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章

貢院
　　林延潮瞇了瞇眼，穿戴好後，陳濟川已端著壹盆子來，陳濟川則是提著壹銅壺，將銅壺對著盆子，倒下半盆熱水來。…≦，
　　林延潮用熱毛巾放在盆裏，再擰幹將毛巾擱在臉上，待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了，將毛巾放下，拍了拍臉，昨夜的疲倦頓時消去了不少。
　　林延潮戴好四方平定巾，內穿藍衫，外遮罩衣，既是整齊，也是防寒防風。
　　壹旁陳濟川和展明看了都是道：“老爺好精神啊！”
　　林延潮笑了笑。
　　這時候福州會館裏已是熙熙攘攘起來，各院門開門，以及搬動行李的聲音。
　　隨即院門壹開，幾個夥計，就挑著燈籠進來，殷勤地向林延潮道：“林解元，茶飯都給您老人家備好了，是在屋裏吃，還是在堂裏吃。”
　　林延潮道：“在堂上吃吧！”
　　說完陳濟川即打了賞，幾個夥計都是高興地道：“好咧！”
　　天邊夜色還未散去。
　　寒風襲來，刮得臉上如同刀割壹般，這天氣考試，也真是夠嗆。
　　展明提著燈籠在前，陳濟川提著行李在後，林延潮邁步走到大堂上。但見大堂上葉向高，翁正春等數名舉人，已是正坐著吃食，顯然是早早就來了。
　　眾人打了招呼。
　　當下夥計給林延潮這桌端上壹大筐饅頭，饃饃，還有松花蛋，腌蛋，以及壹碗剛剛燒好的熱湯。
　　考前最後壹頓，自是要吃得好好的，不久會館裏二十余名舉人都是來了。
　　林延潮磕了個腌蛋，蘸著豉油吃了壹口，味道不錯。胃口也很好。於是林延潮又從框裏再拿了壹個饅頭掰開，拿煎好的雞蛋，以及鹹菜夾起吃。
　　眾人見林延潮這麽吃食，也覺得甚有意思，各個也效仿起來。
　　林延潮再看壹旁壹名舉人兩手壹手抓壹個饅頭在那啃著。此人壹口氣連吃了十幾個饅頭，眾人不由都是道：“妳吃這麽多。萬壹撐了怎麽辦？”
　　那名舉人滿臉慚愧地道：“愚弟自幼胃口甚好，壹頓飯能吃十幾個饅頭。”
　　壹人打趣道：“那妳這次去考場帶了幾個饅頭啊？”
　　那名舉人笑了笑，打開了考籃，但見裏面的饅頭堆得和小山壹般，眾人看了都是服了。
　　堂上眾人是說說笑笑。
　　待眾人都是吃得差不多了，外面聽得馬車車軲轆碾著青石板的聲音，堂上的笑聲頓時都止了，臉上露出嚴肅的神色。
　　壹名舉人當先起身拱手道：“諸位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今朝此去，我願與諸君，共雁塔題名！”
　　縱是知道進士不那麽容易，但大家都是喜歡聽吉言的。
　　當下眾舉人都是起身拱手道：“願同往！”
　　這時候外面掌櫃的打著燈籠進來道：“各位老爺，馬車已是到了，考引都備好，就可以動身了。”
　　當下幾名沒吃完的舉人將吃食。囫圇塞入口中。林延潮拿了兩個鹹鴨蛋塞入行李後，來到客棧門前。但見會館門口的小街上停著壹溜馬車。馬車前的懸掛的‘福州會館’四字的燈籠，照亮了前方壹寸地。
　　幾名舉人質問掌櫃道：“不是叫妳每兩人備壹輛馬車嗎？眼下三個人壹輛馬車，都不夠，妳要我們這麽多行李，往哪裏擱？”
　　掌櫃苦著臉道：“這也沒辦法，本昨天去車馬行那叫齊了。結果被湖廣會館那強拉走了，我有什麽辦法。”
　　“這也太欺負人了！”
　　“不是壹日兩日了。”
　　“還不是仗著首輔的勢嗎？”
　　眾舉人都是抱怨道。
　　空中這時飄起猶如牛毛的細雨，壹旁的仆人隨從都是連忙自己老爺打起了傘。
　　林延潮道：“諸位，春雨濕寒，我們眼下在這裏。抱怨這些也無濟於事了，大家三個人壹輛馬車吧，擠壹擠吧，各自的隨從就不帶了，到時辛苦壹把，自己扛行李入貢院。”
　　當下沒辦法，也只能如此了，沒有隨從挑行李，就要自己扛著這麽多東西進考場了，對於這些肩不挑手不提的舉人來說，簡直是壹場折磨，本來大家都是想著進考場前養好體力的。
　　眾舉人們知木已成舟，也沒有再抱怨，而是陸續上了馬車。
　　會館裏掌櫃和眾夥計們，當下壹並跟著後頭連聲道：“諸各位老爺高中，金榜提名啊！”
　　五更前，眾人坐著馬車，抵達了順天貢院。
　　三千余舉人，近兩千監生都聚集在此。
　　會試，俗稱春闈，又稱禮部試，又稱南宮。
　　據後世記載，有明開國以來，至崇禎年算起壹共進行八十八次會試，取了兩萬四千八百余人。
　　這麽多領鄉薦，試南宮的舉人裏，除了部分，大多都是二次，甚至十幾來赴春闈的。
　　拿浙江省的的進士統計，平均壹名舉人壹生要參加三四次會試，這三四次，不是參加三四次，壹定能考上的，其中還有不少半途去世了，或履試不中去任官的。
　　壹般而言，錄取進士裏面，壹次赴會試的舉人最多，大約在三成五這樣，而二次降至二成，三次降至壹成五，其余四次至十幾次了占了兩成五。
　　乍看壹次赴會試成為舉人的人最多，但事實上，失敗的人更多，在壹次赴會試舉人裏，真正能金榜提名的差不多有壹成五這樣。當然也有部分的舉人，因顧及路途遙遠，終生沒有參加會試。
　　從表面上看，考進士的成功率，要比鄉試要高，但是考試的競爭對手，從秀才換成了舉人。
　　三千舉人，哪壹個不是飽讀詩書之輩，經歷了前面數道考試，大浪淘沙來到這裏的，都是有真才實學的。
　　在貢院門口遠遠地，馬車就走不動了，車夫幫著林延潮等人將行李搬下馬車。天南地北各地方言匯聚在壹起，傳入耳中。
　　幾千舉人雲集在這裏，在貢院的龍門前，排起了浩浩蕩蕩的長隊。
　　這壹幕有幾分似曾相識。
　　“幾位舉人老爺，妳們要腳夫嗎？我們幫妳們把行李挑至貢院門口？”
　　十幾名腳夫聚了上來，林延潮等舉人聽了都是大喜。
　　“要的！”
　　“要的！”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