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腐朽的理想

　　邪道少年睜著眼睛，硬是沒有咽下最後壹口氣，他就想看看余子清能嘴硬到什麽時候。
　　余子清依然在靜靜的接收，他嘗試過阻止，可是沒有用。
　　按照他的理解，這更像是壹種高級契約和繼承。
　　當他知道了所謂傳承的事情，知道了法門，便相當於親自看過了合同。
　　親手送這個邪道少年上路，便是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壹切都是在他的允許之下開始的，而這也的確算是傳承，自然沒有反悔的機會。
　　余子清神情平靜，不提其他防奪舍的東西，隨便扯個理由，比如，從來沒聽說過哪個穿越者有被任何算是奪舍的法門成功奪舍的例子。
　　隨著傳承開始，力量被盡數堆在了余子清的氣海倉庫裏，而學識、經驗、理想，都與力量徹底分隔開來。
　　失去了力量為支撐的理想，就像是壹些其他人講述的心靈雞湯，與余子清自身有很嚴重的割裂。
　　故事開始的很早，就是從那位名為牙口的邪道開始的。
　　大體上跟邪道少年講的差不多，牙口很有理想，甚至為了理想達成，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活著，也不在意辛辛苦苦努力壹生的力量，和積累的學識經驗，被別人輕易的得到。
　　那個時候的邪道修士，還跟現在不太壹樣，雖然已經受邪道影響了，卻也遠沒有現在這樣惡劣。
　　如今的邪道修士，便是典型的全部排成壹排，全殺了會有冤枉的，可若是隔壹個殺壹個，就壹定會有漏網之魚。
　　牙口的想法很好，天縱奇才，創出了傳承法門，可惜，他錯就錯在壹個地方。
　　他創出的這個傳承法門本身，就受了邪道影響，而且是受了邪道內不好的那部分影響。
　　本來壹個特別厲害的傳承法門，卻走了極端，變成了另類的奪舍法門。
　　奪舍的主體，不是神魂，不是意識，而是牙口的理想。
　　這也跟余子清推測的差不多。
　　那壹代代人，不斷的傳下來，力量越級越強，卻也越來越走極端。
　　最初的時候，繼承者本身就有很強的力量，可是到了後來，繼承者就會越來越弱，甚至還慢慢的變成了，必須是那種在半生不死狀態降生，天生帶著壹絲不祥的人才能來繼承。
　　到了如今，壹個十幾歲的少年，便能壹朝之內，變成壹個九階強者，還能根基穩固，繼承大量前人積累的學識和經驗。
　　但，壹個十幾歲的少年，憑什麽能駕馭這壹切？
　　余子清就像是隔著屏幕，飛速的察看曾經壹位位邪道的壹生。
　　從最初的本身就願意繼承遺誌，到後來變成了，個人意誌被碾壓，強行繼承了理想。
　　當看到了這裏面的變化，就是壹種不斷滑落，不斷崩壞的過程之後。
　　所有的壹切，似乎在壹瞬間變得混亂了起來，所有的壹切都變得模糊，只有最初那個最純粹的理想，變得極為耀眼。
　　牙口的理想，如同化作了實質，照耀余子清的意識，想要將余子清的意識沖刷填滿。
　　甚至於，那些異常龐大的力量，若是只算量，已經超出壹般九階修士力量總量的力量，也開始了變化。
　　邪氣開始湧動著想要做什麽，想要從氣海之中出來，幫著余子清來煉氣。
　　然而，余子清的氣海早就不是正常氣海了，那些邪氣沒轍，想要從氣海裏鉆出來，卻立刻遭到了鎮壓。
　　壹道白骨神橋，從氣海之上橫跨而過，那白骨神橋之上，餓鬼道的力量，與煉體之道的力量不斷湧動。
　　以大兌國運，神朝之力，修鑄道庭，唯壹凝聚出來的這道白骨神橋，此刻便是直接鎮壓壹切。
　　別看境界不夠，可在余子清體內，那些邪氣想要撼動白骨神橋，就要先撼動大兌國運。
　　邪氣想要主動幫余子清煉氣的意圖，被強行鎮壓。
　　力量與理想持續完全割裂，兩邊不合在壹起，屁用沒有。
　　余子清只感覺到腦海裏，那熠熠生輝的理想二字，開始慢慢的出現了變化。
