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歷史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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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章

大明文魁 by 幸福來敲門

2019-5-19 15:56

又見聖旨
  “這三十萬兩銀子不夠啊,若是新河舊河壹起疏通,錢花完了怎麽辦?”
  “新河不過七十裏,妳們開封府官員,難道疏通壹裏河道要兩萬多兩銀子嗎?”
  “話是這麽說,但河工的事,妳們也知道。壹旦開工,錢就如流水壹般花出去,停不下來的,總是要留足才好。”
  “不錯,不錯,有備無患。”
  “放屁,三十萬兩銀子,來回疏通三倍都夠了!”
  紛雜的雨聲,以及悶雷聲,仍不時透來。
  值堂的衙役們給在座的官員們添茶。
  在場官員吵了許久,難免嗓子也是啞了,所以茶碗都是空了。
  如吵得最激烈的幾名官員都喝了三遍的茶了。
  吳通判,馬通判都是盡力去爭,奈何人微言輕,開封府的官員仗著人多,各個都好似流氓,堂上唾沫星子壹片亂飛。
  林延潮好整以暇,這儀封縣城雖小雖窮,但衙門裏的茶卻是不錯,是六安瓜片。
  這樣的茶濃香四溢,又能提神醒腦,在如此嘈雜,吐沫橫飛的嘈雜公堂上,安靜壹品此茶,實在是悠然自得。
  此情此景可比大熱天,開空調蓋棉被睡覺。
  吵由著他們去吵,林延潮如同壹個旁觀者,不爭不鬧。
  這疏通賈魯河的事,絕不是靠吵就能吵出來的。
  “好了,爭夠了沒有?”
  趁這會功夫,李子華是出恭了壹趟回來,見堂上仍是吵的不成樣子,終於發話。
  李子華看了林延潮壹眼,然後道:“吵是吵不出結果的。方才大家說的,本督也聽在耳裏。藩庫撥出的銀子只有這麽多,要想將賈魯河新河舊河壹起疏通,錢不夠,對不對?”
  開封府沈同知站出來道:“回稟制臺,是這個意思。”
  李子華沈吟道:“開封府兩百萬百姓為重,本督亦以為疏通新河為先,舊河可以先放壹放。林司馬妳以為如何?”
  林延潮已是將茶喝了底,見李子華發話,方將茶盅放在壹旁。
  眾開封官員見林延潮壹進堂上,官袍不潔,靴子也是臟的,進屋後只顧喝茶,話也不多說壹句。
  若非林三元名聲外在,他們差點還以為是請錯人了,要把他轟出去。
  現在李子華過問了,林延潮不能不表態了,於是反問道:“那制臺的意思,舊河就不要疏通了?”
  李子華哪會上當,微微壹笑道:“本督沒有這個意思,舊河是壹定要疏通,但要等新河先疏通好了以後。”
  林延潮點點頭。
  這邊府經歷黃越忍耐不住,起身道:“鬥膽啟稟制臺,新河若是明年疏通好,那是不是後年再疏通舊河,新河後年疏通,那麽舊河是不是要再等壹年。”
  李子華聽了冷哼壹聲,壹旁開封府官員都是大喜,歸德府這邊真是好沒眼力,竟在這個場合得罪河督。
  如此我們開封府贏定了。
  當下沈同知道:“黃府經這麽說倒是有些胡攪蠻纏了,我們都是官員,豈可如街邊婦人般爭吵,河督大人的意思,以新河為重,舊河次之,先新河再舊河。”
  李子華徐然點點頭。
  林延潮開口道:“那付藩臺那邊怎麽交代?當初這治河是付藩臺壹手爭取的。只開新河,不開舊河,這讓付藩臺與歸德老百姓不好交代。”
  林延潮此言壹出,吳,馬兩位通判,以及歸德府的官員都是點頭。
  當初為了爭取疏通賈魯河,咱們歸德府出力最大,省裏上下都是看在付知遠的面子上,這才答允了將藩庫的三十萬兩銀子用來疏通賈魯河上。
  否則這三十萬兩銀子,哪裏不能用,省裏不少官員都是盯著這壹筆錢的用途上,輪是輪不到妳的,只能去爭。
  好了,現在我們歸德府爭取下這筆錢來,妳河道衙門,什麽意思?
