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青龍吟

　　黑色的直升機盤旋在新宿車站的上空，黑判官坐在機艙裏俯瞰著夜色的東京都，今夜的城市裏彌漫著漆黑的霧氣，仿佛連燈光都被吸走了。
　　本該是世界第壹大都市，此刻卻寂靜的像是墳墓，甚至還有如潮般的屍鬼在長街上遊蕩，就像是地獄的大門洞開，惡鬼們咆哮著沖出來。
　　“上壹次我們壞了事，這次是唯壹的機會了。”
　　白判官咬著壹根女士香煙，吞吐著煙霧，輕聲道：“隱修會的人必須要找到，我從未見過老家主如此憤怒過，壹旦失手恐怕連死都是輕的。誰能想到，二百多年過去了，竟然真的有人敢對老家主動手。”
　　對於兩位判官來說，這次的任務是絕對不能失敗的。
　　駕駛員坐在車裏，笑道：“真的是活膩了吧？”
　　他拿起對講機：“匯報地面控制情況。”
　　駕駛室架著壹臺平板電腦，姜子夜依舊是壹副狐貍臉的笑容，笑道：“放心啦，地面已經控制好了，四面八方都是我們的人，這是天羅地網。”
　　他的背後是停在路邊的壹支車隊。
　　來自六大家族的黃昏候選們共計十三人，清壹色的五階。
　　除此之外，他們還有應急預案。
　　姜楚歌目前就在澀谷清理實驗體，壹旦出現意外情況，隨時可以參戰。
　　“現在動手麽？”
　　白判官的危險預知沒有觸發，扭頭說道：“時間不多。”
　　黑判官收回視線，微微頷首：“準備降落。”
　　通訊頻道裏響起槍械和刀劍的碰撞聲，十二位黃昏候選以三人壹組的編織湊近了那棟寂靜的宅邸。霸王們潛伏在對面街的大樓上，已經架設好了狙擊槍。天師們也已經暗中醞釀好靈性，隨時制造元素亂流，幹擾戰場。
　　姜子夜叼著壹根棒棒糖坐在車裏，撫摸著手裏的對講機。
　　這次行動裏，他是臨場指揮，地位自然不同。
　　實際上在姜家的年輕壹代裏，他並不算多麽的耀眼。
　　主要是因為他的父母早亡，哪怕還活著的時候都是家族裏的頂尖天才，卻因為叛逆的緣故不太討老家主的喜歡，留下他這麽壹個獨子自然在家族裏備受冷落。好在他的性格好，人畜無害也沒有什麽攻擊性，即便天賦出眾也始終低調，而且跟兄弟姐妹的關系都不錯，更重要的是他聽話，聽長輩的話。
　　聽話的小孩子永遠都是有糖吃的。
　　當然，還有壹個原因是，他的智商很高。
　　目前出的任務，是百分百成功率。
　　否則的話，這種臨場指揮行動，根本輪不到他來。
　　“不能辜負祖父啊。”
　　姜子夜對著對講機說道：“動手吧。”
　　頭頂上空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
　　兩位判官正在降落。
　　砰的壹聲，熾白色的閃光毫無征兆照亮夜色，像是壹個星辰被點燃後爆炸開來，極致的光明幾乎把整條街都籠罩在內，尤其是擁有感知能力的升華者們，他們的意識像是被暫停壹般，甚至連思維都出現了短暫的停滯。
　　“目標正在撤離！”
　　“重復，目標正在撤離！”
　　“煉金閃光彈，對方籌備了煉金閃光彈！”
　　煉金閃光彈也是現代發明出來的壹種特殊作戰武器，主要是因為原材料極其稀缺，而且制作的過程也相當苛刻，以目前的技術而言只能依靠概率。
　　也就是運氣。
　　由於目前各大途徑，都沒有能夠應對的方法，因此才彌足珍貴。
　　“煉金閃光彈最多就只有壹分鐘的時間。”
　　黑判官的嗓音嘶啞，仿佛惡鬼般的攝人。