　　光輝之中，出現了腐朽的痕跡，隱藏在光輝之後，是血淋淋的不可直視的淒慘。
　　慢慢的，那理想二字的光輝，開始泛起了不祥的血光，鮮血順著大字滑落，鮮血不斷匯聚，化作壹片血色的湖泊，最後化作了壹片血海。
　　濃郁的血腥味夾雜著不祥，慢慢將那熠熠生輝的理想二字淹沒。
　　余子清持續的看著，他看到的就是這麽壹副血淋淋的理想墮落史。
　　中間每壹個接受傳承的邪道修士，都是這部史書裏的壹頁。
　　他覺得他快要挖掘到終點了。
　　隨著理想二字徹底失去光輝，徹底被血海淹沒的瞬間。
　　余子清便感覺到了，這壹瞬間，周圍的壹切都變了。
　　哪怕表面上看上去，依然還是壹片血海，可這裏已經不在是傳承的壹部分了。
　　“露出黑腳了吧？
　　還想繼續試試能不能將那腐朽變質的理想強加給我麽？
　　再沒人出來招待壹下，我可就走了啊。”
　　余子清就要斷開聯系的時候，便見血海之中，湧出壹個氣泡。
　　翻滾的血海裏，慢慢上湧，化作壹個半人高，細胳膊細腿的小姑娘。
　　“妳到底想要做什麽？”
　　小姑娘似是有些氣惱。
　　“妳問我？不是我想做什麽，是妳想做什麽？
　　費勁吧唧的汙染牙口理想的，就是妳吧。
　　妳們這些神祇可真有意思，怎麽壹個個死都死的不安生。
　　老老實實的死得徹底點不好麽？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妳們這些混蛋，自己也做不到這些。
　　還有，還專門表現出這個外形，不就是為了博同情麽？
　　這玩法也太低級了，妳還不如化作萬丈真身，猙獰可怕，掐著我脖子逼我點頭答應。”
　　余子清上來就是壹頓嘲諷，那小姑娘沈著臉，盯著余子清看了好半晌。
　　“這就是我對應人族的樣子。
　　始君的傳人，妳不用在我面前偽裝了。
　　妳們這些人，心裏想什麽，做什麽，永遠都跟真正的目的不壹樣。
　　我們就開誠布公的談壹談。”
　　余子清眼神微微壹凝，腦海中迅速浮現出諸多念頭。
　　這家夥怎麽知道老子修過大衍初章？
　　這法門還能從表面上看出來？
　　還是，這狗東西，在之前就知道我了？
　　“我偽裝什麽？我從來不偽裝。
　　沒什麽可談的，大謬已經無法阻攔，我也不想阻攔。
　　反正我和我的人，也沒幾個煉氣的。
　　大不了都來跟我煉體。”
　　“我只是想歸來，而我歸來的唯壹辦法，就是通過門戶。
　　我的真形早已經被毀，我的位格也早已經崩碎，我的力量也幾乎耗盡。
　　我想要歸來就需要耗盡大謬，妳們也能化解大謬。
　　這也是壹次歷練，有極大好處的歷練。
　　哪怕我歸來，也不會對妳們產生什麽威脅。
　　用妳們人族的境界來劃分，我的力量，充其量不過七階而已。
　　妳們真的願意，賭上所有人無法煉氣為代價，阻止我歸來麽？”
　　“不是我們，是我，我不說，根本不會再有人知道這件事。”
　　小姑娘的表情瞬間僵住了。
　　這到底是誰在搞事情？
　　她只是想歸來，大謬彌漫，也只是壹個過程，只要她歸來，大謬便會消散。
　　可看余子清的樣子，明顯是準備什麽都不說，就硬等著擴散到煉氣修士全部完蛋也不停手。
　　這就完全不在所有的預料之內了。
　　“想要談，最起碼的誠意，就是先自報家門，而不是化作壹個小姑娘，來試圖讓我放松警惕。”
　　“我說的都是真的，這裏我根本沒法說假話……”
　　余子清都沒聽完，轉身就走，直接切斷了聯系，再也不多說什麽了。
　　睜開眼睛，余子清看了看還硬撐著沒斷氣的邪道少年，咧著嘴笑了笑。
　　“勞您費心了，我還好，沒有繼承那腐朽的理想。
　　既然妳還沒死，那正好，妳想害我，那我現在借妳命壹用，沒問題吧？”
　　余子清懷中的銹劍，銹跡已經徹底脫落。
　　余子清沒急著出手，他在琢磨剛才接觸到的那個不知名神祇。
　　哪怕對方說的都是真的。
　　壹，對方的外形，看起來很弱，也只是看起來。
　　至於境界，所謂的才七階，這余子清就有話說了。
