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平越策

　　不過比起太祖時期，朱祁鎮從其他方面征收的賦稅不少。
　　比如，關稅，鹽稅，茶稅，鈔關稅，等等。
　　這些賦稅大概在壹千五百萬兩上下。
　　也就是說，在朱祁鎮估計之中，在正統二十七八年，也就是全國清丈結束的時候，大明賦稅會攀升到每年壹千五百萬兩白銀，還有四千萬石以上的糧食。
　　這還僅僅是國家賦稅。
　　請不要忘記朱祁鎮壹手培養出來的少府。
　　少府之前壹直為軍隊補貼大量的物資。嚴重壓制了少府的盈利。
　　或者說少府很少有盈利的意思。
　　但是隨著與瓦刺戰爭的結束，大明邊軍大面積換裝的結束，雖然南方壹些次要軍隊換裝還沒有結束。但已經無礙大局了。
　　少府別的部門不說，單單是遵化鐵廠每年都能給宮中提供紅利壹兩百萬兩之多，再加上各地金銀礦，特別是佐渡銀礦。
　　對，雖然朱祁鎮不大清楚，為什麽好好的佐渡金礦，自己開采出來的就是佐渡銀礦？
　　但是總合算起來，即便不用外廷，宮中壹年進項，也在小千萬兩左右。
　　這也是為什麽朱祁鎮動則五十萬兩，五十萬兩向外面砸錢的原因。
　　就是因為朱祁鎮有錢。
　　如此壹來內庫外廷的稅入，壹年在兩千五百萬兩，四千萬石上下。
　　當然了，而今這些錢大多被漠北的軌道工程所占據了，又被賑災了修建水利，還有上壹次安南之戰的軍費所占據了。
　　還有壹些填補之前的打瓦刺的虧空，這才讓朝廷用度有些緊張。
　　只是但凡有兩三個豐年，朝廷就會恢復過來。
　　雖然古代天災多，但如今年壹般的大災，也不是時長有的。
　　有這個底氣，朱祁鎮才心思對郭登說道，妳要什麽，給爺開個價。
　　只是這個價，並不是太好開的。
　　郭登說道：“陛下，臣久在西北，對安南的事情了解不多，不敢妄言，只是臣以為滅安南，期以三到五年，動兵四十萬到六十萬，卻是必然的。”
　　朱祁鎮聽了，默默點頭。
　　所謂英雄所見略同。
　　很多人的判斷，都大體上趨於壹致。
　　只是朱祁鎮心中難免有壹絲著急。
　　不是朱祁鎮不知道欲速則不達，也不朱祁鎮不知道，有些事情太急了，反而會出亂子。而是壹個人的壹生太短了，想要做的事情又太多了。
　　誰都想向天再借五百年。
　　但是可能嗎？
　　此刻的朱祁鎮已經不年輕了。
　　兒子都快要成親了。
　　朱祁鎮乃是宣德二年人，而今已經是正統二十五年末了。他已經三十四歲了。
　　他即便是能長命百歲，在六七十歲的時候，也未必能承擔繁重的政務了。也就是留給他的時間，也不過三十年上下。
　　三十年看似不少。
　　但是真的很多嗎？
　　對內，清丈土地就要好幾年，在此之後，還有各種改革制定出壹個適合中國國情，又能推動生產力發展，解放人生自由的法典。
　　或者可以幹脆的理解為中國版《拿破侖》。
　　更可悲的是，拿破侖所做的事情，是有思想啟蒙在先，而朱祁鎮要做的事情，什麽都要自己來的。
　　再加上其中有所反復，三十年都未必夠。
　　至於對外，朱祁鎮雖然沒有什麽太大擴張欲，但是他已經確定將東南亞劃入大明的天然版圖，用東南亞的糧食來供給越來越多的中國人。
　　如果滅壹個安南需要三五年，大明重回南洋。
　　凡是事緩則圓，很多問題用事件去累積，總是能做得很好的。
　　但是朱祁鎮有多少時間。
　　他將這壹絲急躁之意，暗自按捺下來，說道：“此事暫且不提，這些都給妳，妳準備如何用兵。”
　　郭登沈吟片刻，說道：“陛下可用輿圖？”