　　白判官咬牙切齒說道：“老家主有令，殺無赦！”
　　……
　　……
　　景辭端著那杯涼透的咖啡，俯瞰著天臺下的長街。
　　車流洶湧的馬路上，宛若鬼魅般的影子壹前壹後拔足疾奔，神速力的領域足以讓他們擁有穿梭時空的能力，足以把馬路上奔流的車輛都甩在背後，甚至連超級跑車都很難追上如此恐怖的速度，這就是斬鬼途徑的優勢。
　　今夜的東京並不太平，因為實驗體襲擊的緣故，絕大多數的市民都選擇了開車逃離市區，有的奔向千葉縣，也有人直接逃往橫濱和鐮倉。好在這座城市的交通道路足夠發達，目前道路堵塞還不算嚴重，大家都在玩命的逃。
　　所謂的交通規則，在生死面前都已經成了擺設。
　　顧見臨和蘇有珠如幽魂般穿梭在車流裏，若隱若現。
　　距離新宿車站，大概還有兩公裏的距離。
　　倘若只是短時間的奔襲，那麽任何交通工具都是他們的拖累。
　　問題在於，他們的續航能力是有問題的。
　　哪怕攜帶了足夠多的靈性秘藥，神速力也不可能壹直維持。
　　因為妳總會疲憊。
　　神速力的加持是可以計算出算法的。
　　假如妳百米短跑的速度是十五秒。
　　而當妳擁有壹階的神速力，就會給妳加持百分之十的速度。
　　倘若妳不用跑的，而是用走的。
　　妳用壹百秒的時候走完百米，哪怕給妳加持百分之十的速度，依舊是龜爬。
　　如今壹分鐘的時間已經快要過去，刺眼的光明即將熄滅。
　　他們的時間快要不夠了。
　　“殺人，妳瘋了嗎？”
　　神秘人難以置信地說道：“妳要知道，這裏是東京都，隱修會不知道在這裏埋下了多少暗子。姜純陽有多麽強大妳也知道，那是背叛過秩序世界還能安然無恙活著的人，而跟他合作的甚至是……不周山！”
　　吐出最後的三個字時，神秘人加重了語氣。
　　“我知道啊。”
　　景辭收回視線，微微壹笑：“所以妳的意思是？”
　　神秘人深深望向他，以嚴厲的語氣說道：“我希望妳能帶著兩個小家夥趕緊離開，對妳來說這根本就不是什麽難題吧？”
　　景辭壹楞，搖頭失笑：“我不是來救我師弟的。”
　　這次輪到神秘人來楞住了。
　　“我的師弟沒有妳想的那麽弱，他也從不需要我來救他，今夜對他而言實際上是壹次難得的機會，畢竟世人壹直都過於小看他了。”
　　景辭輕聲說道：“我今天是來討債的。”
　　神秘人的瞳孔驟然收縮。
　　景辭淡淡說道：“以妳們這個秘密組織的本事，想查清楚我的過去，應該不是什麽難事。我在哪裏出生，經歷過什麽，愛過什麽人，妳應該壹清二楚。”
　　他從手裏摸出壹部手機。
　　這是壹部古老的手機，是最早版本的諾基亞，大概也就比小靈通高級那麽壹兩個版本，遍布粗糙的刮痕，滿是歲月的痕跡，起碼用了二十年。
　　最關鍵的是這部手機壹直在撥通著電話。
　　上面顯示的時間早已經不再跳動，壹長串的數字占滿了整個屏幕。
　　這是壹通不知道撥打了多久的電話。
　　“放心，電話那邊的人什麽都聽不到，她已經沈睡了整整十年，如果不出什麽意外的話，我死之前她都醒不過來。三天前我還去驪山天衍閣看望過她，給她買了她最喜歡吃的黃桃罐頭。我也開了壹罐，對我來說有些太甜了。”
　　景辭拿起那部老舊的諾基亞，輕聲說道：“我答應過妳，在妳沈睡以後不會亂來，只是有的時候想起來過去的事情，還是會很生氣。”
　　“所以就算我真的做了什麽，妳也不知道。”
　　他無聲地笑了笑：“有本事，妳就醒過來跟我吵架。”