  卸磨殺驢?最後跟我們說,疏通賈魯河的事,與歸德府無關,我們只新河不舊河,有壹句Mmp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李子華絲毫也沒有為這無恥而愧疚的意思。
  他反而是聞言大喜,心想林延潮怎麽如此草包,說出如此話來。
  李子華溫和地笑了笑,對眾官員道:“誒,話不能這麽說。付藩臺眼下是乃是承宣河南右布政使,主管壹省,無論河南哪壹府哪壹縣的百姓,他都是他們的父母,壹視同仁,豈能有偏袒之意。”
  “就算付藩臺仍是歸德府知府,但是為壹府之私,反誤壹省之大計,這也是說不過去的,為官者修德修心,當以大局為重,天下百姓的福祉為要。”
  “付藩臺為了百姓,不計生死與馬玉相爭,甚至差點丟了性命,在付藩臺的眼底,不論是歸德府還是開封府的知府,都是壹樣。妳如此之言,讓付藩臺情何以堪?又將他置於何地呢?”
  李子華這壹番話說得,在場眾官員都是鼓起掌來。
  什麽是煌煌之言,堂堂正正之師,什麽是姜還是老的辣,人家李子華能擔當正二品大員,當然有他的本事。
  這幾句話,不是林延潮整天指人對罵,手持花瓶給人開瓢說得出來的。
  什麽舌戰群儒?不過是逞口舌之能,楊修之智,小人之慧。
  唯有這樣四平八穩的話,才是部堂大員的氣象所在,妳林三元要練就這壹手還早著呢。
  相對之下,林延潮就是十分相形見絀了,但見他仍是爭道:“但是還有陳矩,陳公公,當初他的初衷,也是爭取賈魯河新河舊河壹並貫通的。”
  李子華心底壹噔,暗暗冷笑,心想妳林三元終於是說到點子上了。
  有的人想不通,為什麽李子華要為開封府爭這開新河之事。
  他李子華到底有什麽好處,從其中謀得。
  畢竟這錢又不是從河道衙門劃撥,李子華身為河道總督,肯定不缺錢,也不會為了三十萬兩銀子如何使用,從中做什麽手腳。
  身為河道總督,每年經手的銀子幾百萬兩,這三十萬兩在他眼底,不算是大數。
  但是李子華不知為何,打聽到了,林延潮打算通過疏通賈魯河,為陳矩歌功頌德,刻石立碑的事。
  這話聽在李子華的耳朵裏,就是另外壹個意思了。
  到了河道總督的位置上,差不多已是位極人臣了。
  身為外官,他這輩子是當不了內閣大學士的,所以要想再進壹步,他唯有謀求工部尚書的位子。
  沒錯,李子華掛二品工部尚書銜,但是畢竟不是正牌的工部尚書。
  至於南京工部尚書,也是正二品大員,但對於李子華這等地位的人,若去南京擔任工部尚書,他絕對是不甘心的。
  所以李子華打算,如他的前任河道總督潘季馴壹樣,先治河,然後以河道總督,再進為京職工部尚書。
  握有工部實權,這樣才稱得上是位極人臣,仕途到達頂峰了。
  但要成為工部尚書,李子華搞出如潘季馴那樣卓著的治河政績,相反,他任河道總督以來,河工的事被他幾乎搞成了爛攤子。
  烏煙瘴氣,索賄成風。
  所以對於李子華而言,不能進壹步就只能退壹步了。
  他再在河道總督任上幹下去,萬壹哪天什麽雷炸了,他可就慘了。
  因此李子華無論是從上進,還是從自保的角度來說,都迫切要上位為工部尚書。
  要成為工部尚書,那麽在內廷就要有強援。
  所以他看上了陳矩。司禮監有六名秉筆太監。秉筆太監與內閣大學士壹樣,也是論資排輩的,他陳矩排名也不靠前,但是此人很得天子的賞識和信任啊。
  陳矩說話在天子面前很有分量,所以李子華就動了巴結陳矩的心思。
  因此李子華當初聽到林延潮要以疏通賈魯河的事,給陳矩刻石立碑之事後,壹個念頭就是臥槽,居然還有這種操作。
  妳林三元前腳剛殺了馬玉,後腳就幹出這樣拍馬屁的事情,妳這等無恥程度,也是足夠刷新我的三觀。