　　朱祁鎮壹揮手，下面的人立即將輿圖給呈上來的。
　　郭登說道：“臣觀豐國公滅朝鮮之戰，勝負之數不在鴨綠江，而在江華島海戰，故而臣以為攻安南之要，非是諒山，高平，老街等處，而是海上。”
　　朱祁鎮只覺得耳目壹新，說道：“繼續講。”
　　郭登說道：“安南與大明交接之處，皆山也，毛勝將軍之攻諒山，非將領無能，將士怯弱，實在是安南雖小而堅，善用火器，攻雖不利，但在防守之上，卻實在是壹塊難啃的骨頭。”
　　“更重要的是，安南多雨，北兵不可久持，壹旦陷入泥水沼澤之中，臣恐有不敢言之事。”
　　朱祁鎮也明白，郭登的擔心也是朱祁鎮壹直擔心的事情。
　　其實東南亞國家免於被中國征服，是他們國家戰鬥力很高嗎？
　　不是，即便而今，安南小強在他古代最強大的時候，但更令中樞很多將領擔心的，也不是安南人多能打。
　　而是安南的氣候問題。
　　瘴氣，瘟疫，從來是勝過刀兵的。
　　北兵不可久持？
　　不是北方人到了南方就不能打仗了，而是會得瘟疫。
　　朱祁鎮說道：“妳準備怎麽做？”
　　郭登說道：“首先，在用兵上，少用北兵，多用南兵，兩廣，雲貴，與安南相接，氣候有相似的地方，臣想多在這裏征兵，正是因為如此，臣才留出時間，是用以練兵的。”
　　“其次，臣請陛下派太醫院南下，進駐軍中。以備瘟疫。”
　　“這需要壹到兩年的籌備，等時機到了，大軍分數路南下，攻諒山，高平，不求能攻下，只求讓安南人關註邊境，雲南沿著紅河南下，臣令水師將數營人馬，入占城，領占城之軍，大舉北上，並傳令老撾，哀牢宣慰司共擊之。”
　　“以此分其兵耳。”
　　“如此壹來，安南縱然有雄兵百萬，也難以兼顧各方，臣提十萬精銳，於安南沿海擇壹處登陸，安南只能來攻，如此與之決戰，則安南可以席卷而定。”
　　“安南民氣彪悍，人心不服，臣恐敗之易，服之難。”
　　“臣意分安南之南為占城，分安南之西為哀牢老撾，朝廷只需占據，紅河上下重兵鎮之，可保無虞。”
　　朱祁鎮細細品讀他的計劃，幾乎與曹義滅朝鮮的總規劃，如出壹轍。
　　深得大國壓制小國的辦法，多開戰線，將兵力全部展開，讓安南與大明拼國力。這壹種看上去很是笨拙。
　　但是深得兵法之要。
　　不管是什麽兵法，都不是要妳以少勝多的，而是要多打少，以眾淩寡，即便是以少勝多的戰事，也是要求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本質上是壹場消耗戰。
　　只是安南的內部還是比較團結的，所以，郭登也拿捏不準，安南在大明極限的壓力之下，內部崩潰的時間點在什麽地方。
　　故而郭登給出壹個模棱兩可的時間表。
　　三年到五年。
　　當然了，這也是壹個總計劃，到時候郭登發揮出什麽樣子，朱祁鎮也不知道。他已經習慣了，這些大將在上戰場之前，與他們在戰場之上打出來的戰績，從來是不壹樣的。
　　很少有人能做的，怎麽向朱祁鎮報告的，就怎麽打。
　　不過，從總體框架上來說，並沒有什麽弄險的地方。最少朱祁鎮不用擔心，打著打著，給他來壹個類似於貓兒莊之敗的戰事。
　　這壹件事情，是他大半輩子的陰影。
　　如此，朱祁鎮已經很滿意了。說道：“不錯，安南之事，交給妳，朕很放心。”
　　其實而今郭登的計劃稍稍差壹點，朱祁鎮也會同意的，無他，大明境內能統兵幾十萬大將，也就那幾個。
　　比起寫在紙面，說在口裏的計劃，朱祁鎮更相信將領之前做過的事情。
　　就好像用人單位喜歡用有工作經驗的。