　　電話裏沒有回音，只有靜謐的呼吸聲傳來，宛若飄忽的風。
　　景辭也並不失望，默默收起了手機。
　　他知道她要沈睡多久，那是對他來說無法跨越的時間。
　　是天塹，是永別，是今生無法觸及的界限。
　　他早已接受了現實。
　　神秘人沈默地望向他。
　　對於景辭這種人，影子們自然掌握著他的資料。
　　眾所周知，景辭曾經以壹己之力打穿過整個黃昏。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事實上，這件事跟黑暗世界所掌握的靈柩秘術有關系。
　　因為這種秘術，本該是秩序世界和天衍閣的禁忌，不可能外傳。
　　黑暗世界又是怎麽得到靈柩秘術的呢。
　　這是壹個過於久遠的故事。
　　甚至以神秘人的能力，也只是知曉了壹個大概。
　　當初驪山天衍閣正在做壹個很重要的實驗，壹旦成功就能夠造就出壹位以古神族為主導的靈柩，那是空前強大的生命，甚至能夠改寫兩個種族的歷史。
　　這個實驗成功的概率很渺茫，但對於兩個實驗體而言都不會有什麽風險。
　　哪怕實驗失敗，無非就是沈睡了壹段時間。
　　問題在於，誰都沒有想到，這個實驗是中途被人破壞的。
　　最終釀成了不可挽回的後果。
　　除了兩個當事人以外，最大的受害者就是眼前這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姜純陽，好久不見。”
　　景辭收起手機，對著漆黑的夜幕伸出右手。
　　蒼穹之上烏雲滾滾匯聚，不可壹世的鬼神仿佛對著這座城市低頭俯瞰，露出面目猙獰的面孔，縱橫交錯的閃電如妖魔般亂舞，像是惡魔的尖角。
　　他鎮壓著這座城市，無人敢於挑戰他的權威。
　　“妳們又不是那位至尊，不該在我的面前耀武揚威。”
　　他的食指和拇指並攏，仿佛古佛拈花般的手勢：“來。”
　　景辭輕聲說。
　　世界寂靜如死。
　　夜風呼嘯。
　　飛沙走石。
　　黑霧彌漫。
　　靜謐的時空仿佛陷入泥沼，蒼穹轟然崩塌！
　　壹尊青色的古龍沖天而起，虛空如脆弱的鏡面般被輕而易舉的撕碎，宛若蛛網般的裂隙彌漫在漆黑的夜色裏，世界響起了破碎的聲音，崩潰錯位！
　　世上罕有如此古老威嚴的生靈，祂頭生壹對燃燒著青焰的龍角，猙獰可怖的面容遍布骨突，通體生長著深青色的鱗片，開合間噴吐出熾熱的蒸汽，龍尾縱橫搖擺間掀起狂風，宛若流星般拖曳著熾熱的尾焰！
　　那雙血紅的豎瞳仿佛把天地盡收眼底，祂宛若燃燒的隕石般逆襲著沖上蒼穹的極處，撕裂了礙事的雲霧，沖破了無盡的黑暗，轟然撞碎了黑色的雲團！
　　雲端之上的鬼神被壹口吞噬，東京的上空回蕩著蒼老憤怒的吼聲！
　　轟！
　　青龍的龍吟聲宛若滅世的雷霆，回蕩在東京都的上空！
　　天地間，盡是暴戾的龍吟！
　　咖啡杯在天臺上的摔的粉碎。
　　景辭擡起血紅的眼瞳，這個溫文爾雅的男人終於在這壹刻展露出自身的古老和暴戾，昂貴的西裝在獵獵作響的風裏被撕裂，如鬼如神！
　　神秘人震撼無語。
　　原來這就是景辭的方法。
　　既然找不到歌聲的所在之處，那麽幹脆就不找。
　　因為他的龍吟聲，足以蓋過這個世界上壹切的聲音。
　　燭龍尊者本尊自然不可能來東京都唱歌。
　　那麽歌聲必然就是被記錄下來的仿造品。
　　對於景辭這種人而言，根本不足為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