  李子華與林延潮素來是不睦的,他在河督任上也沒少使小絆子,想讓林延潮丟官,怎奈他的背景太硬。
  現在聽聞了此事,李子華如何能讓林延潮得意。
  所以他將疏通賈魯河之事,由開封府負責,壹來是惡心林延潮。妳想拍馬屁是吧,我就讓妳拍不成馬屁。
  河都修不了,妳給我去哪裏立碑。
  二件事,就是這個馬屁,換我李子華來拍。
  這件事舍我其誰,妳們都不行。
  所以李子華就要把林延潮從這件事裏踢出局,但他也知道林延潮的性子,這等大虧,他如何能忍下去。
  因此才有了之前視察黃陵崗河堤的事,他本想拿住林延潮的把柄,大意就是這件事我放妳壹馬,但馬屁的事交給我來。
  結果林延潮軟硬不吃,於是李子華心想沒辦法了,雖說林延潮再了得,也只是被貶至地方的五品官而已,他李子華只是擔心得罪了申時行,但現在沒辦法了,還是自己的前程要緊。
  於是以河道總督的身份介入此事,並暗中煽動開封府官員配合此事。
  現在李子華聽到林延潮提出了陳矩的事,心想狐貍終於露出尾巴了,他李子華在心底早把林延潮的人品鄙視了壹百遍。
  開封府沈同知聽了大是不快,心想林延潮拿出付知遠的名頭,大家都也是算了,但是妳擺出陳矩幹什麽?
  疏通賈魯河是官員之間的事,我們吵得再兇,也只是內部矛盾,妳拿壹個死太監來壓我們是怎麽回事?
  明朝官員壹貫是鄙夷太監的。
  於是壹股豪情湧上了沈同知的心頭,但見他霍然起身道:“政務不是我等同僚議論,難道是出於宦官之口嗎?”
  沈同知此言壹出,開封官員都是群情激憤,集體入戲。
  大家壹並心想,林三元啊,林三元,什麽時候,妳也背叛了革命,要投身閹黨嗎?
  “不錯,馬玉前車之鑒在先!”
  “我們怎麽能聽壹名宦官的話。”
  “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什麽時候能讓壹個太監插手了。”
  眾官員們頓時渾身是戲,口叱怒罵,壹副大義凜然,義正嚴辭,不畏權勢,不媚權勢樣子。
  見眾官員如此,吳通判,馬通判都是在心底大罵。
  妳們這樣鐵骨錚錚,我們怎麽不知道。馬玉在時,妳們哪裏去了?
  陳矩在時,妳們又去哪裏了?
  現在人家陳矩回京,妳們倒是壹個個跳出來,大義凜然,不屑為伍的樣子。
  國家大事,往往都是敗壞在妳們這群戲精的身上。
  李子華心底默默鼓掌,心道大事定矣,今日林延潮真是差勁至極,有失平日水準啊。
  李子華向林延潮問道:“林司馬,現在還有什麽話說?對了,差壹點忘了,林司馬現在還只是佐貳官,對於這樣的事,恐怕還是拿不了主意,要不要與幾位通判商量壹下?”
  “或者等貴府新任知府到任了再說?”
  這時候李子華壹旁的顧師爺,面露譏笑道:“老爺聽聞新任歸德府知府是原來萊州府的單知府,朝廷已是下文到吏部,就等過章了。”
  李子華聞言看了林延潮壹眼,故作恍然地道:“是單府臺啊。”
  顧師爺笑著道:“是,此人是老爺的舊屬。”
  李子華微微笑道:“倒是故人不錯,林司馬,單府臺到任後,妳可要好好的輔佐啊。”
  林延潮不答,吳通判,馬通判都是滿臉悲憤。
  吳通判悲憤的是,臥槽,果真歸德府知府我老吳沒分。馬通判悲憤的是,李子華如此是故意羞辱林延潮啊。
  疏通賈魯河的事,就算開封府官員不出面鬧,他也可以拿河道總督正二品大員的身份,強令此事通過。
  就算這兩種辦法,他都不用,只要他的親信單知府到任,那麽此事也是板上定釘,壹切都在他李子華的掌握之中。
  如此林延潮根本沒有什麽翻盤的手段。
  官位懸殊不說,他畢竟只是同知,佐貳官而已,在唯上的官場裏,就算是知府,堂堂正印官都不壹定,在這件事上能硬抗李子華,又何況他區區壹個同知呢?
