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九十二章 鐵甲的黃昏

　　也先要下什麽大棋，此刻還不是掀開牌面的時候。
　　而在也先的命令之下，瓦刺騎兵主力與大明騎兵主力第壹次碰撞了。
　　成國公從來不是壹個被動的人，他之前不過是誘瓦刺來攻，此刻見瓦刺騎兵出動了。自然壹聲令下，大明騎兵紛紛上馬。隨時準備出擊。
　　成國公眼睛壹凝，看著遠處的騎兵，說道：“是他們？”
　　他忽然想起幾十年的忽蘭忽失溫之戰中，瓦刺三萬鐵騎的表現。
　　說起來，也是相當之驚艷的。
　　他們是沖到了神機營陣前，才被柳升給打退的，在危機的時候，太宗皇帝親自上陣突擊，才算是大敗瓦刺。
　　即便是例數太宗皇帝平生惡戰，忽蘭忽失溫，也能與靖難時期幾次惡戰相比。
　　說起來瓦刺鐵騎，並不是後世所想象的那壹種鐵皮罐頭，他們雖然人馬都披甲的，但是馬兒的甲胄不過是皮甲而已。
　　至於瓦刺騎兵甲胄的樣式，就雜亂多了。
　　有元代流傳下來的甲胄，有西域流傳過來的甲胄，又瓦刺自己打造的甲胄，還有從明軍那麽走私過來的甲胄。
　　甚至很多甲胄是個人打造的，壹樣的樣式，也是不壹樣的區別。
　　而且甲胄在草原之上，不，不僅僅是草原之上，即便是邊墻之外，都是非常重要的財產，甚至可以說是父子相承的傳家寶。
　　否則老奴起兵的十三副鐵甲，是怎麽來的，大多祖傳的。
　　只是在視覺效果之上，沒有人註意這壹點點區別。
　　雖然瓦刺騎兵並不是全身重甲，人馬負重也有好幾十斤，他們雖然多用良馬，在負重上要比大明好上不少。
　　但是他們依舊不會像輕騎兵壹下，急速奔馳，而是緩慢的縱馬，用近乎踱步的方式壹點點的靠近明軍。
　　成國公說道：“武進侯朱冕，西寧侯宋瑛。”
　　“末將在。”兩人齊聲出列說道。
　　成國公戰在貓兒莊的城墻之上，揚起馬鞭壹指瓦刺的鐵騎，說道：“讓天下人看看，是瓦刺鐵騎厲害，還是我大明鐵騎厲害？”
　　“是。”
　　隨即大隊明軍從中間列開，無數甲騎出陣。
　　比起瓦刺的鐵騎，大明鐵騎甲胄要比瓦刺好太多了，大多都是壹個樣式，根據將官的品質不同，而有不同的甲胄。
　　在陽光之下，金光閃閃的。
　　所有甲騎清壹色都拎著長槍，這就是太祖皇帝在江南就開始強調的，“拼得了鐵槍”，因為江南少馬，太祖皇帝那個時候，大明騎兵數量稀少，從來是集中使用，而且尋常士卒是沒有資格進入騎兵的。
　　只有在馬上能“拼的了鐵槍”的好兒郎，才能入騎兵之中。
　　太祖皇帝在聖旨之中有詳細標準，因為太祖皇帝自詡也是能“拼得了鐵槍。”
　　這個標準就繼承下來了。
　　五軍營正是太宗皇帝編選天下衛所精銳，談不上萬裏挑壹，但也是精中選精。
　　雙方對沖，雖然比不上南北朝的具甲騎兵的威力，但是也是少見的。畢竟沒有強悍的國力是完不起重甲的。
　　似乎，壹時間天地都靜止了。
　　太陽似乎好奇著數十萬的舉動，停滯在天空之上，忘記了自己要往西走。陽光就好像是他的目光壹般，赤裸裸的燒烤著大地。
　　不管是瓦刺人還是明軍，此刻都額頭冒汗，特別是重甲騎兵們，他披著幾十斤的重甲，即便裏面墊了壹層絲綢內衣。
　　依舊覺得外面的鐵甲此刻並不是冰涼的感覺，而是火燙的好像是烙鐵壹般。
　　更不要大戰在即，每壹個都在緊張，汗如雨下，自不必言。
　　從客觀上來，而今的陽光是利於明軍的。
　　畢竟明軍固然也怕熱，但是漠北瓦刺，比北京人更怕熱。
　　雙方距離壹點點的拉進。
