異內容麽？
　　不記得了吧？
　　我們現在能記得的那些東西，是因為我們這裏不引人註意。
　　這裏是被忽略掉，看不到的地方。
　　所以我們才能記得，才能在對照之後，發現被篡改的部分是什麽。
　　本質上就是趴在黑暗縫隙裏的蟲子，躲過了沖擊，躲過了清掃而已。”
　　“能躲得過，能發現，那也是本事。”諸葛雲時不服氣，懟了壹句。
　　“妳怎麽說話呢，後輩裏就妳最沒禮貌。”
　　眼看要吵起來了，余子清連忙出聲打斷。
　　“諸位，別吵了，我想知道有關聖山的事情，還有有關元君的事情，聖山跟元君有關，對吧？”
　　“咦，妳竟然知道元君？”第壹畫像很是意外。
　　“妳們知道，也真夠多的。”余子清也有些感慨，他現在徹底確定了，不動仙朝這邊，悄無聲息的留下了太多東西，沒有被抹去。
　　僅看這壹點，這邊還真的比四神朝那邊強太多了。
　　余子清覺得，他這次恐怕會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