  其實就算是省裏出面,也不壹定有用。
  督撫,藩臬專職在於民生稅賦,而河工是河道衙門的專務,這官司打部院,甚至是禦前,天子,尚書們十有八九支持的也是李子華,而不會是省府。
  當然馬通判心底卻不甘心,他心想林延潮或許還有什麽翻盤的手段。
  可是林延潮卻開口道:“既是如此,下官無話可說,壹切都依著制臺的意思吧。”
  此話壹出,驚訝的反而是李子華。
  他本以為以林延潮的性子,此事就算不成,他也是要鬧壹鬧的。
  他不可能就如此順順利利地就將自己策劃已久的疏通賈魯河之事,交給他人,拱手讓給李子華。
  但是林延潮就這麽說出了,臉上也沒有太多的失落,沮喪,或者是被強權力壓下的悲憤委屈。
  連沈同知他們也以為此事要經壹番周折,連吳通判,馬通判他們都出面力爭了,為何林延潮上來就說了這麽幾句話,然後就表示認慫,壹切任妳們宰割,連臉都沒有紅壹下,半句廢話也沒有。
  李子華向林延潮道:“那林司馬,此事就是這麽定了。”
  林延潮笑了笑,雙手壹攤道:“還能怎麽辦?官大壹級壓死人,何況還是河督發話了,林某是心服口服啊。”
  林延潮的話並不拖泥帶水,但壹點點不滿還是有的。
  而沈同知這壹刻倒是有點明白了,林三元顯然是見事不可為,幹脆利落的認輸,總比潑婦倒地撒潑打滾的好。
  李子華也是明白了,溫言道:“林司馬不必沮喪,這舊河本督是壹定要疏通的,壹切等到新河事畢,本督就著手此事。”
  這句話換過來,就是我李子華確實要疏通舊河,但是前提是妳林延潮從任上滾蛋以後。
  但李子華面上不會這麽說,面子也要給人家,不要逼得太狠了,萬壹逼急了林延潮,來個什麽魚死網破,可就不好了。
  做人留壹線的道理,李子華還是知道的。所以說幾句話安撫壹下林延潮,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這純粹是屁話。
  於是事情就這麽定下,本待商議兩天的事,壹天就商議完了。
  值堂的衙役打開了門,這時外頭的暴雨不知何時,已是停歇。
  這對於苦於暴雨,河工之事壹直無法進展的眾官員而言,當然是好事。官員們臉上都露出喜色。
  當然這高興之情,僅限於開封府官員。
  李子華出言道:“本督已是令下面的人置辦好酒饌,請諸位同僚享用。此地鄙陋,簡慢了諸位,待疏通新河後,本督定要好好宴請。”
  眾官員都是應聲。
  隨即李子華對林延潮道:“林司馬也留下,與本督同飲幾杯再走。”
  林延潮剛要說話,這邊李子華不待他出言就沈著臉道:“怎麽林司馬不賞臉嗎?”
  這話壹出,身為下級官員是不敢拒絕的。林延潮笑了笑道:“豈敢,林某恭敬不如從命,只是……”
  “只是什麽?”李子華問道。
  “只是怕到時制臺沒什麽好胃口啊!”
  “哈哈。”李子華回顧左右,眾官員們也是壹並附和著大笑。
  李子華負手挺胸對左右官員道:“有林司馬在,本督沒胃口,也會有胃口的。”
  眾官員再度大笑。
  林延潮也點點頭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到了晚間,筵席之上。
  正要開宴時,忽然外頭稟告。
  “啟稟列位大人,有聖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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