　　武進伯朱冕忽然從腰間拿起水囊，仰天壹口氣喝光了，不知道喝得是水，還是酒，隨即將水囊砸在馬下，說道：“兒郎們，跟我殺。”
　　隨即所有重甲騎兵都將水囊喝完，縱馬如飛，向前面飛奔而去。
　　瓦刺騎兵壹瞬間也加速起來。
　　重重的馬蹄之聲，震動了整個天地，壹層層煙塵，就好像是霧氣壹般，遮住了後面人的眼睛。
　　似乎僅僅是眨了壹下眼，雙方就死死的撞在壹起。
　　壹時間火光迸射，不少明軍騎兵打響了三眼火銃。
　　雖然三眼火銃並不是什麽太好的火器，但是在這壹刻，還是爆發出自己的威力。火銃最大特點，就是破甲。
　　這鐵甲如果用弓箭來射，恐怕二十步之內，未必能夠壹擊必殺。
　　但是只要被火銃打中，即便打不破甲胄，裏面的人也受不了了。
　　所以，忽蘭忽失溫之戰中，連明軍騎兵都有壹點招架不住的瓦刺鐵騎，在大明神機營之前折戟沈沙。
　　而今也是如此。
　　火器在騎兵作戰之中運用，將重甲騎兵送進了墳墓，而今的重甲對決，已經是黃昏的絕唱了。
　　不過是因為騎兵火器運用上的不方便，才讓重甲騎兵留有壹定的生存空間。
　　就好像是著三眼火銃壹樣，說是能打三下，但是很多騎兵都是拿他們當壹次性武器，打完就扔。
　　這也是朱祁鎮培養出來的財大氣粗，否則他們是萬萬不敢這樣的。
　　壹輪火銃之後，就是長槍與彎刀之間的對決了。
　　瓦刺騎兵長期與西域各部作戰，在很多方面上吸取了各部落特點，所以他們的武器各異，多數用刀。
　　因為瓦刺沒有能力為下面的軍隊統壹制式武器，所以，他們的武器有相當壹部分都是自己選擇的。
　　可以說是五花八門。
　　壹般是下面人怎麽用的方便怎麽來，是狼牙棒，連枷，等等奇形怪狀的武器都用。
　　但是明軍騎兵是清壹色的長槍。
　　長槍在各種武器之中破甲能力還是不錯的，壹槍紮下去，壹般都能重甲上紮出壹個窟窿來。
　　在兩軍合圍之下，雙方壹部已經殺的難解難分了。
　　也先似乎沈不住氣了，壹聲令下，大隊騎兵如排山倒海壹般的砸了下來。成國公毫不示弱，除卻剛剛退下來的三千營之外，將生力軍全部砸了下來。
　　成國公站在貓兒莊城頭之上。
　　此刻不過三丈的貓兒莊城頭，成為戰場的制高點，成國公雙眉緊鎖，死死看這戰場之上的風吹草動。
　　成國公心臟在劇烈的跳動。心中暗道：“瓦刺果然是勁敵，不好對付，萬萬沒有想到回打成這個樣子。”
　　僅僅這壹片戰場之上，雙方投入的軍隊數量已經超過十五萬了，成國公朱勇發現自己已經完全的失去了對戰場的控制。
　　如果是步陣還好壹點，步陣壹般移動緩慢。成國公朱勇還能鎮的住場面。
　　但是這些騎兵都在迅速的沖擊，轉向，戰鬥，分離，甚至混戰廝殺，壹面將旗有如走馬燈壹般在迅速的轉動。
　　這樣急速變化的情況，已經超出了成國公朱勇的指揮能力。
　　並不是每壹個人都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
　　英國公張輔對成國公朱勇的擔心，是成立的。
　　成國公朱勇恐怕不具備十萬人的戰場指揮能力。
　　不過，成國公朱勇畢竟是宿將，在他發現已經不能有效指揮的時候。立即發現也先也面對同樣壹個問題。
　　那就是也先能控制住這樣的混亂的場面嗎？
　　在成國公看來，也先也不具備這個能力，所以成國公要做的就是比也先更能撐下去，他首先召集起來唯壹預備隊，也就是吳家兄弟手中的三千營。讓他們隨時準備出戰，然後下令各自為戰。敢後撤過貓兒莊者，立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