　　因為修了鑄道庭，余子清現在還被卡在七階呢。
　　計劃是等到鑄道庭也到七階巔峰之後，再壹同進階。
　　所以這個什麽堪比人族境界幾階之類的話，余子清從來不當真。
　　錦嵐山可沒有看境界來評強弱，評危險程度的習慣。
　　二，這個家夥知道他余子清。
　　對於這樣壹個，失去真形，位格破碎的曾神祇來說，知道余子清很正常。
　　畢竟，余子清從濁世汙泥海裏撈人，已經是有口皆碑了。
　　但是再加上還需要用大謬來開啟門戶，才能歸來的硬性條件。
　　那對方就跟濁世汙泥海裏那些混蛋不壹樣，而且是完全不壹樣。
　　對方現在的狀態，必然是壹種極為苛刻的限制狀態，可能比曾經的陽魔還要慘。
　　僅憑壹些上不了臺面的邪道，對方沒理由知道他，還對他似乎挺了解。
　　這種了解程度，已經超出了公開信息的範疇。
　　三，從頭到尾不願意自報身份，曾經的真名等等。
　　只能證明，這個曾經的身份，會特別敏感，報上身份只會壞大事。
　　大致弄明白了這些疑點，余子清瞥了壹眼那倔強的不肯咽氣，不能接受余子清沒繼承理想的邪道少年。
　　他將其封印了起來。
　　這可是壹個極好的掛件，那傳承裏，自然也是有屬於這個邪道少年的部分。
　　甚至可以說，傳承在邪道少年身上的時候，就是邪道少年的壹部分。
　　這次拔劍，壹定會是高分判定。
　　這壹點，在當年遇到白陽聖母的時候，可是經過驗證的。
　　余子清看了看壹旁的毀陽魔。
　　“有感覺到什麽嗎？”
　　“沒有，妳不是讓我來見證什麽的嗎？”
　　“妳竟然沒感覺到？剛才有另外壹個神祇，在跟我聯系了，妳竟然沒感覺到？”余子清有些不可思議。
　　“我並不是萬能的。”毀陽魔回答的理所當然。
　　“好吧，問妳壹下，妳知不知道有這麽壹個曾經的神祇。”
　　余子清將他摘出來的疑點，作為特征，給毀陽魔描述了壹遍。
　　再加上大謬、門戶之類的壹切，都作為特征。
　　毀陽魔聽完之後，搖了搖頭。
　　“我沒有印象，我也想不起來，我的記憶都是殘缺的，我也是殘缺的。
　　唯壹可能知道這些的，只有虛空中那位。
　　但是我聽妳說的，費這麽大勁，為了歸來，肯定不是壹般的小神祇。
　　必定是當年位列諸神的存在，具體是哪個，我就不確定了。
　　因為現在跟曾經，可能是完全割裂的。
　　就比如我。”
　　余子清沈默了壹下。
　　“我想要壹份諸神名單，妳能壹個不差的列出來麽？”
　　“那我得好好想想，因為有個別家夥，的確是被人找到了殺死的辦法，湮滅的連名字都沒了。”
　　“這些不記得名字也沒關系，隨便給個代號和介紹就行。”
　　“那簡單。”
　　毀陽魔賣起曾經的隊友，那可是壹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這份名單，可能在最早的時候不是秘密，可到了現在，這份名單本身就是大辛密，知道這份名單的人，估計掰著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
　　毀陽魔沒有說出口，而是直接傳遞給了余子清不少信息，羅列出位列諸神的存在。
　　有沒有名字的，也有的是曾經的名字。
　　他不確定對方是誰，那就用最笨的排除法吧。
　　毀陽魔能確定對方肯定位列諸神，那其實就足夠了。
　　第壹遍掃過，余子清就將名單上的目標排除了大半。
　　比如七陰大王這種貨色，肯定是看到就直接將其排除了。
　　還有懸崖神王，就在那蹲著呢，肯定也是排除掉的。
　　陽魔自己，肯定也是排除。
　　還有像天魔王什麽的，正在地洞之下，接受山君毒打撒氣的，肯定也是排除掉的。
　　最後剩下的，有壹絲可能是的，就只有不到壹只手的數了。
　　余子清看著名單裏剩下的家夥，眉頭微蹙，起身將毀陽魔送回小廟，再次前往地洞，他要找山君再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